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剑修不讲武德/藏琢——by楚青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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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凤襄看的呆了,忍不住出言诘问。
“我也从未见过”祁红药喃声道“这大洞天之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能释放出这么庞大的灵力。”
“那你还能破开吗?”凤襄说“一条小缝就够了,云琢能把云盏带出来。”
祁红药轻轻摇头。
“这么大势的灵力,我碰不得,你也碰不得,光反噬就足以要了你的命。”
“那要怎么办?”凤襄急声道。
“等。”祁红药说“等灵力散尽归还于天地,这幻境自会恢复本来的模样。”祁红药道“师云琢!强行突破与你我皆是无益,你恐怕要在这里面待上一时半刻了,我师尊近日在波斯听教,我已传讯给他让他加急赶回。”
“我知道了。”师云琢道。
“我不知建造这大洞天的人是谁,但从外面看,里面已是乱了天常章法。”祁红药的声音隐隐紧绷,“你能看见什么大概都不奇怪,务必小心,如果可以,尽量找隐蔽之处躲藏就是了。”
“无妨。”师云琢道“来者皆斩就是了。”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纵使心情沉重,听到剑修这般狂妄之语,祁红药还是笑出了声,有些啼笑皆非,“除去那些,还有一事就是务必保持平常心,幻景所成时常需要一些诱发的基点,而镜中之人的心境往往会——”
“什么?祁掌教?祁”
师云琢的质询之声短促缭乱的响了一阵,下一秒,传音符的光泽便熄灭了,绷的笔直无风自悬的符纸须臾间软趴趴垂落下去,变成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纸。
祁红药面色微变,她复又看向半空中壮观离奇的崩坏景致,明白这是过强的灵力截断了传音符的作用。
“这可真是”她的眉头越锁越深,而后攥紧了手中的喜丧刻。
“那眼下要如何呢?”石鸢在一旁惴惴不安道。
凤襄道“既然不能破幻境,至少要找到那罪魁祸首吧!悬镜门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出现这等害人之物!”
“红姐之前不是说感知到非阳间之气现在呢?感知不到了吗?”石鸢道。
祁红药垂首,缓慢的转着手里的喜丧刻。
石鸢说的没错,只须臾的功夫,那缕气息就消失不见了。
鬼灵在阳世游荡,绝不可能无迹可寻,除非
祁红药放眼望向。
北山遍布苍白的碑林墓群,次序排列,规整异常,那地下都葬着他们悬镜门中先人的尸骸,这些尸骸入墓的时间早晚不一,有的早已作古,有的怕还维持着原样。
祁红药冷不丁想起先前,他们悬镜门中的那场“夺舍之祸”。
那鬼灵便如狡兔三窟一般,从一个人的身体夺到另一个人的身体。
活人的身体可,死人的身体亦可。
“喂。”祁红药忽然出声“姓凤的。”
凤襄“嗯???你叫我???”
“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姓凤的吗?”祁红药没好气说“去,找把铲子过来。”
“唉?”凤襄不明所以道“找铲子做什么?”
“挖坟。”祁红药说。
“挖坟??”凤襄大吃一惊。
“怎么?你不乐意?”祁红药侧目道“我与石姑娘皆是女流之辈,就你一个男人,你不挖谁挖?”
“挖哪里的坟?”凤襄咋舌道。
“北山。”祁红药声音渺远,“我派宗陵。”
“????”凤襄道“你要害我也稍微遮掩一点吧祁红药!”
“谁要害你!”祁红药扭头骂道“我是因为担心——”她顿了顿,没说下去,只是怒而拂袖。
凤襄何等七窍玲珑剔透,只稍加思索一二,当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祁红药,我是个外人,这事让我做,不合适吧!”他沉声道。
“正是因为你是外人。”祁红药道“我是门中人,掘祖宗坟,难道就合适了?”
凤襄“好像也不太合适。”
“所以你挖还是不挖!”祁红药麻了,耐心耗尽,怒气冲冲道。
“我挖完就该被千夫所指了。”凤襄摇头叹惋道,而后暴躁的以扇子挠头“不过,事急从权挖挖挖!”
“你放心,此事是我授意你,若出任何问题。”祁红药斩钉截铁道“全都由我负责!”
