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处番外篇——byLibr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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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也想知道,自己是男子,为何会对男子产生恋慕之情?之前同覃翩日日相对,也没生出那份心思,只是将她当作自己的姐姐。
直到遇到苏载玉,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心情涌上心头,他想极力掩盖,可是现在,才差点经历生离死别,他没办法瞒下去了。
“苏载玉,你听好了。”
谢韶抱住苏载玉,让他靠在自己肩头,自己看不到他的神情。他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又缓缓解释道:
“我很喜欢你。不是那种一般的喜欢,是想要同你成亲,与你共度一生的喜欢。你苏载玉,是我谢韶今生……唯一认定的爱侣。”
“所以,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呢。”
“你不需要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如何,世上不乏肤浅愚昧之人,若是在意每一个人对你的评判,从而迎合他们,那么,你究竟是谁,你又会变成谁呢?就算对你的评价都是夸赞,那又如何,你靠这个活下去吗?”
“我喜欢的是苏载玉,是你。不论美也好,丑也罢。是人是仙是鬼,都是你。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会不会觉得不解或者恶心,可是,这些话,我藏了很久,藏不住了。对不起。”
随即,一双纤细皎白的手便不知不觉攀附上了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搂住。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谢韶的心跳得飞快,咚咚,咚咚,一声一声,清晰入耳,像是在等待判刑的罪犯。
“谢谢你。”苏载玉笑道。
雪灵一族,以雪为生。七日雪不仅难取,更是难寻。他想,一个人,愿意舍生忘死地为他取来七日雪,让他续命,这份真情实意的告白,他无法无动于衷。
他终于明白,为何他娘会对凡人有一种偏执的喜爱。
越平凡弱小的生物,一旦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关键时刻,爆发的力量越大,结果也令人感动。一旦献上一颗真挚的赤子之心,便足以让人落泪。
没有算计,没有心机,只有对他好,想方设法护他无恙的心思,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丑陋不堪,辱他,伤他,余谢韶信他护他,他难以不为之动容。
谢韶猛然怔住了。
因为,苏载玉就着跪地拥抱的这个姿势,在他脖子的一侧,轻轻地,留下一个吻。唇瓣微凉且湿润,如清风拂过水面,无从察觉。
这让谢韶心底一直极力压抑的情感,在那一瞬间破土而出。他捏着苏载玉的脸,瞬间便堵住了他的唇|舌。
铺天盖地的吻来得猛烈而迅速,让苏载玉一时措手不及。炽热缠绵,气息交缠之间,只觉得自己的气息被那人攫了过去,整个身子都酥麻绵软下来,不受控制。
·
很久之后,两人松开彼此,两人脸上都有些如火烧般的烫意。
苏载玉有机会打量起谢韶,这才隐隐发觉,谢韶身上颜色稍微暗深处,污渍氤氲开来,甚至还有几处地方破裂开来,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大红衣袍掩盖之下,竟是受了不少皮肉之伤。
“你受伤了?”苏载玉问。
“你没事就好,我这些伤,不碍事。”谢韶见苏载玉脱离险境,终于露出了平日的爽朗笑意。
苏载玉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皱着眉头,双手隔着衣物,去触碰那些伤口。一股凉气从手掌施出,谢韶只觉得伤口处冰冰凉凉。酥酥麻麻的寒流经过后,皮肉伤基本恢复如初了。
“好厉害!”谢韶惊呼。
“雪灵一族的秘术,对付这种小痛小伤,绰绰有余。”苏载玉仰头道。
二人并行回到竹舍,竹舍不远,一炷香的时辰便可到。
“你如何知晓……”苏载玉顿了一顿,“如何知晓救我的方法?”他着实不记得,自己曾对谢韶提及此事。
“自然是你母亲告知于我的。”
“我娘?”
谢韶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过身来,正对着苏载玉的双眼:“其实,你娘早就知道,雪灵一族会覆灭。”
这么久过去,苏载玉听到“母亲”这个词,还是会隐隐难过,只是他已经可以平静面对:“……然后呢?”
