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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剑修不讲武德/藏琢——by楚青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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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云琢的眉头蹙起。
  他仍然记得秦云盏第一次上七星六兽台时,那六只辟邪神兽毫无缘由的被触怒。
  关于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点,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认同陆剑北的。
  好在陆剑北面对他的回击并未动怒,只是毫无预兆的转换了话题。
  “神州大地由天地乾坤润养的四神剑你可知是哪四把?”
  “不周,朝光净。”师云琢道:“桑止的昆拂,柳吟川的升鹭。”
  “其实最早的版本,柳吟川的升鹭并不在其中。”陆剑北道:“升鹭虽也非剑阁所出之剑,但若论年长远远不如其他三把,只是那第四把剑未曾被人取名,流落红尘,下落不明,才逐渐淡出了视野。”
  “您想说什么?”师云琢道。
  “芳亭曾经与我聊起过此剑。”陆剑北的唇角漾起几分笑意,他抬手拆了发髻,将那支白玉簪捏在手里,细细的抚摸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女子相赠此物之时的音容笑貌,心中虽哀恸,仍旧有甘甜如蜜糖般的味道,“她告诉我,那把剑其实与朝光净是双生剑。”
  师云琢豁然瞪大了双眼。
  “朝光净生于山之巅,事实上此山没于东海之下,深达归墟万丈之处亦有山峦,与地面上的堪称阴阳对称倒置,东海相当于一面镜子,而那把剑就生在海中与朝光净相同的地方。”陆剑北收了收情绪,正色道:“但东海海底非常人所能及,有铸剑师和大能器修有幸得见,却不能将此剑真正拔出,故而也没有命名。”
  “所以这把剑与朝光净有如孪生兄弟一般?”师云琢沉吟道。
  “与其说是孪生兄弟,不如说是雌雄双生。”陆剑北说:“剑是百兵之长,是极高傲的东西,若剑性相似,大抵只会彼此抵触,但生于山巅与光中的朝光净与生于冰与海底下的那把剑,应是两种互补的极端,所以会彼此吸引也说不定?”
  “你怀疑云盏身上藏有那把剑?”师云琢颦眉道。
  陆剑北顿了顿,以手指抚过下颌,轻轻叹息。
  “其实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我不过突然想到了,说与你听,究竟事实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笑了笑说:“我不过就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老头子,说到底与秦云盏朝夕相处的是你和苏九重,他是好是坏,是强是弱,首当其冲的也都是你们二位。”
  “您是好心,我明白。”师云琢道:“但云盏绝不是个坏人,我可以拿性命向您保证。”
  陆剑北笑了笑。
  “若我没记错,秦云盏入箫下隐居也不过月余,在那些大宗门里,师兄弟之间怕是连名字都没能叫顺溜。你们师兄弟二人倒是亲近。”
  “如您所说,我只有云盏一个师弟,他也只有我一个师兄。”师云琢道:“说夸张些,长兄如父,并无不可,照顾他是我的责任。”
  “看出来了,他也很亲近你。”陆剑北戏谑道:“如此默契的同门师兄弟关系,倒叫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悬镜门的裘难和蔺少梧”
  师云琢以拳抵颌,轻轻咳嗽了一声。
  “抱歉,不该提这么不吉利的人。”陆剑北道:“你们自然不会是他们。”
  “其实云盏的性格外放,与谁都能处的很好。”师云琢道。
  “不,你这个师兄在他心里肯定是重中之重的位置,应是连苏九重也抵不上的。”陆剑北道:“不然,秦云盏从万兵库里出来,为何第一时间就去找你哭诉了呢?”
