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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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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何出此言?」
「有道是情深缘浅哪!」老师傅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
萧璃不解,「师傅语意甚深,可否明示?」
「呵呵,哪有什么深不深的!」老者笑了起来,「不过就是个老头子闲来没事发发牢骚罢了!」
是吗?萧璃眼中充满胡疑。
「好了,拿去吧!」老师傅将攒好新弦的琴递还给萧璃,「小伙子,这琴似乎黏你黏得挺紧的,整个琴身都是桧木香啊!」
哦!是吗?这他倒没发现。
萧璃笑着接过琴,道了谢,方才踏出琴阁离去。
一出琴阁,对街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妇人尖叫的哭喊。
「官老爷,求您行行好,放了我家兰儿吧!」一名老妇人跪在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面前,老泪纵横将头低垂到地,猛敲着地面、苦苦哀求。
一旁,几个男人强押着一个年纪尚幼、神色惊慌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场官家强抢民女的戏码。
「诶!我说魏大娘你就别再磕了。」武良实在受不了这老女人哭哭啼啼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我家老爷看上你女儿,那是她的造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哭得一副好象家里死人似的、尽触人霉头!」
魏大娘对武良的劝话像是没听见似的,挪着膝盖半跪半爬到李永泰脚边,抱住他粗壮的腿腹,哽咽道:「李大官爷,老奴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家兰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李永泰长年习武满蕴力道的右脚猛力一踢,蹬时将魏大娘整个身子踢飞老远,病弱不堪的老骨头整个腾空飞起、又重重落下,摔得她筋骨俱断、整个人瘫倒在地。
围观的众人个个掩口惊呼,却没人敢上前仗义执言。
魏大娘撑着一口气,坐在地上,半仰起身子,一缕缕怵目惊心的血泊从她口中不断涌出,滴落站在一旁的萧璃脚边。
「娘、娘......」魏兰儿哭得一枝梨花带泪雨,却止不住娘亲身上不停流出的血水。
撑着一口气,魏大娘紧抓住脚边萧璃的衣杉一角,「公、公子,求你....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们....」无助的双眼探向从刚才就一直围在旁边观看,却没有一个敢上前说句公道话的村民们。
「求...求你,公子.....」魏大娘几乎要抓破萧璃的衣衫,无助哀怨的眼神透露出她强烈的请求。
「唔......」终于,吐出最后一口血水后,无力的身子一瘫、就这么倒地死去。
「娘!──」魏兰儿眼见亲娘惨死,不禁痛哭失声。
看着眼前的人间惨剧,萧璃激动到想上前杀了这些恶劣狗官。
他深吸口气,慢慢蹲下身子,拉起魏大娘余温尚存的手,缓缓地,将她抓住自己衣衫的僵硬手指一根根扳开,再小心翼翼地放下。
蹲在惨死的尸体前,萧璃忍不住骂道:「狗官!这还有王法吗?」
冰冷如刀刃般的语音透出强烈的不满,让一旁的武良及李永泰微愣了下。
「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武良率先跳到萧璃面前张牙武爪。
萧璃站起身,双眼如火,无畏无惧,「素闻龙腾天祺王治国甚严,对上严以律己、对下重惩百官,但求国内歌舞升平、万民安居,今日看来,不过是人们浮滥夸实、以讹传讹罢了!」
「大胆!竟敢污辱皇帝陛下,来人啊,快将他给我拿下!」武良大声叱喝着。
「住手!我身犯何罪,你们凭什么抓我!」这个狗仗人势的臭奴才实在嚣张。
「就凭你刚才出言不逊、辱骂圣上!光是这条罪名,大爷我就可以让你吃上十年八年的牢饭。」武良奸诈一笑,露出一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嘴脸。
「真是荒唐!这天下难道没有公理了吗?」萧璃大怒。
「有啊,我就是公理!」李永泰悠悠哉哉踏上前,摇了摇手中折扇,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这普天之下,别说是你们这些没长眼的乡巴佬,就算是皇帝陛下见了我,也得叫声『皇叔』啊!呵呵,你们说说,这世上还有我说了不算数的话吗?哈哈......」李永泰笑得甚是得意。
「是啊、是啊,王爷您说了就算、说了就算,您是公理、是百姓的天......」武良顺势将他捧上天。
萧璃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强抢民女的无赖竟是个皇亲国戚,还是皇帝陛下的叔叔,看来龙腾皇族的素质也没比他天盛好到哪儿去嘛!