“她知道雪灵一族会覆灭,甚至知道自己会死在这场劫难中,只是不知何时到来。所以,告知了我雪灵的生存方法,也拜托我一定要护你周全,说看在她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儿子。”
“以往我对你,可能是出于救命之恩,但是,现在……”
一切都不一样了。
☆、灰烬
两人回到了竹舍,简陋又朴素的房屋,承载着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
谢韶教会了苏载玉许多人间的事,比如识字写字,在市集买东西,做饭,虽然雪灵不需要吃饭,但是也并不排斥人界的美味。甚至还有一些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翻花绳,踢毽子,做糖人,诸如此类。
苏载玉每次看见新奇的东西,会像他母亲一般双眼发光,一颦一笑,全被谢韶看在眼里。
他们继续行侠仗义,去过无数地方,见过不少山清水秀,浮生百态。久而久之,民间开始传他们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特意惩恶扬善,维护人界安宁。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脸,脸都用护额遮住,只记得一位身着红衣,一位着白衣。
不过也有人猜测,二位是仙侣。因为他们时常牵手,甚至临走时,红衣神仙会亲吻白衣神仙的额头,或者是抱着他灵敏而迅速地离开。
一年之后,他们在小小的竹舍里拜了天地,苏载玉和谢韶分别给自己的母亲和养父立了牌位,就当是拜过了父母。喜宴从头到尾,只有他们二人。
“我愿与身侧之人,结为良人。”
“白首同偕,至死不渝。”
无人知晓,他们已许下一生的誓言。
喜宴那日,谢韶坐在床沿,双手挑开苏载玉银色发冠上垂下的流苏:“你真好看。”
苏载玉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脸庞有些发烫,却不发一言。
谢韶又捧着苏载玉的脸,认真道:
“花鸟草木,江河湖海,这世间万物,一切一切,都不及你好看。现在,我们正式结为夫妻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嗯。”
虽然仅仅说了一个字,但是谢韶已然无法按捺心中那份炽热的感情,望着眼前之人红唇微抿,红晕飞在脸颊两侧,只觉可爱。便迫不及待捧着苏载玉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
谢韶一年会去取两趟七日雪,虽然雪灵一年只需一次,但是他害怕苏载玉出意外。为此,他还特意造了一个瓷瓶,想方设法在里面构建着火山的情状,尽量让七日雪不要消散。
三年后的某日,他发觉苏载玉对七日雪的需求愈发变大,甚至一年去两次都不能让他安然。一开始也有所怀疑,苏载玉是否生了病,三番五次让苏载玉去唤郎中。苏载玉不愿,他便让郎中亲自来家中,然而他还是拒绝。
一来二去,二人便生了隔阂,争执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最后心力俱疲,谢韶心疼不已,便只好认错道歉。
然而,事实上,苏载玉瞒着谢韶,将大部分的七日雪全都喂给了白玉瓷瓶里养的子蛊。自己反倒没服用多少,久而久之,身子越来越虚弱,再也不能同谢韶一同出门。谢韶见状,也日日在竹舍守着苏载玉。
直到苏载玉将蛊移到自己身体里,需求量猛增好几倍时,他已然撑不住,甚至开始生些怪病,谢韶这才抱着满心的担忧,迫不得已离开苏载玉去了火山。他不想留他一人在家中,可别无他计。
可是,没人料到,这一去,竟成天人永隔。
不复相见。
谢韶更不知道,这一切,竟然成了下一世悲剧的起点。
·
后来,曾经芳名远扬的济世仙侣销声匿迹,人们纷纷扼腕叹息。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又去哪了。
十年后的某日,火山上,却无故出现一抹红衣身影。
这些年来,谢韶依然保持着一年来两次火山并带一些七日雪回竹舍的习惯,他不信苏载玉已然离开,甚至幻想他会终有一日回来。岁月在他脸上刻下道道刀痕,脸上被老年斑覆盖,已是斑白的发丝还沾满细雪,苍老而沧桑。谢韶神情恍惚,眼中浓浊黯淡。他撑着竹竿一步一步走着,蹒跚,吃力,脚下却不曾停留,尘埃不断扬起散开。
最后的画面,是谢韶以侧身的姿势倒在火山的灰烬中,像是在倚靠着什么。一身红衣缱绻艳曳,恰恰应景,仿若初遇之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谢韶一只手死死地握住装满七日雪的瓷瓶,所有情感在此刻喷薄而出,在谢韶眼中凝结,满是懊悔与不舍。
