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剑修不讲武德/藏琢——by楚青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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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师云琢抿了抿唇角。
“铮”一声,夺目的剑芒出鞘。
朝光净被师云琢反手拔出,锋利的剑刃此刻正悬垂于苏九重的胸口上几寸之处。
“师弟为了你卖命又卖颜面,说实话这么多年下来,我也有些腻了。”男人的神色冷冽至极,另有浓烈的厌倦之情,“师尊,你若再这么不合适下去......就休怪我欺师灭祖,拿你的性命去做鸣鼎剑宗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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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襄被师云琢丢出门外,头皮仍旧在隐隐发麻。
他依稀感觉九重仙尊要翻大车。
但到底是箫下隐居门派内部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这点分寸凤襄还是有的,他除了叹两声气也没别的办法。
扭头一望,他发现秦云盏尚未走远。
兴许是缘分使然,凤襄对秦云盏天生就存着六七八分的好感,只要看见秦云盏他就觉得有乐子可找。
“喂!”他长腿阔步,追上前去。
秦云盏不明就里的回眸。
少年身姿清癯如竹,高马尾迎风飞扬,发丝萦绕在他的右半边脸孔附近,剑眉星目,俊逸灵动。
“干嘛?”他彻底转过身来,左半边脸未施粉黛,就还是那副阴间样子。
凤襄忽然就有些不爽。
他天生风流英俊,又有一双巧手,擅易容妆造,便会比世人更在意容颜。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比世人更加透彻的理解一幅皮囊的价值。
说昂贵也昂贵,说廉价也廉价。
好看的人的确会比普通人获得更多世人的善意,但这不代表普通人甚至丑陋的人就应该被世人所冷落乃至唾弃。
毕竟皮囊是很容易改变的,是虚假又肤浅的东西。
像秦云盏这样的少年郎,善良、正直又热情,若无脸上这胎记,应该会过得比许多人都要好吧。
凤襄眯了眯眼。
他凤少爷觉得好,那就必须得好。
哪怕不是,也得是!
“过来!”他冲秦云盏勾了勾手指,神秘的发笑。
秦云盏在原地站了站,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大抵是因为被他坑过不止一次,所以秦云盏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但最终还是背着手,别别扭扭的退了回来。
凤襄特喜欢他这副懵懵的却又不得不乖乖接受蹂/躏的小模样。
红衣男人在腰间乾坤袋里摸了摸,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个瓷瓶。
“又来?”秦云盏看他这起手动作就害怕,连连讨饶,“别了吧!社会我凤哥!我这是要去办正事儿的!很要紧的!不方便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正是因为要紧。”凤襄拔了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搁在掌心里揉搓开来,他的五指细长,掌心宽大有力,药丸很快被揉碎融化作脂膏的状态,“才要输人不输阵。”
秦云盏微微一愣。
凤襄的手趁机揉上他的脸颊,掌心暖和细腻,力道轻柔,灵活的五指几乎能将他的一张脸全部盖住,秦云盏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上,任凭凤襄拍拍打打。鼻尖萦绕着带着淡淡香气,那脂膏在他的半边脸上均匀涂抹开来,既不油腻也不干燥,很快就吸收了。
片刻后凤襄退开,撤了手端详他,捏住下颌长长的“唔”了一声。
秦云盏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就见他满脸都是荡漾的笑意。
“你别这么看着我笑。”秦云盏说:“我害怕。”
“我这是满意的笑,赞许的笑。”凤襄说:“真应该拿个镜子来给你瞧瞧,我这百花丸的遮瑕效果,绝了!”
“我才不要看。”秦云盏的脸微红,咬牙道:“你上一次这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后,我的个人体验糟透了!”
“相信我,你会后悔说这句话的。”凤襄轻轻“啧”了一声,将那瓷瓶塞到秦云盏兜里,“送你了,日后还用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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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的大门被敲得让秦云盏怀疑鸣鼎剑宗一行人都快把门板卸下来了。
秦云盏阔步上前去,一把按住了剧烈震颤的门栓。
他的心脏跳的有些快。
他已然可以预见到门开之后会经历怎样暴风骤雨般的诘问和冷嘲热讽。
鸣鼎剑宗惯是满口的仁义道德、纲常法度,仿佛他们认定的条条框框便是世间至高的法则,是衡量万事万物价值的圭臬,稍有违背便是罪无可赦、肮脏污秽。
柳乘风更是极为精于此道。
七星六兽台那一回,因为他害怕被对方发现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实,秦云盏寻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婉拒,他承认自己没有把话说死。
可正是因为他的些许回避,竟给后续留下了如此多的祸端。
既然柳乘风那不要脸的要逢场作戏要搞道德绑架,他何不效仿?