  师云琢怔了怔,抿唇,一抹绯色爬上了他的耳尖。
  “不过也难怪,苏九重那老东西不靠谱,别说是带徒弟了,连自己都照看不好,若换做是我,我也不亲他。”陆剑北冷冷的哼道,他顿了顿,画风不易觉察的扭转,“你别看你师尊那个吊儿郎当不上相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但穷奇的本事,世上再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他倏忽间眸子下垂,落在了自己的双膝之上。
  师云琢凝眸。
  陆剑北凌厉的双眉紧紧的锁住,眼眸之中有浓重晦暗的苦痛之色闪过,将夜也比下去。
  风声呜咽。
  “他那一身伤,怕是难愈合。”陆剑北的声音略略嘶哑,他五指也蜷缩起,握成了拳头,“你们尽早去霜行峰求药吧,好好照顾他,切莫要让他重蹈了我的覆辙,那就太悲哀了。”
  -
  与陆剑北别过,师云琢回到了箫下隐居。
  更深露重,他路过绛皓潭,瀑布坠落,有冰凉的雨丝拂过他的脸颊。
  他在水潭边看见了秦云盏。
  少年正弓着腰,拿着一个盆儿打水,盆里漂浮着几块染了血的帕子,随着他的搓揉,血色融化开来,在水中被稀释的淡泊无痕。
  师云琢稍稍一怔,疾步走上前去。
  “云盏。”他短促喊道。
  秦云盏抬起头,迎着月色瞧见他。
  少年的面色本是苍白一片,便衬的眉心的那颗孔雀眼碧莹莹的幽绿,但在扬起脸来的时候,剔透的瞳孔里有了他的身影,也有了光泽。
  师云琢从他手里接过了帕子。
  绛皓潭的水是山泉分支,灵力充沛也能自净,在这晚间便极冰凉,帕子在水中反复的洗过,血污被带走了,温度也被带走了。
  不止是帕子,秦云盏的手指也冻得的像冰块。
  师云琢碰过他的指尖,而后想也没想就得寸进尺的将他的手指悉数收拢,握在了掌心里。
  秦云盏轻咬唇角。
  “师尊的伤突然出了好多血。”他低声说:“多的凤襄哥和阿鸢都要来帮忙,把全身的绷带都换了一遍才止住”
  纵然师云琢没问,他也知道自己可以说。
  他说什么师云琢都会听。
  “他们两个休息去了?”师云琢道。
  “嗯。”秦云盏点头。
  “你为什么不休息?”师云琢道。
  “我洗帕子。”秦云盏说:“总不能脏兮兮的留给你回来洗吧?”
  师云琢凝望着他的眼。
  秦云盏停顿片刻:“我睡不着。”
  师云琢“唔”了一声。
  “帕子明天再洗吧,晚上水冷。”
  他的态度强势,秦云盏也没有拒绝。
  “师尊的伤,陆阁主也提点过我了,不能太掉以轻心。”师云琢道:“改日我们一起去一趟霜行峰,问问他们的医修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他的掌心炙热宽大,将秦云盏僵硬的指尖揉化开了些许,师云琢松开手,却被秦云盏反握住了腕子。
  少年抓他抓的仓促囫囵,将他宽大的袖子也抓皱了,师云琢垂眼,发觉手腕不太好动弹,秦云盏抓他抓的很紧,甚至有些疼,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师尊会死吗?”秦云盏问。
  夜很寂静,他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连音尾的颤抖都一清二楚。
  师云琢的眉峰耸了耸。
  这个问题其实问的有些傻。
  要让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死掉,其实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秦云盏大概无法确切的了解这个概念,所以他的害怕是真真切切的。
  师云琢笑了笑,“别胡思乱想。”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秦云盏蓬松的颅顶,认真道:“方才陆阁主还与我聊起此事,最坏的情况也就是眼前这样了,不会再坏了。”
  “眼前这样?那是什么意思?是师尊有可能会留下伤残病痛的意思吗?”秦云盏哆嗦了一下,惊愕道:“那师尊往后要怎么办?他还怎么仗剑江湖!他可是个大乘境的剑修啊!是所有人眼中无敌的存在啊!”
  “也许会归隐吧。”师云琢道。
  “归隐?!”
  “他从前喝醉酒的时候曾与我提到过,我想他去瀛洲之前也料及这最坏的结局了。”师云琢道。
  秦云盏急了,“那我岂不是见不到师尊了!!他走了还怎么带着我教导我呢!”
  “若真到了那般田地,那就不是师尊庇护我们,而要我们去庇护师尊了。”师云琢浅浅笑道,他在这方面看的很通透,也不稀罕说些安抚人的谎言,声音凉薄而朗润,“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没有哪个弟子能跟随着师尊一辈子的。”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秦云盏呢喃重复。
  “其实也不仅仅是师徒关系,修真之人寿数绵长,上能通天下能达地,无处不去,咱们这些人越往后就越会发现,瞬目的功夫就能是樵柯烂尽、白云苍狗。”师云琢道:“任何人都不可能陪谁一辈子。”
  这句话像是一把雪刃刺穿了秦云盏的身体。
  少年不受控制的剧震了一番,头垂下,肩膀也弓起。
  “那师兄你呢?”他像是不堪承受这样的残酷,“嘶嘶”的吸着凉气,唯有手还牢牢的抓着师云琢,不曾松开半分,喑哑发问:“你也会离开我么?”