白亮异常的天空中突然降下了流火。
一切果真如祁红药所说,失去了正常的天常章法,流火所到之处坠燃,被风引着烧成一片,灰烬四溢,天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师云琢不得不带着秦云盏去寻找栖息之地。
他寻得一处洞窟,里面漆黑不见五指,微有潮湿,师云琢托着秦云盏的头将人轻轻放下,并指捏了个简易的生火咒,洞窟中倏地有了光亮。
而后,他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百足在爬,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传来。
师云琢迅速熄灭了掌心里的火,昂首环视四方,茫茫黑暗中,逐渐浮现出无数双发光的紫色复眼。
这复眼足有他拳头那么大,想来眼睛的主人体型也不会小,不仅洞窟深处有,两旁的石壁上有,就连石窟的顶端也有。
原是进了盘丝洞了。
师云琢忍不住抬手扶额。
他想,熄不熄这手中火光都无甚区别。
人是以光视物,这些常年深居于黑暗中的冷血妖物可不依赖此,他们或许是凭借气味,或许是凭借温度总之不管如何,他与秦云盏现在都是一个群狼环伺的境地了。
若他只一人也便罢了,一人一剑,挨个儿剿灭,数量再多也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罢了。但眼下秦云盏行动不便,就是个待宰的羔羊,他只怕自己出去一圈回来,他的便宜师弟会被吃的尸骨也不剩。
那些紫色的幽冥般的复眼不会不觉迫近了,“窸窸窣窣”的爬动声惹的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
冰凉黏腻的东西自顶端垂落,师云琢知道,那是吐出的蛛丝。
他的呼吸微有起伏,缓缓地抬手,伸向背后剑匣中露出的剑柄。
他现虽在箫下隐居门下,但主修精学的,并非是苏九重独创的“明舒逐鹤”,而是当年在桃山关修习的分光化影之术。
朝光净沐旭日而生,与光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他与朝光净人剑合一,关键时剑意凝光可成实体,一分二,二分四,四分无穷,剑体所在即是他的意志所在。
此绝技独门,但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朝光净必须出鞘。
念及此,师云琢便深感愁绪萦绕。
多年来朝光净与他不合,在他手上宛若他人之剑,别扭叛逆的不像样子。上一次在木犀镇,他强行让朝光净出鞘,最终导致剑意反噬骨血灵脉,让他痛了好多天。
若只是痛倒也罢了,可自那日以后,朝光净宛如生根在了剑匣之中,就更难出鞘了。
可眼下的情形,朝光净不出鞘,他无法短时间内解决这许多的妖物,便是将秦云盏架在火上烤。
师云琢旋首。
黑暗中,他依稀可以看见,秦云盏左半边脸上有忽明忽暗的痕迹。
从他进入这大冬天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了秦云盏的异样,此前凤襄给秦云盏的遮瑕丹丸甚是好用,将秦云盏脸上的骇人纹理遮的严严实实,自然无痕,但在这里,不知为何,仿佛再厚实的东西涂抹上去也无法遮盖那皮下蜿蜒的灼烈痕迹,赤黑交错,蜿蜒如游龙,隐隐搏动。
师云琢皱眉,心底的担忧之情无需赘述,弯下腰去,轻轻牵住秦云盏的手腕。
脉搏徐缓微弱的跳动带着少年人身上的温热传递至他的指尖,让他心绪沸腾。
这是他的师弟啊,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与他亲密无间的师弟,再没有第二个人。
他必须保住秦云盏,不然,他配当什么师兄呢?
实在不行,便以自身为饵吧,露点血气,将这些东西引出洞穴去
但他着实不了解这些妖物的狩猎喜好,成功率有多少,他不敢保证,若有一只漏网之鱼,也足以将秦云盏大卸八块。
正在他焦灼万分之时,忽然闻的轻轻的“铮”一声,在空旷的洞穴中荡开层层叠叠的回响。
淡金色的光芒在他颈后逸散,如晨雾鎏金。
十成十的错愕爬上了师云琢的双眸,煞是罕见。
他微微一侧首,确认自己没看错。
朝光净出鞘了。
第58章
朝光净出鞘了?!
宝剑多有灵, 越上乘的剑,其剑灵就越具体,越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喜好与思想, 故而古往今来都是灵剑选宿主, 甚至有些剑灵化形的传说。
剑灵化形师云琢没见过,但朝光净确确实实是一把有自己想法的剑。
十年了自御熙国的那场天降灾劫之后,朝光净便与他生分, 再也没有主动出过鞘。
师云琢一度困惑颓唐, 也因此被许多的人嘲笑讥讽,时日长久, 他逐渐习惯乃至麻木, 非常开摆的心想不出鞘便不出鞘, 反正他带着一个剑匣,以洞虚境的修为也够放倒一大片的了, 就这样吧,爱过过不过拉倒。
现如今,朝光净无缘无故的肯自己弹出剑鞘,实在是稀罕至极。
师云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试探性的伸手去握剑柄, 在触及的一瞬间, 他感受到了温热搏动的心跳,那是来自于剑心的搏动。
剑修讲究一个人剑合一,人心与剑心相通相连, 剑主便能感本命剑所感,如本命剑般削铁如泥,一往无前。
师云琢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朝光净没有排斥他, 甚至, 有些跃跃欲试。
是因为这些妖物吗?
