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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同人志——by--灵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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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的寿桃糕、长寿面,他何尝吃过。
凛谦看着他边吃菜,就仅是吃喝着,不过问他发呆的理由,等着他在长长呆滞后张口吞下长寿面与满桌的菜。
他不知道,晓龙难受的是他在进了王府后只记得给娘送银子,却忘了在她生辰时送去贺礼、长寿面。
「如果有剩下的寿桃,可不可以让我包去给师兄。」晓龙小心翼翼地问。
这寿桃和平素偶尔看见的不同,晓龙不懂甜点,只知道这寿桃样子看起来更漂亮,吃进嘴里更有说不出的好滋味。
「另外送两笼过去吧,这东西冷了不好吃。」凛谦没什么大意见,面上虽无笑意但足使晓龙感到温暖。
夜了,凛谦和他在园中赏景,凛谦望着天上的月,他看着凛谦端丽的脸。
望着......凛谦忽尔转望对着他微笑,从怀中掏出块小巧翡翠,弯身亲手系上他腰间。
「送你。」
那玉呈八角形,一面浮雕着吉祥慈悲的麒麟,一面则是乱七八糟晓龙看不懂的图案。
但他喜欢,喜欢上头残留着的,凛谦身上的香与温度。
转眼又是秋,那天他去戏班探大师兄,师兄吞吞吐吐了半天,终是开了口。
「师父他老人家眼下在京里。」
晓龙端坐着,面上笑靥僵硬。
大师兄口中的师父是他的表舅,曾经收留他与娘亲的人。
「师父他......听说你现在过的不错,很想见你一面。」大师兄续道。
晓龙回复笑颜,专心听着。
「师父他快死了,你去见见他吧。」大师兄见他脸色还好,大起胆子继续往下说去。
晓龙安静许久,面庞上笑容仍漾着,瞧不出来在发呆或思考中,良久良久后终瞧见他点了下头,面上又是笑。
大师兄没多给他时间思考,一方面是师父年纪大了经不起拖延,另方面王府森严以前由着晓龙四处跑的情况不复再现,现在他若身体情况差点别说出府,出房门都有问题。
这次晓龙来找他,下次何时过来还是未知数。
小小的院落是晓龙以前住过的地方,现在则清出一间专给师父住。
被推拉着进了房,浓浓药味和屎尿臭与汗酸混合成一股令人不禁掩鼻的怪味道,大师兄似乎闻惯了毫不在意,晓龙则发着楞,没有走近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老人听见叫唤,动了动,转头望向晓龙。
晓龙站在原处,没有上前的意思亦退后不了,笑不出来亦怒不了。
就这么站着,呆呆地,失了神魂。
表舅看着他直点头,看他胖了些气色也好,衣着不再补丁满布,看来王爷待他并不薄。
「叫啊。」
见他没有反应,大师兄回身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晓龙扯出笑,张口无声。
他知道大师兄要他叫的是什么,但他唤不出口。
迟迟地踏出一步,唇颤颤仍无声。
躺在床上的人是他的表舅,娘亲的表哥──自幼相识情愫暗生的表哥。
表哥进了梨园学艺,表妹依幼时婚约嫁予隔壁邻居。
多年后再遇,一个妻子多病无子,一个良人痼疾缠身没法使她受孕。
表舅留在乡里演戏的短暂时日里,他俩夜夜沿着旧日嬉戏过的溪野行走、回味,直到表哥随着戏班子远去。
然后他出生,爹去逝。
床上的人,是他口中的表舅,学艺的师父,实际上的爹。
若非那年田里连着欠收又逢大旱,娘俩实在没办法生,她绝不会带着幼子沿路乞讨上京寻旧情人去,因表舅已有个实际上的妻。
表舅母身体病弱性子却激烈,表舅没敢刺激她说他们是表妹与表外甥。
见了他的面庞表舅母没说什么,表舅却心虚......即便在外有了他,表舅心里仍旧只有一个女人,便是他的妻子,娘做牛做马都比不上表舅母一句话。
于是家里内内外外所有事落到娘亲头上,而他被送入戏班学戏,打的骂的全少不了他一份。
但晓龙并不怨,无怨的人生比较好过。
他外貌水灵戏班里的师傅本想排他学旦,偏偏他怎么学都做不成旦,嗓子姿态样样都是生或净的料,年纪小小唱起老生却中气十足。师傅、师兄弟们总暗自期许,他将来会是个角儿为戏班里争光......