君子总不好被小人逼死了。
纵使在旁人眼中,长成他这样的才该是卑劣小人。
秦云盏呼出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抬头的瞬间,耳畔一静。不知是不是错觉,外面乌泱泱的一众人都像被扼住了脖颈般的停顿住了。
第25章
院门外乌泱泱站了约有二十余人, 着装统一,除了柳乘风以外,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生面孔。
秦云盏谨慎的转了转眼珠。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 场上十来束视线无一例外全都聚焦在自己的脸上, 但与从前那些或惊惧、或嫌恶的状态不同, 这些目光里包含的情绪......让秦云盏有些读不懂。
是他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站在队伍最末端的两个中年修士头碰着头,彼此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兄弟,我没见过,请问这是那个传闻中的阴阳脸秦云盏吗?”
“是, 是的吧?”
“可怎么瞧着......跟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啊?”
他俩自觉议论的声音极小,但架不住场上过于死寂, 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动静都能被捕捉,故而这些话便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柳乘风的耳朵里。
柳乘风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要说到震惊和匪夷所思, 柳乘风的体感不会少, 只会比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多。
他自身的样貌不差,又是个小有名气的世家少爷, 衣着华贵, 配饰玲珑, 皆是常态,无论被放在哪里,他都会是人群视线的焦点。
他也习惯于沐浴在姑娘们倾慕的眼神之中, 习惯于接受他人明里暗里的赞扬和嫉妒之语,故而在他的世界里, 自己就是全天下最英俊最有天赋的少年修士。
所以他第一次见到秦云盏时, 除去惊讶于世上怎会有长相如此怪诞可怕之人, 心底更多的居然是怜悯唏嘘的情绪。
与旁人不同, 他倒也不是那么讨厌秦云盏, 相反,他很乐于跟秦云盏待在一块儿,甚至是一同出现于人前,因为每次这样,秦云盏的丑陋卑劣都会将他衬托的宛若天人,他很享受这样无穷无尽的优越感。
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秦云盏,却又不那么像是秦云盏。
少年只穿着朴素的短褂,站在门前却气质亭亭,脸上的胎记几乎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干干净净的皮肤,柳乘风这才发觉原来秦云盏生的这么白,这肤色甚至比一些小女娘都要细腻,仿若上好的宣纸;而他的眼睛又是那么的大而明亮,瞳仁乌溜溜的灵动,像是成熟的葡萄,浓密的眼睫给人以近乎女气的清澈感,偏偏山根挺拔,唇形削薄,英气之感油然而生,中和了那些脱俗的昳丽。
很难想象,一个男孩子光靠长的,五官能漂亮到这种地步,与他一比,柳乘风忽觉自己仅能被称作为中人之姿,而身上的那些绸缎金玉垒叠,非但起不到半点增色的作用,反而让自己像个油腻的暴发户。
他从前站在秦云盏面前便会自发涌现的得意洋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慌张和心虚感,犹如被冲散的蚁群一般在他的身体里胡乱爬动。
他不明白为什么秦云盏昼夜间就产生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怎么......”他的嘴巴有些干涩,刚想发问,秦云盏却微微一笑。
这一笑犹如云破月明,粲然生姿,又有几分邪性,柳乘风忽然有一种被对方的俊美容貌攻击到的感觉,心口狂跳。
“诸位是因为知晓我师尊被妖物所伤,特意前来探望的吗?”秦云盏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嗓音温润,清亮,好似一泓清泉,带着轻盈的少年气。
柳乘风愣了一瞬。
这开场白不对!
他料想中的开场白应是他们率先发难,质问秦云盏目睹苏九重的丑恶行径是作何感想,秦云盏自会羞愧心虚,磕头谢罪,他们便能顺水推舟的胁迫秦云盏离开箫下隐居。
可怎么就被反客为主了?!
听这语气,怎么好像秦云盏半点也不诧异于苏九重的所作所为,还一切都理所当然似的?