带走再多的七日雪又如何?他终究,不会回来了。
他缓缓阖上了双目,灰浊满身,却唯独留了眼角的一片晶莹。
谢韶,终是与这火山一同长眠。
至死,也没能救回他想救的人。
·
谢韶的记忆,伴着那颗在寂宁手中停止跳动鲜血淋漓的心脏,像是一潭死水,忽然开始沸腾咆哮。前世的种种起因过往,随着心脏触及手心,直袭脑海,与他丢失的记忆一同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的大脑如遭雷轰,疼痛不堪,寂宁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捂着头颅,痛苦地嘶吼着,嚎叫着。眼泪不知怎地就流了满面,一瞬,瞥见自己手上全部都是谢随晔的血,又开始疯狂地用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襟去擦拭,结果无论怎么擦,也无法抹去。
无法抹去他亲手毁了自己爱人的这个事实。
随后,伤痕累累的身躯,轰然倒塌。那颗心脏,也滚到了一旁。
脸上的泪被风干,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东西从眼中溢出,寂宁爬到长宁剑旁,握住长宁,本想撑着它站起来,可是长宁剑在那瞬间,像是有了灵识,不被他控制,反倒是自己漂移到谢随晔的心脏之处。寂宁清晰地望见,心脏以一种诡异的情状,被剑身迅速吸入,交融,缓缓地与剑融和到了一起。
待到完全合二为一之时,剑身忽然发出极为刺眼的光芒,直直冲上殿顶,红光大作,血雨纷纷扬扬从天而洒,落了满殿,却偏偏躲开寂宁,留他一身素净。
也不知何时,寂宁又恢复了初时的白衣墨发。仍旧是令人一眼心动的玉面仙人,只是两道泪痕浅浅地在脸上不曾消退。
他拿起长宁剑,轻勾薄唇。长剑一指,剑光落至,大殿的门缓缓开启。
殿外,是他猜到的八九不离十的战争。
是厮杀,是咆哮,是浓烟滚滚,是尸殍遍野。
他如一个没有感情,面无表情的木偶,御剑飞行。失去神志般被长宁剑指引着,兜兜转转,绕过九曲重重回廊。身经之处,血雨腥风。挡他去路之人,被长宁剑生生化为一抔齑粉。最后,在死海岸边,剑和刀朝他疾行飞来时,他终是见到了这场灾难所谓的罪魁祸首。
是魔界殿下莫鎏谷和莫霓辛,他们及其手下在天界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云层之上雷声滚滚,死海卷起万丈高的狂澜,似乎是在怒吼咆哮。
寂宁还特意注意到,他们身侧,还有一个全身似乎都被火烧焦一般的活尸,从头到尾绑着白色又厚实的绷带,立于他们身后,只外露一双发白的眼珠。看样子眼睛也没有逃过一劫,生生被烈火灼瞎了。
“寂宁上神,既然您都主动来了,那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莫鎏谷朗声道。他身后一片密密麻麻的鬼界大军,不出多时,便迅速行动,将寂宁包围其中。随即一个散着黑雾的结界凭空而起,将寂宁,莫鎏谷一列人极其手下困在其中,将之与死海以及外界所有人隔绝开来。
虽然,寂宁也没望见一个人。
他也不慌不忙:“你想说什么?”
莫霓辛倒是一点也不忌讳,虎视眈眈的盯着寂宁手上沾血的长宁剑,口中念念有词,癫狂与之前并无二致:“他要回来了,要回来了,回来……”
莫鎏谷下意识地将莫霓辛护在身后,接着对寂宁道:“那日霓辛奉您的命令将长宁剑带回魔界,早已羽化的魔尊的残魂居然被完整拼齐,他告诉我们,只要找到子归木便能救父皇,兴我魔族。
“子归木原本是上古之神曦和的残血,那日,霓辛听从您的吩咐,盗回长宁剑回魔族时,连被你们神族镇压在地底的魔兽都开始有苏醒迹象,我们便隐隐察觉,这一把剑不是一般的神剑,可能给是子归木的一部分。”
“可我万万没想到,子归木的另一半,居然是您的徒弟!哈哈哈哈,天意弄人啊!不过也无所谓了,寂宁上神手上的那把剑,俨然变成了子归木!天助我也!”
寂宁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张狂模样,握住剑柄的手微微攥紧,冷言道:“他不是长宁剑,更不是子归木。”
莫鎏谷笑出了声:“我当然知道,因为这里面,封存了寂宁上神仙侣的魂魄,也就是,当日你叫我夺走剑之后,命令我好好折磨他一番的凡人。也就是后来的重日上神,不知他是否知晓,您欺骗了他,骗的他如此之深呢?”
“闭嘴。”
莫鎏谷继续说道:“您的恩情,我兄妹二人也已经报了。若是寂宁大神不肯,就只能……”
话没说完,一道深红的剑光,便猝不及防地闪到了莫鎏谷眼前。
凌厉,迅疾,招招夺命。
关他何事。
凭什么要谢随晔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