那年,他已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十二或十三岁,只知从来不到练功场来的表舅母来了,往昔她总嫌戏班子脏乱不肯跟着,连住都另外找间院落住,远远地隔着他们,那天不知打什么风她竟来来,披着素色披风冷眸盯着他们练。而他的娘,或许因杂事缠身未曾前来。
一个上午表舅母就站在场边盯着他练,总于在他唱错词时开启金口......
她冷眼冷眸地瞅着表舅,冷言冷语地说着:「不打不成器,究竟是亲亲表甥儿打不下手啊。」
简短的一句话,让表舅心里的鬼活动起来,抓着棍子亲自打。
他乖乖地站着,忍受棍子袭身之痛。
辞错了,打。
走步错,打。
呼吸乱,打。
打打打......那棍不知何时由臀部打上了背,室中静得只有棍子击打的声音犹响着,没人敢阻止师父,也没人能阻止,纷乱中他听见师父喃喃念着:「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今天就是收回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打打打,直到他弯身吐出鲜血......
他呆呆地望着地上的血,表舅手举在半空中犹然僵硬,他无意识地转头望向爱了很久的女子,仅见她瘦削面庞上噙着冷冷的笑。
牙一咬,狠下心,棒子仍是落下了。
晓龙一阵低咳,又是一口血从嘴里吞出,女子终于敛起冷笑换上无表情的面具,抓紧披风转身即走。
师父颓然坐倒在地,大师兄抢步向上察看他的伤势。
他的师父为成全了一个女人的爱情,毁了他。
他不是从小病弱,他也曾经有丰富的实力成为角儿,他......
戏班里的银子全抓在表舅母手里,加上师父没胆说要带他看大夫,只得由班子里一个懂点医药的老师傅抓点药吃吃就罢。
卧床第三天,娘不知怎么得知消息,她冲进戏班里泪流满面地抱住他,说要带他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师父来了,尚未开口即被娘一句低语堵回去──虎毒尚且不食子。
那天,他们离开了表舅。
来的时候他们母子孑然一身,走的时候他带着一身病痛,娘怀里放着十两银子,她不想拿,生活却逼得她不得不低头,骨气救不了他们母子俩。
而现在这个险些杀死他的男人却想认回他,想从他口中讨一句爹......
再往前一步......
「叫啊。」大师兄催促着。
当年没能善尽兄长之职保护他的大师兄,在日后每一个可以为他尽力的地方尽力,收留他进戏班当个小龙套,将他推向岳王爷过着富贵生活,替他捎来故乡娘亲的讯息......像个兄长。
师兄还在催促着,晓龙又踏前了步,在心里闭上了眸,嘴角却高高扬起,浅浅拉开笑。
「爹──」
紧紧地,他握住凛谦送他的翡翠。

未久,老人过逝了,临终前唯一交代是要他好好孝顺娘亲。
这个娘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当年的表舅母,他的大娘。
命运多么有趣,病弱的表舅母还活着,他的娘却病逝了,表舅也已故去......而他,要他奉养她。
晓龙犹笑着,点头应允。
丧礼之后,将他自个儿的月例钱拨一部份托人送予表舅母,每季一次,直至她亡故。

夜了,晓龙不太熟练地替凛谦脱下外衫,偎着他入睡。
深更醒来,听着凛谦沉稳呼吸声,蓦地觉得幸福,原来这就是幸福。
原来,他还感觉得到什么是幸福......坚硬一如翡翠的幸福。
时光匆匆流去,晓龙渐渐学会一些简单的字,懂得怎么看帐,排解些下人间的纠纷......像个当家主母。
俞彰在舂嗳花开的日子归来。回到京里第一个先问候岳王爷凛谦,尔后前来找他叙旧谈心。
他们一起逛市集,一起拿着糖葫芦沿着河边走,一起看水光。
俞彰说他变了,变得平和安适。
他微笑,不太懂,以前的他不平和,不安适吗?他以为他一直都是快乐的,怎么,在别人眼中不是吗?