柳乘风狐疑不已,另觉得秦云盏说话也不似往常般阴沉怯惧,仿佛能将全盘掌控拿捏一般,尽是从容与自信。
谈判对弈,气势向来是此消彼长,柳乘风拼命在心底对自己说不要慌,稳住!随后却只能挤出几个字,“是,是啊。”
他的笑容甚是勉强,叫一旁帮衬的陆文韬深感心焦。
讨伐苏九重可是自己的主场,陆文韬冷笑了一声,索性夺过话语权道:“我等听闻苏九重流连烟花柳巷,迷恋妖物,伤及自身,实在是痛心疾首。但鸣鼎剑宗乃是心怀苍生的正义仙门,无法眼见兄弟宗门遭此大难却袖手旁观。”
陆文韬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简直就是滴水不漏,半点看不出他们是来乘火打劫兴师问罪的。
他在鸣鼎剑宗浸淫多年,印象中,柳吟川真正率领着他们这些剑修与人针锋对决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是通过手腕不战而屈人之兵。
鸣鼎剑宗大大小小吞并过许多门派,如今终于站在了修真界的至高处屹立不倒,与柳吟川的长袖善舞脱不了干系,陆文韬也因此懂得,舆论和道德制约是最强有力的武器,很多时候可以杀人于无形。
在陆文韬心里,柳吟川是他的偶像,他练剑不灵,就一直想要成为柳吟川那样动动嘴皮子就拿下一切的人。
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修真之人清心寡欲,怎么能去勾栏院那种下作地方,即便只是踏足也是有损自身名誉,光是这点拎出来,就是苏九重洗不掉的污点,遑论旁的。
鸣鼎剑宗的口碑声誉比箫下隐居好太多了,只要鸣鼎剑宗师展现出足够的深明大义,箫下隐居就会被他们衬托得毫无原则,管辖松散,凌乱失序,故而鸣鼎剑宗做什么都是师出有名,无人能置喙。
柳乘风这没出息的小子临场露怯,便是老天赐给他的良机,他今日就要体体面面的拿一回话语权,尝一尝柳吟川做当权者时的美妙滋味。
“故而——”
陆文韬话未说完,被秦云盏打断。
“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少年长叹一声,扼腕道:“莺艳楼里藏了一只千年鱿怪,化作美娇娘模样,吃了好些无辜的修士!我师尊为了抓住他不惜以自身为饵,潜伏数月,险些保不住清白之躯,如今这鱿怪发狂,又识破了他的计谋,他为了保护木犀镇中的其他人,跟那鱿怪斗的是两败俱伤,至今昏迷不醒,堪称英雄壮举啊!”少年伸了脖子张望,好奇道:“——故而你们有带什么礼品来嘉奖他吗?”
陆文韬:“????”
鸣鼎剑宗众人:“?????”
如果他们所有人的心声能外放,那整齐划一都是:“苏九重逛窑子”还能有这种打开方式呢?
其中一人讷讷道:“这小子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啊?”
另一人呆滞道:“我看怕是脑子有问题。”
一人又道:“大乘期抓个妖那不是抬抬手的事儿吗?需要在莺艳楼里潜伏三个月?”
另一人道:“况且苏九重一大把岁数了,早已英俊不再,鱿怪图他啥呀?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还是图他干瘪枯瘦胡子拉渣?”
一人道:“所以他为什么会觉得苏九重来莺艳楼是当卧底的啊?”
“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
有人甚至艳羡起来,“公费在勾栏院里卧底三个月,换我我也乐意来啊......”
陆文韬的脸颊在疯狂的抽动。
这事情发展好像朝着很诡异的方向奔流而去,一去难返!
按照设想,秦云盏在听闻苏九重的丑闻之后应该会绞尽脑汁的辩解,但鉴于证据确凿,他也只能手足无措的跪下,替苏九重恳求他们的饶恕。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这么一副“我师尊牛逼啊求表扬”的状态!
是不是没有羞耻心啊喂!!
“我等......只是前来慰问——”陆文韬一字一句艰难道。
“空着手来慰问?”秦云盏“哦”了一声,把纤长的脖子缩回去了,倚着门槛皮笑肉不笑:“那还挺有诚意的、”
陆文韬:“......”
你妈的你这表情明明是在说“诚意被狗吃了”吧!
臭小子!你莫要嚣张!
“也罢,动动嘴皮子谁不会呢。”秦云盏摇头叹息,言辞间的阴阳怪气藏也藏不住,“行了大爷,你的好意我代我师尊接受了,下一个。”
“???”陆文韬大怒:“你叫谁大爷!我今年不过才五十有二!”
秦云盏乐了:“是吗?这个真没看出来!我还觉得您怪有资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