第83章 (精修)
  没料到他会如此问, 师云琢猛地一怔,而后瞪大了双眼。
  印象当中,秦云盏和自己是两种截然不同性格的人, 他孤高、不苟言笑,相反,秦云盏春光灿烂, 嘴甜话多, 总会给自己找乐子, 不仅是自己,石鸢、凤襄、祁红药......等等等等, 很难叫人不心生欢喜。
  师云琢总觉得, 秦云盏这样的人是不会害怕孤单的,他的朋友有那么多, 层出不穷,失去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自己, 也不过就是那诸多的朋友当中,最先出现又恰好被冠以师兄之名的那个, 特殊......却又没那么特殊。
  “师兄, 我问你话呢。”
  没有得到回应的秦云盏莫名的执拗起来,他昂起头,大而圆的眼睛瞪着,眼眶泛着红, 带了些气恼。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对不对?”
  他反复的强调, 咄咄逼人的样子显得凶狠, 像一条外强中干龇着牙的小流浪狗。
  小流浪狗?
  师云琢垂眼。
  因为总是漂泊, 总是无依无靠,所以养成了随机应变又擅长讨好人的机灵性格。
  小流浪狗是不会轻易将希望寄托于谁的,而自己......似乎是极为幸运的那一个。
  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情愫,像泉眼里的水直泛上来,温吞甘甜,师云琢轻轻的吐息。
  他被秦云盏需要了。
  可他不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也不喜欢说一些无谓的空话。
  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陪一个人一辈子呢?
  是师徒?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不,都不可能。
  纵观古今,大概也只有被冠以“夫妻”之名的关系才能担得起“永远”二字。
  可他和秦云盏,如何能成夫妻?
  即便他想,秦云盏也不会想。
  只是君子予诺,便该是一字千金。
  “我答应你......”甘苦交织,师云琢斟酌了许久才认真的说:“你若需要我,我一定在。”
  秦云盏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
  少年的眼睛一分分亮起来,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美,他倏地松开了手,微退几步,一个飞扑上前去,猴一样攀到了师云琢身上,两条腿一曲一折,直接盘住了师云琢精瘦的腰。
  “我就知道!这么无理的请求只有师兄不会拒绝!”
  师云琢须臾间僵住,也亏得他身形高大又有功夫傍身,不然非得被他的便宜师弟扑个后脑勺着地不可,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托秦云盏的下盘,抓着一处弹性十足,把他吓了一跳,当即松开手,思绪也跟着炸开了。
  “你下来!”师云琢的嗓音发哑,额角紧绷,“这个姿势你——成何体统!”
  “这个姿势怎么了?怎么不成体统了?咱们就是亲哥俩!不!比亲哥俩还亲!”秦云盏大喇喇道,他用余光扫过师云琢的脸,俊美无俦若白玉,颊畔和眼尾则像染了花瓣似的桃红,是被调戏的面红耳赤又不能把他怎么着的模样,叫人爱不释手。
  秦云盏有些恃宠而骄。
  “我以前一直是一个人,好的坏的,自己承担自己消化,从来没有人肯托住罩住我我。”他搂紧了男人的脖子,贴在对方温热的耳畔蹭弄,软声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陪的感觉这么好。”
  师云琢哑然。
  这一刻他几乎听不到旁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是吗?”他的唇有些发麻,嗓音低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你要说话算话。”秦云盏说。
  他贴爽了,松手蹦下来,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灿烂的笑。
  “我刚才给那些剑都起了名字,你要不要鉴赏一下!”他十分臭屁的晃着头发出邀请。
  师云琢:“......鉴赏?”
  回想了一下之前秦云盏整活的架势,师云琢不免有些怀疑。
  但他不忍心打击小狗的积极性,只好敷衍异常的“嗯”了一声。
  “快来快来。”秦云盏冲他拼命招手。
  走到石桌跟前,秦云盏献宝似的将一捋写满了字的纸呈上去,师云琢走马观花的翻了两页,果不其然的感受到了无语。
  “前面还知道用花鸟鱼虫,后面......”师云琢说:“你怎么不直接把百家姓拿给我看?”
  对着满篇的“小张小王小伟小明”,秦云盏也苦恼的很。
  “这不是想不出来了嘛!”他挠着头道。
  师云琢轻轻“嗤”了一声,笑意爬满了眼角,还是秉持着不打击小狗自尊心的观念将这叠“秦小盏与一千零一剑”翻到了末尾。
  在最后一页上,他看见了一个名字。
  师云琢脸上的笑意骤然间消失。
  “怎么了?”秦云盏不解其意的凑上前来,他瞄了一眼,重新露出了那种得意洋洋的表情,“喔!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可是我的心血结晶啊!”他握拳锤击在自己的另一边儿手心里,掷地有声道:“定山河!怎么样,很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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