前些日子回戏班采探,师兄也这么说他,说他现在身上有种富贵人家才有的气息,跟以前跑龙套的晓龙大不相同。
俞彰送他回府,晚膳后跟岳王爷一道讨论些事,他听不懂但喜欢坐在旁边,以前发呆,现在沏茶、磨墨、看着凛谦的脸微笑。
日子平静但幸福,以为永远不会好的病也在悉心调理下渐渐康复。
每年秋天凛谦仍会到南方领地去,有时一个月有时半个月,总会归来也总会去。晓龙聪明得不再去想凛谦去南方的意义,他珍惜相拥的温度。
即便是这样,世事仍无恒长,
来到岳王府第三春,燕子由南返乡了。
年已二十五的燕钰仍有张好看的脸,细细的眉跟颜色如墨,深沉坚定不移的黑色。
凛谦在偏厅见燕钰,晓龙则躲在屏风后偷听。手里握着翡翠,心里翻杂着连他自个儿都弄不清的情绪。
燕钰跪在厅里不住磕头求王爷帮他这次,他口里唤着一个女子的闺名,该是名义上的王爷夫人吧......燕钰说她怀孕了,有的自然是燕钰的孩子。私通自是罪无可赦,何况王爷已半年未去南方,腹中胎儿却仅有三两个月大,该让人喜悦的新生命成了私通之如山铁证。
此事又不知怎地被皇上那儿知晓,也一并被她娘家父兄晓得,她被娘家人带走,孩子生死未卜。
燕钰急得跟热锅上蚂蚁般,实在想不到办法才来岳王爷这里求救。
屏风后,晓龙听见凛谦的叹息,叹息后仍未发一语。
磕头声停歇后,燕钰哭着唤了两个字,让岳王爷停止呼吸的两个字--凛谦。
那个晓龙盼了好久好久才被允许出口的名字,夜里厮磨时他最爱唤的名字......被另一个男人唤出口,昭示他们曾有怎么样暖昧的关系。
晓龙静静地退开,不敢等凛谦做出决定。
他知道燕钰跟他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
深更中,岳王爷凛谦单骑出府,三日内未曾归来。
燕钰住在府里,不问事,不问他,模样架势却比他更像府里的主子。
隔天俞彰来,问过燕钰的事后轻叹道:「他大概去找太子了。」
晓龙眨眼,没听懂。
「近年来皇上身体不适,大权落在太后和太子手上,尤其太子这些年经营有术加之外戚势力庞大,太后又日渐年迈,权力中心自然渐渐落在他手上。
加上太后一直对燕钰颇有微词,眼下除了求太子外他也没别条路了。」俞彰没说的是不帮燕钰这条路。
俞彰始终看不透凛谦和燕钰的情事,为什么要对个背叛者百般地好,那不是他懂得的情愫。
「凛谦不是个王爷吗......」晓龙歪着头,几分天真地望着俞彰。
在他看来王爷已经很大了,况且这是凛谦的家事啊,别人欲管什么又以什么名义管呢?
