我们剑修不讲武德/藏琢——by楚青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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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盏这辈子没这么肚子疼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死没死,只知道自己昏昏沉沉间做了一串冗长的梦,梦回他上大学的时候。他是个孤儿,成年后脱离了收养机构就彻底变成了一个人,有一回晚间打零工回来,他被一辆酒驾的大奔撞了。
那大奔车主还算有德行,没有肇事逃逸,将他送去医院,诊断为外伤性肠穿孔加感染性休克,需要开刀。
但问题来了,他没有家人参与术前签字,法治社会谁也不愿意承担一个人的生死,遂拖了很久很久,那段时间于他而言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他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因为肚子真的很疼,像是满腹都有刀片在搅动,直到后来辅导员终于走完了校方的层层手续,漏夜赶来,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秦云盏知道他给辅导员添了很大的麻烦,所以往后帮辅导员做事愈发兢兢业业,他天生是个笑脸人,招人喜欢,可没人知道他总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是运气好,碰上一个有耐心的辅导员。往后毕了业,他就彻底化为一叶浮萍,无所依仗,生死由天。
今天的情况,其实跟那天被大奔车撞飞了之后差不多。
不,还要疼!
他都疼麻了。
那天在学校,他至少还有个不能让学生丢命的辅导员儿在呢,今天他有啥?
一个只拿他当行走的人体模特的红裙辣妹,一个想把他逐出师门图个清静的冷酷师兄。
这是天要亡我啊!
秦云盏想着想着,就又晕沉沉堕入了更深的昏迷。
......
木犀镇上方突如其来的清气汇聚于招摇山上方形成了云海异象。
距离开蒙仪式过后还不到三天,诸多新入门的弟子们连内务都还没有整理好,居然就有人引气入体了,这件事在整个扶玉仙盟之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众人羡慕者有,嫉妒者有,好奇者也有,众说纷纭,都在揣测这个幸运儿究竟是谁。
鸣鼎剑宗的龙泉殿后山有一处闲庄,供鸣鼎剑宗的历代宗主居住,算是扶玉仙盟中罕见的阔居豪宅,鹤童子飞入庄内,适时柳吟川正在摆弄一些珍奇异宝。
作为一代仙首名家,柳吟川平日里没少被人巴结,鹤童子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只作不见。
“宗主,近来有人引气入体了。”
“引就引了,每年总要有那么几个貌似天赋异禀之人,不然日子多平淡呢。”柳吟川不以为意道:“无需大惊小怪。”
鹤童子颔首称是。
“我更关心,秦云盏可曾与他的好师尊会和了?”柳吟川道。
提到这个,鹤童子按捺不住喜色。
“回禀宗主,会和了。”他娓娓道。
“一定很精彩吧?”柳吟川好奇的抬头,居然连手上的宝贝都不看了。
“是。”鹤童子道:“那秦云盏似是男扮女装混进的妓/馆,正好撞破了苏九重留宿寻欢的好事。”
“男扮女装?!”柳吟川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你说那秦云盏男扮女装?!”
“没错。”
“他那副模样已经够丑的了,再扮个女装,得多么惊世骇俗啊!”柳吟川笑出了声,拍膝道:“这对师徒在丢人现眼的本事上简直是绝配,绝配啊!”
“这也便罢了。”鹤童子道:“宗主,还有更劲爆的。”
“你说。”
“苏九重痴迷的那位花魁娘子似乎非我族类。”鹤童子道。
“怎么?还是个妖怪?!”柳吟川的身体前倾,急迫追问道:“苏九重堂堂一个大乘期的剑修,居然被一个妖物所惑!”
“是的,昨日师云琢临时下山,怕是去救人了。”鹤童子道:“一代仙首,护不了新入门的徒弟也便罢了,还引狼入室,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吟川拍案闷笑。
“黎真!”他笑得肩膀剧颤,“去叫黎真来,让他带些人去山下迎苏九重师徒!”