「果真是不知耻的蛮族,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勾档,还有脸报上自己的来头,真是丢尽皇室脸面!」正在气头上的萧璃管他是哪里来的王爷,想当年,就算是皇帝陛下他也敢招惹,今日又会怕了这番邦蛮人不成!
「混帐,来人啊!给我拿下!」李永泰也动火了,他龙腾入主天盛已两月有余,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百姓小民,谁见了他不是必恭必敬,这小子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公然挑衅!
几个侍卫立刻蜂拥而上将萧离团团围住。萧璃当然不肯乖乖就擒,左一拳、右一腿,与一干侍卫对打起来,虽然他的功夫底子并不扎实,但好歹也练过几年拳脚功夫,虽然常常被李希琉嘲笑,但比起一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还是强多了。
「贱民!还敢抗指!」一旁的李永泰见萧璃不肯乖乖束手就擒,怒火更炽,双臂登时运劲、飞身一跃,五指化掌翻出,「啪啪啪」连三掌,不偏不倚正中萧璃胸口。
「唔......」萧璃被李永泰强劲的掌力击得身子连退十几步,脚下站不住、整个人跌坐在地。
「哼,这种三脚猫功夫也敢强出头!」李永泰一脸不屑。。
「你......」萧璃想反驳,却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急涌翻上,忍不住张嘴一喷,身旁的古琴顿时被染成一片红渍。
「武良。」李永泰摇摇手中折扇,依然悠闲唤着属下的名。
「奴才在。」武良立刻哈腰上前,主人正在气头上,可别又惹恼了他。
「听说,下个月初的祭天大典,还缺几个人头是吗?」
「是的。」
李永泰阴狠一笑,「去,把这杂啐带下去,拿他的项上人头去祭天!」
「是,小的遵旨。」武良笑得开心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王八蛋死定了。

第四章

萧璃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再次被绑上囚车。
只是,这次的目的地不太一样,上次是被丢在荒山野领上,这次可是将他往京城里送。
听说,要祭天用的。
近年来,燕京城畿数百里内外,五谷不丰、田稼不收,是以,龙腾新皇将在登基百日时,举行一场「祭天大典」,砍杀前朝叛党上百余人,美其名为祭天、息天之怒,实则杀鸡儆猴,要那些对前朝尚存一丝忠心的顽劣份子睁大眼睛看清楚──江山早已易主、风云一夕变色,别再妄想着拥护旧主复僻一事。
抱着怀中一张古琴,萧璃与一干囚犯被送进皇城的大牢房里,待时机一到,他将与上百罪囚一起被推出午门斩首。
头上那条布巾在进入囚牢前早已被狱卒揭下,当时,一干狱卒个个瞠大了眼像是见着妖怪似的惊骇不已,尔后,总算有人开口不屑斥了声,「呿,原来是个早就该斩的死囚!」
萧璃面无表情的脸上僵了下,是啊!若不是那些毒蜘蛛阴错阳差救了他,此刻,他早已葬身荒山上,又何苦活着受罪呢?
轻拨两下琴弦,萧璃试图让琴声冲淡心中的凝重。
希琉曾说过,今年春天会回来看他,可惜,他一直等到入夏却还是没见着他的踪影。
他爽约了!
萧璃心中有些许失落,虽然他原就不奢望李希琉会记得他。
又拨了两下琴弦,声韵略扬,抹去几许哀愁。
没关系,至少这张琴是他亲手为他而凿、为他而制,临死前,能有这张友人相赠的古琴为伴,也算是人生一大宽慰吧!
瑽琤的琴音吟唱流泻,轻然淡雅的乐声飘荡在阒暗幽深的牢房里。
「吵死了,一天到晚抱着那张破琴鬼叫个什么劲!」一声怒斥从牢房外传来。
萧璃停下拨弦的手,抬眼看着牢门外的人。
「看什么看,小心我挖了你眼珠子!」带着几分醉意,脾气暴躁的狱卒指着萧璃鼻尖骂道。
萧璃忍下心中不满,抱起古琴,起身退到牢中一角,不想跟个醉鬼争辩。
「喂,你那什么嘴脸?这样就想走人?我忍了你很久了!」狱卒像是发酒疯般,硬是跟萧璃杠上了。
「把那张破琴给我丢出来!」
什么?萧璃怒瞠他一眼,要他的琴,门儿都没有!