师云琢拔剑出鞘, 金色的剑芒将洞窟内照的通透亮堂,犹如金乌高悬,就着剑光,他看见了许多八爪的人面狼蛛,匍匐在地,獠牙弯钩似的朝天竖着,粘白的蛛丝从膨隆的深紫色壶腹尾部分泌而出,诡异至极。
师云琢有被这东西的模样丑到,皱了皱眉头,一时间竟有几分庆幸秦云盏此刻晕着,不用受到这种精神污染,这样丑的东西,自然也不用留到秦云盏醒过来。
他并指划过剑刃,屏气凝神,金色的剑芒涌入他的双眸,将观澜也镀上了一层愈发璀璨的光泽,衬得他面容俊美英气,宛若神祇。
前情后果他也不欲细想,既然朝光净选择出鞘,那他自然也没有推拒的余地,与他的本命剑并肩作战就是了。
霎时间,朝光净在师云琢的手中化出了成千上万的光影。
这些光影每一个都栩栩如生,与朝光净一无二致,拥有着原身厚重凝钧的质感以及细腻的花纹,廊下悬挂的风铃般静止于半空中,每分化出一道,这洞窟之内的剑意便浓郁一分,森然威严,寒意凛凛。
妖物们觉察到了不对,尖啸一声先后发起了攻击,他们在石窟内急速的移动起来!獠牙对撞!百足折舞!同时喷射出剧毒的粘液蛛丝!!密密麻麻海潮一般朝着师云琢包围过去!
他们突袭的如狂风暴雨,仓促猛烈,相比之下,半空中的那些细长优雅的剑影却不慌不忙,各自略略倾斜了些许。
“咻”
万剑齐发。
一时间,整个洞窟中被“剁剁剁”的穿透之声充满,沉闷又莫名的有一丝悦耳。
庞然妖物被金色的剑影精准的钉死在石壁之上,他们有的尚且活着,在垂死挣扎,蛛丝乱喷,有的直接被过于密集的剑影切割成了碎片,金色的剑影在妖物死去之后自动化作了流萤般的淡淡尘埃,弥散在这些肮脏丑陋的妖物残肢中间,形成了一方巨大立体的诡异浮世绘!
师云琢收剑入鞘,他长身玉立,神色淡泊沉静,只环视四周之后,他有些绷不住了,因为原本干净空旷的洞窟,变成了脏乱差的狼蛛屠宰场,秦云盏所躺的那处方寸之地,成了唯一的净土。
狼蛛的□□滴滴答答,有蔓延之势。
师云琢看了又看,最终长叹一声,脱下外罩长衫,将秦云盏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淅淅沥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像是打算将遍地疮痍重刷洗净一般,雨势逐渐变大,含了些春意。
一夜之间,有新的植物生长起来,盖过了被流火荼毒的焦土之地。这奇妙的雨流淌入石窟,石窟的缝隙之中也随之长出了葱翠的嫩芽,随后连成藤蔓。
师云琢守在秦云盏身畔,时不时替他挡一下穹顶上低落下来的脏东西,洁净体面的里衣衫早已变得脏兮兮的了,若凤襄看见定要说一句“你一尘不染的形象塌啦塌啦!”
他原本还在发愁拿这满洞穴的烂肉没办法,那藤蔓便灵动的覆盖过来,像是某种来自于自然的自净力量,席卷上妖物的残肢,很快就将碎肉组织悉数分解吸收了去,而后翠色更加浓郁,滑亮欲滴。
师云琢微微一怔,不由得莞尔。
祁红药说的果然没错,这里的世界千变万化,无法预料任何后续。
他撑地而起,想要出去看看外面如今是怎样的光景,手腕却被人扣了一扣,没能举起来。
师云琢愣怔,垂眸,发现秦云盏的两条胳膊不知何时已经插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像个环扣般圈拢住。
是一个非常纠缠黏人的姿势。
师云琢试着抽了一下手,这小子非但没松,还将脸枕了过来,贴凑的愈发亲密,他似是在梦呓些碎碎低语,在安静地石窟内跌宕。
“别走,别让我一个人回家。”
“他们我谁也不认识,我不要他们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