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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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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丝汀。」克罗采又叫了一声。

「克莉丝汀不在!」屋内传出一个女孩不悦的尖叫声。

克罗采站在门外,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这吼叫声正是由克莉丝汀所发出。

「克莉丝汀。」克罗采放低声调,语音轻柔,彷佛能融化人心似的,「我知道这几天妳要委屈了,是我不好,别气了,好吗?」

屋内静了一下,许久,门扉终于开启一道小缝。

克罗采举步入内,克莉丝汀坐在桌前,一双大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枣似的。

这几日,有关皇帝陛下与克罗采的传闻,早已甚嚣尘上,克罗采住进祈月神殿后,众人更认定她是未来的皇后人选;她谜一般的身世,也成了众人亟欲知晓的事。这几天,光是上绿幽宫打探克罗采消息的人,已让罗兹伯特疲于应付,大厅前的门槛几乎都要让来访的客人给踩坏了。

其实,众人的心态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想趁此机会了解新后的喜好,以便未来可以投其所好,加官晋爵罢了!

而克莉丝汀与克罗采向来交好,因此拜访她的贵族少妇自是络绎不绝。然而,自从她最要好的朋友与梦中情人传出恋情后,她就谁也不想见,她觉得非常难过,究竟为谁难过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她喜欢克罗采陪在身边的感觉,可是这个最要好的朋友被皇帝陛下抢走了;另一方面,她又为梦中情人喜欢上克罗采而感到失落。虽然,她从来不敢奢望能成为皇帝的恋人,但皇帝陛下喜欢上她最好的朋友,仍让她百般不是滋味……

总之,她觉得自己心里一片混乱,乱得她脑袋一片空空如也,完全无法思考。于是,她伤心、难过、掉泪,几天下来,竟也消瘦许多。

克罗采看着眼前的克莉丝汀,顿觉有些不忍。

「听说妳受伤了,还好吧?」克莉丝汀讷讷问道。

方才克莉丝汀以为又是哪个贵妇人上门来探消息,因此不耐烦地大声吼叫,听清楚是克罗采的声音后,既惊讶又有些不敢相信,忙冲上前开门;但是一想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开了门后,又躲回房间内。

「很好啊,比起妳这只红眼猫好多了。」克罗采逗弄着克莉丝汀。

「妳竟然说我是红眼猫!」被克罗采一逗,克莉丝汀平日活泼好动的精神又活了起来,「妳这个没良心的大竹竿!也不想想我是为谁伤心、为谁难过?」

「抱歉,让妳受委屈了。」克罗采敛起笑容,一脸肃然。

如此诚心挚意的道歉,反而令克莉丝汀有些不好意思。「这……其实妳也没做错什么,用不着道歉啦!反正,我跟陛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听到克莉丝汀释怀的言语,克罗采露出宽慰的笑容,他拿出手中那件淡粉色的礼服,「给妳的,看看喜不喜欢?」

克莉丝汀看着眼前这件手工精致的淡粉色礼服,两颗眼珠子顿时亮了起来,「好漂亮!」她大叫着,将礼服贴在身上比照,「大小也刚好。」

「当然啰!这是特别为妳订做的。」

「真的吗?」克莉丝汀瞪大眼睛,也不顾手上还拿着礼服就一把抱住克罗采,连人带衣像只猫咪一样磨蹭着克罗采,「我就知道妳最好了!」

克罗采像个兄长般,轻拍她的背,「去洗把脸,好好打扮一下,等会儿还得参加晚宴呢!」

克莉丝汀这才想起这件事,今天晚上是皇帝陛下大摆春宴的日子,所有王公贵族都要出席,父亲早已告诉过她,而她却只顾着闹情绪,压根儿把这事给忘了。

「幸好妳提醒我,否则,待会儿准又要挨骂了。」她俏皮地址了吐舌头,赶紧命侍女打水,备上胭脂水粉,准备换装。

趁着克莉丝汀打扮的空档,克罗采悄悄地往雷斯里的房间走去。

***

春宴,是个美丽而特别的宴会。

依卡斯提雍帝国的习俗,在三天的狩猎大赛后,必须举办一场盛大的春宴,这是为「春之女神」而办的飨宴。感谢春神让冬雪退尽、万物重生;感谢春神让寒风稍歇、绿叶犹新;感谢众神一直庇佑这块土地,使其能风调雨顺、五谷丰收、国泰民安。

狩猎比赛中所猎得的珍禽异兽,将以各式精湛的烹调手法,做出一道道味美汤鲜的佳肴用以祭祀春祈。这一刻,所有的王宫贵族,都可以踏上神圣的晞阳神殿,与君王同乐、与春神共舞;美酒佳肴、金石丝竹,这是春神的礼祭,也是众人与春神相约的狂欢日。

此刻,晞阳神殿内,金光灿耀、熠熠生辉,王公贵妇们个个锦衣缎袍、珠围翠绕,钗光鬓影,好不热闹!

