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剑修不讲武德/藏琢——by楚青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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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洞虚境有能力自保,不比你丹都没结,天敌随处可见,再者就算是陷阱,既然你落在里头了,刀山火海我也要来探上一探,这是我身为师兄的职责所在。”
这话还让秦云盏偷着爽了好一阵子,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夜色深沉,星光迷离,他步履轻盈的穿过寂静的小花园,忽然看见两个家仆模样的人端着盘子从一处院落里走出来。
秦云盏定睛细瞧,诧然发现,他们端的盘子是是几个装药的白瓷瓶,还有一堆染血的绷带。
这凤家庄里阶级地位森然严明,能叫家仆伺候的应当也只有凤绥和凤苓儿,可凤家父女的住处也并非在这偏僻的小院儿里,那这几个家仆是去处理谁了呢?
秦云盏的心底飞过几许疑影儿。
他向来是个艺高人胆大喜欢冒险的主儿,从前在符之镜里,连御熙国的心魔幻境他都敢闯,更不消说这实实在在的凤家庄了,他遂折了一支树枝插在腰间,蹑手蹑脚的往那处小院儿的院门掠过去。
此处人烟稀少,僻静非常,连灯也不曾点,一片晦暗,只有月光稀稀拉拉的照亮砖瓦。
秦云盏跨进院门,发现这是一处废弃的庭院,院子里堆着一些不用的杂物弃物,旁边儿的一间厢房大门紧锁,窗棱上都落了灰。
“没人住?”秦云盏喃喃自语,心中的疑虑更甚。
既然没人住,那两个家仆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能端着一堆有使用痕迹的托盘离去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有问题在这里面。
他愈发坚信了此事,便仔仔细细的在这处庭院内搜查起来。
搜查了一圈无果,这庭院狭小,一眼就能看到头,实在是没法藏人,秦云盏扭头将目光落在了那把紧锁的厢房门锁之上,他若有所思的靠过去,拨起那锁头查看。
灰尘蛛网处处可见,这锁头和锁眼儿却意外的干净通透,连个锈迹也无,秦云盏不免有些诧异,他想起了上次澹台衣交给他的那个通用的“开锁符文”。
指尖虚空轻描,淡金色的符文轮廓初成,秦云盏扺掌一拍,锁头“啪”的打开了。
下一刻,他被厚重澎湃的丹意击中,这废弃的厢房里竟然安置着九尊铜鼎,每一尊里面都在燃烧着灰白色的丹丸,烟尘弥漫袅袅!刺骨的丹意铺天盖地。
秦云盏退了半步,只觉得一阵心慌恶心,意识也略略有些模糊,他下意识的反手去握腰间插着的那截树枝,手指却一阵阵酥软无力,根本也握不住,电光石火间,有一枚暗黄色的小物“叮”的撞上了铜鼎,一处铜鼎被打翻,里面的丹丸散落一地,秦云盏的魂魄骤然间归体,他闪电般拔出了树枝,手腕一震,灵台紫府响起铿锵有力的呼号,他提着树枝剑一般刺出去,将剩下八台铜鼎悉数抡翻。
丹阵被破,秦云盏只感到胸口一松,他刚要动作,下一秒他脚下的地面却塌陷消失了,他整个人顺着石阶球一样滚下去,
秦云盏摔得眼冒金星,四仰八叉感觉自己像只被掀了背的王八,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他一偏头,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与他一同滚下去的那枚暗黄色的小物,十分眼熟。
秦云盏在原地翻了个身,扒拉了两下将东西举到眼前。失声脱口道:“千丝!?”
下一刻他回首,发现此处竟是一间地牢,不远处有重重锁链环吊缠绕,中心缚着一个人,一个他十分熟稔的人。
“凤襄哥?!”