他话未说完,柳乘风从院外走入,锦袍少年英姿勃发,拱手道:“爹,黎叔忙碌,不如孩儿去吧。”
无极子在他的灵台紫府内怂恿道:“黎真那人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为避免秦云盏起逆反心理,这种时候还是你亲自去劝秦云盏的好。”
“你去?”柳吟川此时心情极好,看他一眼便允了,“也可也可,记住了,代表鸣鼎剑宗好好慰问慰问他们师徒几人,让那秦云盏见识一下什么是门派的参差。”
柳乘风眯眼而笑,“孩儿谨遵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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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盏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
褥子软和干净,没有妖血,没有秽物,他除了疲倦,倒也没什么不适。
看屋舍装潢,他们应该已经不在莺艳楼了。
这墙隔音效果一般,门外有来来往往的人声,提醒着他尚在人间。
窗外树影婆娑,秦云盏蓄了些力气坐起,发现门旁边有三张椅子拼起来的简陋卧榻一张,他那倒霉师尊苏九重就睡在这张卧榻上,一条胳膊搭在胸前,另一条胳膊还非常捉急的挂垂在地。
秦云盏懵了。
师尊睡凳他睡床?!他何德何能啊!
秦云盏觉得自己就是大写的欺师灭祖,遂掀了被子要下床。
一阵眩晕感直直的泛上来,秦云盏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住,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床头的一个木桶,跪在地上大呕特呕,可他也只是干呕,并不能吐出什么东西。
屏风后方人影攒动,师云琢闪身而出,疾步而至,扶住他的肩膀。
秦云盏呕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依稀能看见师云琢洁白的衣袍,想起师云琢那一丝不苟的脾性,弄脏了衣襟怕是又要生气,便一个劲儿的推搡师云琢。
“离远点......我......脏。”
“谁敢嫌你脏?”师云琢沉声道。
秦云盏怔了一怔。
一切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师云琢擒着他的肩,五指坚韧牢固,拿捏的死死的,甚至还能腾出另一只手来拿桌上的药瓶。
“我没想到你会......管我。”他含糊自语。
“啪嗒”师云琢以拇指撬开了瓶盖,从中倒出一把丸子送到秦云盏嘴边,“你是我师弟,我自然要管你。吃了药就舒服了,来。”
丸子颗粒很小,秦云盏老实埋头于师云琢的掌心,唇瓣磨蹭了几下,丸子滚动,他吃不着,不得已伸舌去卷。
师云琢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能感受到柔软的唇瓣和温热潮湿的舌尖。
落在掌心里的质感,终究是不太一样。
像一只乖乖的小狗,却又......不那么像是小狗。
他的五指稍稍蜷曲,又舒展,目光凝落在秦云盏的面孔之上。
少年俊秀的眉眼沾了泪雾,病弱之余,更显得楚楚可怜。
明明那么不堪一击,无所依傍,在面对穷凶极恶的大妖时,却莽的离奇。
像个傻瓜似的。
师云琢阖了阖眼。
这药堪称药到病除,秦云盏当即就不想吐了,他索性瘫坐在地上,拽着师云琢的臂弯长吁短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凤襄从来不下无解药的毒。”师云琢说。
“所以解药也是丸子吗?”秦云盏道。
“是。”师云琢道。
“好吃吗?”秦云盏冷不丁想起了那断肠散的口味儿,不由得好奇道:“也是牛乳味儿的吗?”
师云琢:“......”
秦云盏这才反应过来,问师云琢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师云琢又没吃那解药。
他手脚并用的爬回床上,忽听师云琢道:“薄荷味儿的。”
秦云盏:“?”
秦云盏:“我昏着怎么吃那解药?”
师云琢的眼眸飞快的扑闪了一下。
“你没印象?”
“没有。”秦云盏这个人思绪本就天马行空,此刻精神了,话匣子也就被打开了:“不过我以前经常看一些很烂俗的故事,女主角一晕,男主角就上去给她嘴对嘴渡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云琢:“......”
秦云盏笑完,发现师云琢的唇角有一处小小破口。
那破口色泽嫣红,师云琢将唇抿的褪了色,那破口才能叫人看清。
“咦,师兄你嘴怎么破了?”秦云盏道。
师云琢冷笑一声,“被狗咬的。”
第17章
师云琢觉得自己就是上辈子欠了秦云盏的。
没错,凤襄提供的解药只能口服,秦云盏不张嘴更没有吞咽的反应,强行用水灌药,凤襄很担心秦云盏没被毒死先被呛死。不得已之下,师云琢只能口对口以真气将药丸渡过去,他本是坐怀不乱又心无旁骛的正人君子,却不料秦云盏这小子不上道儿的厉害,没有吞咽反射别的反射倒是很亢进,刚被碰上就一口咬在他的唇角。
与那异常柔软的唇舌质感截然不同,这一口直接给师云琢整见了血,怪狠的,一点儿不像个弥留之际的中毒之人!