「可恶!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狱卒大吼的声音不仅吵醒一旁休息的囚犯,也引来牢房其它守卫探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几个狱卒问着。
「这家伙一天到晚拿着那张琴鬼叫,我要砸了它!」
这倒是,这个烙着蜘蛛印的家伙,打一进牢房开始就整天端着张冷冰冰的脸,一天到晚抱着那张破琴,好象多清高似的,大伙儿早就看不惯他了。
「喂!黑蜘蛛,快把那张破琴丢出来,否则有你受的!」一班执勤的牢狱开始叫嚣起来。
萧璃仍是死抱着琴,窝在墙角,完全不理会。
「臭蜘蛛!」狱卒们啐骂了几声,开始扯动牢门大锁。
几个身行高大的狱卒率先进入牢房,粗鲁往萧璃怀中抓去。
「滚开,别过来!」萧璃叫骂了声,拳打脚踢、抵死不从的态度挑得一干狱卒更加火大。
「臭小子,老虎不发威让你当病猫!」酒气冲天的石虎踏步上前,吆喝着众人抓住萧璃的双手双脚,在他动弹不得的情况下,一把将琴抢过。
「这张臭琴,我砸了它!」双手将琴高高举起,奋力一敲,毫不留情往牢房铁柱栏杆上砸去。
砰琅、砰琅!一声又一声,在接连不断的强力摧残下,长条形琴身飞散碎裂成数截,散落一地梧桐木屑。七条琴弦无一幸免、丝丝俱断,几条残破的弦线不小心勾上牢门栏杆,独自在腐锈细长的铁栏上空冷摆荡。
「畜生!」萧璃发狂似地大吼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众人牵制,一股脑儿往石虎冲去,红着眼、像疯了般见人就打。
石虎正得意自己砸了那张碍眼的琴,根本没留意萧璃朝他奔来,不但整个人被撞倒在地,还结结实实挨了萧璃好几记拳头。
「喂!黑蜘蛛,住手、快住手!」众人赶紧冲上拉住萧璃,将两人分开。
被打得一身狼狈的石虎愤恨从地上爬起,脸上早已青紫斑斑。「可恶!压住他,老子要叫他好看!」石虎气得想杀人。
「喂,虎哥,你来真的?」一旁的同僚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怕什么?反正这臭小子马上就要被斩了,玩玩他又怎样!」石虎抚着自己脸上的瘀青,心中愤忿难平。
「你们要是怕就闪边去,我自己动手。」瞧这些兄弟们,平日总是自吹自擂自己如何神勇云云,到了这节骨眼还不是个个胆小又怕事。
几个男人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合力压住萧璃四肢,「虎哥若想报仇就快动手,兄弟们就当没看见这档事。」
呵!好样的,总算有点兄弟道义。石虎露出一嘴得意贪婪,抽出身上随身的配刀,锋芒毕露的刀刃霍霍闪烁,「刷」地一声,凶狠的大手挥动手中利器,一举划开萧璃的左手腕。
「唔...呜......」萧璃咬紧牙根强忍着不叫出声,全身上下的筋脉彷佛被人硬生生抽出鞭打似的,痛得他冷汗涔涔、紧绷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奋力咬住的苍白唇瓣不断渗出斑阑血痕。
呵呵!石虎眼泛红光,凶残的眸子早杀红了眼,「臭小子,我看你这只手还能嚣张多久!」话声甫落,青铜刀柄毫不留情往萧璃手腕骨敲下。
「呃啊!.....」骨头碎裂的剧痛让萧璃咬牙闷哼一声,整个人随即昏死过去。
看着去了半条命的萧璃,石虎仍没有收手的打算,刀光一晃,又是凶残一刀落下,「我要废了你这双手.......」
「废了谁的手?」突如其来,一道轻柔、高雅的语音自身后楼阶上响起。
牢中正干着丧尽天良恶事的众人慌忙转头往上望去,倏地,所有人全都呆愣看着来人。
一袭浅紫色的衣衫飘逸如风,一头简单束在脑后的黑发如瀑,俊美尔雅的气度衬着着一张俊逸出色的面容,带点高傲、带点尊贵俯视着众人。
「这....夜....夜左丞.......」一干牢役十几人仓皇跪倒在地,抖着身子猛磕头。
「奴才不知左丞相驾临,未能远迎,奴才该死、该死......」