「只是个王爷......」
俞彰说着,望向远天日升色淡的勾月。
「他只是个王爷。」

三天后,一顶软轿在深夜时分将岳王爷凛谦送回府中,接着他称病在家休养一个月,不上朝,谁也不见。
凛谦归来的隔日,他名义上的妻也入了府,与燕钰住在相对两院中......方便他们往来行走。
是夜,晓龙站在自己居所,望着凛谦不开启的门,凄凄地想起当日俞彰对他说的话。
「告诉你也无妨,你总归会知道。」俞彰这么开了话头。
晓龙呆呆昕着,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即便是亲王,上头还有皇上、太后、皇后、太子。皇后软弱无力,皇上多病早已不问事,太后疼他但日渐年迈护不了他什么,现在朝堂上皆是以太子派为首的外戚党,办事为人倒是还好,只是凛谦日子难熬......」
晓龙望着他的侧面,蓦地不想听下去。
「太子和凛谦虽是叔侄之名,实际上太子比凛谦大两岁,凛谦又生得肖母......当年太后将他送往边关,仗一打便是十年,中间仅仅归来一次为了即是防太子逆反伦常,她开罪不起国舅一派,只得送走幺儿......当年太子年幼无力阻止凛谦离开,现下他羽翼已丰岂可比当年。」
晓龙缓缓坐下来,不语。
「先前凛谦大撤府里的人,仅是借你的名义换掉太子安在府里的跟线,可撤了府里的,领地那儿仍是一堆太子的人,那事儿自是太子透露予皇上知晓,皇上要人带走夫人也是为了弟弟好,却忘了凛谦对燕钰的执着心。」
说到这里,俞彰蓦地想起晓龙不会高兴顿了一顿,但他依旧必需说下去,身在棋局里晓龙有了解棋势的需要。
「凛谦只是个王爷,他也有做不到的事,如果他狠得下心拒绝燕钰,拒绝保住孩子仅带回名义上的王爷夫人,他自可全身而退,但燕钰......」
晓龙皱起愁眉,心口揪着发疼,他知道燕钰不一样,从来都不一样。
他轻轻接了话。「他,这是自个送入虎口里了。」
「凛谦去了太子府。」晓龙陈述事实。
「眼下,他大概已是太子的人。」
俞彰一转眸,对上两行清泪。
「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晓龙轻声道。
而俞彰真闭了口,仅是眸里诉不尽的千言万语,压得晓龙几乎窒息。

「为什么?」
坐在他面前的男人如是问。
秀眉微蹙,回答倒是没有迟滞,唇衅甚带着笑意,「上辈子欠他的吧。」
所以今生用尽一切偿还,不求燕儿在身边,只求他快乐平安。
「你真认为我会守信?」
「我没有选择。」
凛谦从容以应,听不出来他正做着屈辱的事--
跪在太子华盛面前脱去身上所有衣衫,华盛微然一笑,看不出是胜利者的笑法,或是因面前是值得他疼爱的人。
「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执着于我。」
未出之语是,他已近三十,风霜让肌肤多了纹路,兵器令手掌形成厚茧。
而他却仍要他?
衣衫在膝处形成一个圆圈,他身无可蔽之物却态度安适,像是害怕良久的事情终于发生,反倒不怕了。
「这问题回赠给你,你又为什么执着于燕钰,府里不是有个晓龙在?」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悠悠地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叹出长长一口气。
「你的字是我取的--云破,守得云开见月明,或许我们都是那个呆呆守望的痴愚之人。」
谁的云破了?谁的云仍蔽着月?
谁也没说话,无论夜深沉不深沉,陷入网中的猎物无力挣扎。

据说他出世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华盛。
他出生时虽是个健康婴孩却始终不睁开眼睛,当年的皇后,现今的太后焦急地命御医会诊,却都束手无策。
因着未睁眼,宫内并未替他庆祝满月,众人皆怕这又是个早夭的孩子。
两个多月过去,皇长子华盛前来向皇后请安,走近小床边看看初生儿时,一望华盛即惊得叫道:「他睁开眼了!」
这一叫把他给叫得大哭,出生以来还没哭得这么厉害过,好似见了什么凶神恶煞似的。
此事在他与华盛交好那几年,常被人提及。
每每讲述华盛总会拍着他的胸口说:「真把我给吓死了。」
「你吓到拍我干嘛?」那时他年幼,天真得似乎愚蠢。
「让你体会一下我的害怕啊。」华盛总笑兮兮地说道,然后压在他身上,玩笑似的要向他索求安心感。
结局总是一场孩子似的打闹,而他总是忘记华盛比他年长两岁,比他懂得多看得广,比他......更早熟。
六岁那年父皇驾崩,与他一母所出的大哥继位为皇,凛谦本该另封府邸却仍以皇子之名住在宫中,原因自是母后舍不得他一人孤身住到王府里。
皇上身体虚弱性情亦软懦,朝政上多赖国丈一班人维持,他们并非不好,但正因为他们有能,成为日后华盛势力太强的主因。
那几年他跟华盛离得很远,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玩伴,互不相交。
华盛身边有侍读,一个年长华盛三岁极奇俊美的良臣之子。
而他的伴读最终选定为二皇兄长子俞彰,俞彰比他小两岁但身份相配。
十二岁那年华盛成婚封为王爷,他隐隐约约知道华盛背后那股势力强到什么程度,将个十四岁的孩子封为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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