师云琢不忿的想,真真是一条小狗。
末了还称自己此举烂俗。
嗯,还是一条没有良心亦没有节操的小狗。
秦云盏笑着笑着就觉得他的美人师兄似乎又生气了。
诚如凤香所言,师云琢好像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路上。
秦云盏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条狗能把师云琢咬成这样还生一肚子的气。
不过不要紧,秦云盏心想,自己最擅长的就是道歉!
只要他道歉的速度够快,对方就来不及跟自己绝交!
没错,就是这样!
师云琢的确是在跟秦云盏断绝关系的边缘反复徘徊。
要让金尊玉贵的师仙君去跟便宜师弟解释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的。可若是不解释的话,秦云盏也不可能知晓自己错在哪儿,不知道错处便不会来道歉,不道歉的话......他就会更生气。
这是个恶性循环,事态这般发展下去的结果,师云琢能想到的,就是断绝师兄弟关系。
断就断,他本来也没想要这便宜师弟,怎么看都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真的要断吗?
像是世上最锋利的矛与盾正在你来我往的激战,师云琢肃着一张脸端坐桌边,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他一语不发,似是在等,但扪心自问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忽而,他听见他的便宜师弟小声道:“师兄,对不起啦。”
师云琢稍稍一怔。
便宜师弟用一种小狗般的可怜语气继续道:“师兄,我错了啦,别生气好不好。”
诚恳,又带着几分讨好和撒娇的意味。
很有技巧,很滑头,但偏偏......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道什么歉?
师云琢的眸光微动。
他的眼神不易觉察的柔软了几分,嗓音却还是硬邦邦的。
“错在哪儿了?”
“错在——”
对啊,我错在哪儿了?
秦云盏原地裂开。
他心想这年头怎么还有人跟教导主任一样,当真一板一眼的让你回顾自己错在哪儿了。
不是,大家都是男人,都有血性的啊喂!有人肯退一步主动求和已经很不容易很稀罕了好不好!
把我逼急了信不信我不哄你了!
“错在......”秦云盏用力磨了一下后槽牙,非常潇洒的扔掉了“男人的血性”,胡言乱语道:“我不该在师尊睡冷板凳的时候还心安理得的睡床!”
师云琢:“。”
男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不得不说,这理由,绝了。
亏他还以为秦云盏开了窍。
能看得出来,秦云盏有很努力的在反省。
可正是因为他反省得都这么努力了,居然得出这么个结论,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师云琢满怀慈悲的想,他不是坏,他纯粹就是脑瓜子不够用。
摊上这么一个笨瓜师弟,何苦还要计较?
没计较头。
想到这里,师云琢自我宽恕了,淡然道:“师尊一步踏错险些害得你丧命,他就只配睡冷板凳,你虽然莽撞,但勇者无畏,寻回了师尊,是箫下隐居的大功臣,睡床没毛病。”
秦云盏心想一时半会儿还真分不清你和师尊谁才是一家之主。
“那师尊这样没事吗?”他看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苏九重,关切道。
师云琢眉峰轻扬,届时房门被推开,一红衣墨发的俊美青年踏入,随手将一个墨绿色的锦囊丢到桌案上。
秦云盏“咦”了一声。
这青年似有几分异族血统,五官生得秣丽深邃,一袭烈焰般的红色圆领袍非但不显得土气,反倒将他的美貌衬的张扬无比,风流潇洒,一开口就是一把朗润的公子音:
“真是的,这辈子没挖过这么难挖的妖丹!”他“啪”的收了手里的折扇,对师云琢道:“给我来杯水,可累死我了。”
师云琢把壶推过去示意他自己倒。
秦云盏盯着青年看了半天,眼睛越睁越大。
“瞧什么?”青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我们是不是见过啊?”秦云盏傻傻道:“大哥?”
“大哥?”凤襄仰头,豪气的灌下一杯茶,喉结滚动,他将茶杯往桌上一顿,瞅着秦云盏似是好笑,“你叫谁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