第104章
一年余前, 凤襄陪同他与师云琢还有苏九重,度过了箫下隐居最难过的一段时光。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习惯于游走江湖的浪子丹修便又一次重启了自己的旅程, 说是要回老家。
秦云盏只记得凤襄似乎曾说过自己想要一份尘埃落定, 所以才三天两头的往箫下隐居跑, 虽然师云琢成天露不出个好脸,苏九重甚至连人影也见不到一个,但他依然会在箫下隐居待上十天半个月,俨然是把箫下隐居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秦云盏还感慨这与他的浪子人设极为不符。
这会儿凤襄说走就走, 留书一封, 行为倒是符合人设了,但却让秦云盏感到了另几分微妙的疑惑。
在接下来的这一年之余, 他再也没有见过凤襄, 也没有再得到过凤襄的半点音讯, 时不时想起惦记, 却又不知道该向谁打探。
却不曾想如今会在此处毫无预料的撞见了故人。
在秦云盏的印象中, 凤襄一直是一个体体面面又带了点儿蔫坏的公子哥,平时看似邪里邪气不按常理出牌,关键时刻却十分靠得住,且他就像是一只在外面飞惯了的猛禽,你好像永远也不用担心他被抓住, 只有他把别人戏弄的团团转的份儿。
现如今,凤襄却被十几道锁链悬吊着双手和身躯, 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他还是那袭热烈的红衣,色泽却斑斑驳驳,衣服上随处可见破损痕迹, 黑发散乱,黏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遮住了他灵动狡黠的双眸,秦云盏呆了两秒,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满鼻子萦绕的血腥气,那红衣裳的深色处根本不是什么阴影,分明是血迹。
千丝打着旋儿飞回,凤襄的腕骨被抚缚,手指却还能动弹,他微屈无名指,千丝便套回了他的指上,他像是略略松了一口气,身体垂落下去,却不出一词,只断断续续的喘。
秦云盏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在那丹阵之中是被千丝救了一命。
“凤襄哥你——”他着急忙慌的扑上前去,急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苗疆了吗!你......你怎么样!”
他问完便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因为走近了他才发现,凤襄浑身都是伤,形形色色,有鞭子抽的,烙铁烫的,棍棒击打,还有许多他看都分辨不出的可怕伤痕,新新旧旧,深浅不一,最要命的是两根从地牢顶端落下来的铁倒钩,直接刺穿了凤襄的蝴蝶骨,将其全然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丰神俊朗如凤襄,此刻就是一只破败被俘获的鸟,奄奄一息。
昔日在鸣鼎剑宗的点点滴滴浮现于眼前,凤襄之于他们其实早已像是家人一般,秦云盏的眼眶有些红,他手忙脚乱的寻找锁头。
“我可不是因为......搞女人。”他听见凤襄突兀的说了一句,嗓音沙哑微弱。
秦云盏愣了两秒,急骂道:“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从来没觉得你会——”
“我就是怕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凤襄闭眼说。
秦云盏的心里抖了一下。
“没事,死不了。”凤襄睁开眼,飞快的笑了一下,“别碰那些链子,鬼晓得凤绥在上面涂了些什么东西......”
“凤绥?!是凤绥把你弄成这样的?!”秦云盏骇然震怒道:“他怎么可以——”
“这算什么?”凤襄短促的哼笑,语气里竟然充满了轻蔑和得意,“我搞他的手段,比这狠十倍......”
“你把他怎么了?”秦云盏喃喃发问。
“你凑近点......我告诉你。”凤襄喘息。
秦云盏伸过头去。
凤襄歪了歪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带着点儿低沉邪肆的笑,“我把他阉了......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他好色重欲,结果这辈子都干不了那档子事了,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完胜?”
秦云盏猛地睁大了眼。
“你跟他......”
“他是我弟弟。”凤襄说。
他每个字都轻且淡,却足以在秦云盏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疑团太大的,大到秦云盏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询问,然而眼下也并非寻根究底的时机。
“我现在就救你出去!”秦云盏坚定道。
他东张西望的寻找着锁链的薄弱之处,却发现这些锁链根根都粗壮沉重,泛着漆黑的光,像是玄铁之流,秦云盏摸了摸后腰,只摸到一截他随手折的树枝。
他已经学会了将修为灌注于一些不是剑的长兵之上,凝练出剑意,遂退了两步,一剑砍出。
“铛铛”两声巨响,回荡在地牢之中,那些漆黑的锁链被他撼动,摇晃来去彼此碰撞,却连个裂痕也无,反倒是痛的凤襄冷汗直流。
“凤襄哥!”秦云盏急的咬牙,“该死的,我要是有剑就好了!”
凤襄许久才忍下这一阵痛楚,抬起眸子虚虚的看着他,“你还是没有本命剑?”
“嗯。”秦云盏沮丧。
“问题也不大。”凤襄说:“这些铁链你都不用管,要命的只是这两根琵琶勾。”他吸了吸气,嘴角因为剧痛而一阵阵抽动着,“你再试一次,就照着这两根链子砍,区区玄铁——”
见秦云盏面露犹豫之色,凤襄挤出一个笑,安慰道:“怕什么,砍就是了,我不怕疼。”
“我这点儿筑基期的修为,我怕砍不断反而动静太大,引了人过来。”秦云盏担忧道。
凤襄盯着他看了片刻,轻声道:“谁说你看着是筑基,就一定是筑基了?”