夜紫瞳冷笑了下,对一干小喽喽见着高官显要就吓得手脚发抖的模样似乎习以为常。
「怎么?这家伙出了什么事?你们要废了他?」夜紫瞳漫不经心问着。
今天晚上,他是奉李希琉口谕,亲自到牢房查看祭天大典的一切的事宜是否已全部安排妥当,没想到,一到这地字牢房门口就看见这群奴才大声喊着要砍人。
「启禀相爷,这小子嚣张得很,他.......」石虎虚浮造假的话还没说完,夜紫瞳犀利的双眸已瞥过地上气息微弱的萧璃,顺着他纤瘦的身子骨,浅紫色的瞳眸落在地上被人敲碎的手腕骨与一截断琴上。
「相爷您有所不知,这小子顽劣无比,我脸上的伤就是他......」
石虎仍滔滔不绝辩解着,夜紫瞳却彷佛没听见似的,径自移步到萧璃身旁,弯身拾起地上断裂的琴木。
「相爷,就是这张琴,这小子总是......」
「住口!」夜紫瞳突然发出一声恫吓的威令,让身旁的人全吓了一跳。
微瞇起细长的眼,仔细审视着梧桐木上的一角,夜紫瞳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这琴身上的确清清楚楚镌刻着一个字──琉。
而且,这是龙腾文字,是他的主子龙腾皇帝李希琉的亲笔迹。
这个人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难不成他是......
「萧璃。」夜紫瞳试探地叫了声。
「嗯......」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萧璃强硬撑开双眼看了下,发觉眼前是张陌生脸孔后,又虚弱合上。
「萧公子。」夜紫瞳从他的反应中几乎已确定他的身份,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一份敬意。可惜,萧璃失血过多、意识早已陷入昏迷,夜紫瞳的叫唤他根本听不见。
「来人啊!快,拿条毯子来。」夜紫瞳一边对自己的随从喊道,一面弯身察看萧璃的伤势,「广善,马上传令给何太医,叫他上烨然宫候着,即刻随到,不得有误。」
「是。」夜紫瞳的心腹广善应声后立刻飞奔离去。
拿起毯子裹住萧璃骯脏不堪的身子,夜紫瞳眼中露出些许迟疑,这就是王上一直在找的人吗?
一个又丑又脏的小子,跟王上实在不搭啊!
*****
听到夜紫瞳差人送来的口讯,原已准备就寝的李希琉又将外衣匆匆套回去,迅速步出寝宫,赶往城郊外的烨然宫。
真的找到他了吗?他那特别的朋友?
李希琉掩不住心中喜悦,脚下步伐愈来愈快,身后的奴才只好频频加快脚步追上皇帝主子。
「萧璃!」兴奋脱口而出的声音直响上攀龙雕凤的殿廊红柱。
「启禀皇上,萧公子在东座厢房内,请容奴才为陛下领路。」
「快!」李希琉有些等不急了。
穿过一条条直廊、水廊,越过曲桥拱座,李希琉觉得这宫园大虽大,却有些清冷。
这儿原是前天盛皇帝设在宫城郊区的行宫,但李希琉觉得它太过骄奢华丽,几乎不曾踏入半步,整座宫苑就像被皇帝摒弃的冷宫似的,无人搭理。
夜紫瞳大概是不知要将萧璃安排在哪儿,才会将他往烨然宫送吧!
「皇上驾到。」宫中内侍一声长音让房内众人赶忙起身迎接。
「臣夜紫瞳、何守德、严明光、郭振方......参见陛下。」
睨了一眼跪在身前的一大群臣子下属,李希琉心中感到纳闷。怎么这么多人?这一大票人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
咦!不对,何守德、严明光.......他们全是──太医!
黑眸中射出一道不安的锋芒,犀利扫向夜紫瞳,「说,出了什么事?」
「启禀皇上,萧公子受了伤、左手骨碎裂、经脉被人挑断.......」
什么?!轰地一声,李希琉脑中炸出无数碎片。
手骨碎裂、经脉俱断!他那双手......那双爱弹琴的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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