秦云盏:“?”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种说法。”凤襄抿了一下干裂的唇角,认真道:“若将人的丹田比作一个池塘,那修为就是池塘里的水,水面位置高则境界高,水面位置低则境界低,但倘若池塘极大,即便水量多,水面也不见得会很高,我这么比喻你能听明白吗?”
秦云盏愣了愣。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算了,实在不行你就上去找师云琢搬救兵吧,你在这里,师云琢一定也在。”凤襄叹了口气,摇头道:“但我不保证你走了之后,凤绥会不会再来搞我......他最近好像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你别说了!”秦云盏面色骤变:“我来!”
他倒提树枝,阖眸,凝神屏气。
天地万物在这一刻化为了虚有,他的耳畔极静,脑海中的杂念消除,变得极空旷。
他像是轻轻叩开了一扇门,灵台紫府内那蛰伏许久的意识随着他的入定而被悄然唤醒,化作苍青色的光芒,盈盈涨亮,与他的精神融为一体。
凤襄凝眸,他看见秦云盏的左半边脸上,那被百花丹覆盖住的可怕的胎记,一分一分的亮了起来。
是赤色的,宛若流淌的岩浆,在皮下搏动、蜿蜒。
他想起了苗疆最古老的制蛊匠人们说的话。
他们说蛊的本身,其实是一些灵力的种子,他们不像药石,只能在人体内存留有限的时间,只要人活得够长,终能被人体净化,排泄出去,蛊却能够种植于人的体内,与人共存,吸取人的一切摄入,它们会一刻不停的释放灵力,打破人体内的平衡,继而在人的身体表面形成许多外在的征象。
而终有一日,人的身体会装不下这些灵力,被蛊突破,最终成为一件破败的容器。
凤襄忽而有些神志恍惚。
他想起了他的母亲,一个苗女。
苗疆人以蛊文化为生,她的母亲也是一样,蛊与中原的丹丸技艺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些年,就有一位姓凤的丹修踏足苗疆,遇见了他的母亲,两人结琴瑟之好,生下了凤襄。
与中原的炉顶炼丹不同,苗疆人制蛊大多是土方,凤襄时常看母亲将一些草木虫蛇埋于土下或是放在陶罐里蓄养炮制,过一阵子便能变出许多花样来,那些丹丸浆液治病的有,剧毒的也有,不比父亲带来的那些精致盒子里装的药丸差。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母亲就放弃了这份儿制蛊的手艺不再触碰,原因只因为他的父亲不喜欢,觉得苗疆的古法土方肮脏低级。
没过多久,他的母亲便带着他与父亲一同东渡澜沧江,去往中原,他们住进了一间大宅子,母子也不再穿苗疆的衣裙,卸去了那些苗疆女人喜爱的叮叮咣咣的银饰,改穿上层层叠叠的厚重的中原女人的衣裳,佩戴沉重的珠玉钗冠,而他也一样,被迫开始学习中原的礼法,活进了一个拘束的框里,再不能像在苗疆一样随心所欲。
这一切一切的改变都没有给他们带来快活的情绪,相反,随着父亲出现的次数减少,母亲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直到庄子里又迎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还带着一个趾高气昂的男孩子,母亲便彻底开始了垂泪到天明的日子。
有一天,他看见母亲与父亲争吵,母亲似是气急了,哭着喊道若她制蛊的手艺不曾生疏,她可真想制出情蛊来下给父亲,因为情蛊能叫中蛊之人忠贞不二,若有异心则会心痛而死。
那一架吵得很大,之后没过多久,母亲便郁郁而终。
这件事给凤襄带来了太大的刺激,他忽然觉得这么多年的入乡随俗循规蹈矩都是笑话。
他有一手高超的易容技巧,又擅搓丹丸,堪称结合了中原与苗疆技艺的精髓,完全不需要依赖凤家庄生活,他开始放浪形骸了,因有意要与凤家割裂开来,他便不再安分待在家里,四处游玩,出入花街柳巷,黑市赌场。
凤家也无人管他,那个后来的男孩子凤雷成功代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凤家真正金尊玉贵的少爷,深受他父亲的喜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偶然一次,凤襄在黑市发现了她母亲的遗物。
那些早年从苗疆带来镶有银饰的衣裙,竟然都被变卖了。
他心下恼怒,便花高价买下,意外发现,一只银臂钏上有大片的黑色痕迹。
众所周知,苗疆人喜配银饰并非只是单纯的因为银是美丽的颜色,更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银饰可以验毒。
母亲来到中原之后,在父亲的勒令要求下再没有穿过那些衣服,但这只银臂钏她十分喜欢,时常会混在一些中原的飘带手环里佩戴,倒也不是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