菲尔德端坐放在神殿前方一张覆着黑色尊贵貂皮、以精细手工镂月裁云的鎏金椅上,座下左右两旁分别为四大兵团的领导人,黄金骑士葛尔诺、绿骑士罗兹伯特、红骑士贝鲁达及黑骑士弗蓝希。

晶钻华丽的大灯下,舞池内罗裙轻摆,将相王侯、少妇淑女,或执手、或相拥,双双对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菲尔德轻啜杯中红色酒汁,一双俊眸不时地瞟向殿门外。

舞会开始已经有好一阵子,他也同几位名媛千金跳了几支舞,却迟迟不见克罗采的踪影,遗人到祈月神殿催请,却说克罗采早已出门赴宴。

她该不会临阵脱逃吧?菲尔德在心里想着。毕竟,克罗采的心思,向来都不是他能预料的。

正当他坐立难安时,神殿入口处,出现三个人,彷佛从一幅绝美的画中走出来似的,三人的出现,让场中正尽兴翩舞的众人,全缓下舞步,将目光落到三人身上。

克莉丝汀穿著克罗采送她的浅粉色礼服,一头亚麻色长发柔顺地披落在身后,柔嫩甜美的笑靥,就像个天使般。

她的右侧站着雷斯里,一身英挺的墨绿色镶金军服,修长的身形,茶栗色犀利的双眸,他的俊美在帝国里原本就是出了名的,在一身华服的装饰下,更显得出色亮眼。

两人的左侧,站着一个银白耀眼的男子,男人有着一张美得过火,美得让女人嫉妒、男人疯狂,美得让百花为之失色的倾城容颜,紫蓝色的双眸、紫蓝色的长发,他是克罗采!

方才,在绿幽宫中,克罗采向电斯里借了一套白色的立领军服。当克罗采换上这件军服时,一向冷然孤傲的雷斯里也不禁亮了眼睛,他没想到隐藏在克罗采宽松长袍下的躯体竟与自己如此相仿;除了肩膀较为纤细外,身高及胸膛的厚实度都不输给平常锻炼有素的他。

当然,最令人讶异的是,克罗采是个男人!

「你这个样子上晞阳神殿,也许没办法活着走出来。」雷斯里严正地对克罗采说道。

「现在不把事实说出来,将来只会更难善后。」他知道,他与菲尔德之间必须有个了断。

于是,两个男人牵着一副天真烂漫、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化装舞会的克莉丝汀来到神殿门口。

在众人的注目下,三人趋身向前,在菲尔德的高椅前恭敬的行礼,一旁的司礼官高声唱吟着:「绿骑士座下左翼将军雷斯里、第一千金克莉丝汀,偕同克罗采『小姐』,向陛下请安!」司礼官的喉咙像是被异物噎到般,那「小姐」两个字硬是小声到几不可闻。

菲尔德坐在华丽的金椅上,俊俏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原本炯亮清澈的双眼,此刻微微瞇起,变得有些细长,看不透的深眸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我说,冰山美人哪!」

刺耳的话语,让雷斯里像是被人劈了一记闷雷!皇帝陛下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称呼他了,这个他不甚喜爱的称呼……

由于雷斯里长年伴随在罗兹伯特身边,他容貌俊美却又不近女色,而罗兹伯特丧妻多年始终未再续弦,加上雷斯里以仅仅二十六岁的年龄登上左翼将军的荣衔;是以帝国中总有些蜚短流长,对他与罗兹伯特的关系诸多揣测。菲尔德有时私底下亦会称他为「冰山美人」,藉以调侃罗兹伯特,但却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称呼雷斯里;毕竟,对男人而言,这不是个多光彩的称谓。

陛下动气了!雷斯里很肯定,而且是几近愤怒。

菲尔德的表情飘忽难测,「你……身边两个人,哪一个是克罗采啊?」

这句话,问得既酸涩又讽刺,克罗采的容颜菲尔德是一定认得的,只是,由女人变成男人,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对于克罗采的性别,菲尔德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他似乎下意识地排拒承认这个事实。

日夜拥抱着一具平坦而结实的躯体,菲尔德他不是笨蛋,也不可能毫无疑问,但他总是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她只是比较缺乏女人味、胸部较平、声音较低沉,因为这么漂亮秀气的脸蛋怎么可能是男人?每每望上克罗采如精雕玉琢般的容颜,他就后悔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然而,此刻他是真的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有认真的深入细想。

克罗采踏上前一步,抢先答话:「克罗采在此,参见陛下。」

那张原本秀丽过人的脸蛋,在换上男装之后,颀长的身影、眉宇间焕发的英气,已完全闻不到一丝女人味。

剪裁合身的银白色军服,展现出他纤细却不顾单薄的身形。穿女装时,他是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换上男装,则成了个俊美翩然的少年郎。

克罗采出众的容貌与气质,似乎并不因性别上的转换而有所改变。

菲尔德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有一股椎心刺骨的疼痛,也有搥胸顿足的懊恼。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强烈为之心动的对象竟是一个男人!

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实!他泛起一抹浅浅的冰冷笑意,微漾的唇色,夹杂着难耐的痛楚,也有着绝冷的森寒,「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男是女?」

「我是个男人。」克罗采仰起头,话声清晰响亮的在大厅中落下。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君王,他们可以预期君王的愤怒;因为,克罗采这玩笑实在开得太大、也太离谱了!

众所皆知,皇帝陛下对克罗采不仅宠爱有加,还史无前例地让他住进祈月神殿;不用说,君王原是想立他为后的。没想到,今晚竟会有如此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这不仅让众人震愕不已,也让菲尔德蒙受前所未有的耻辱——皇帝陛下爱上了一个男人!

碧绿色双眸直瞪着克罗采,眼中燃烧着两簇火焰,仿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他铁青着一张脸,紧握的指关节喀咯作响。倏地,他走下那张君王所属的鎏金椅,在与克罗采相距不到两尺的地方,拔起腰间的长剑,挥砍而下。

这一剑,来得既快且毫无预警,众人均大叫出声,甚至掩面不忍卒睹。

克罗采也是一惊,他没料到菲尔德会突然出剑,剑尖从他的颈项直劈落至腰际,雪白衣襟刷的敞裂,银白色腰带应声落地,但克罗采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菲尔德只是割开他的衣袍,并未伤他。

毕竟……他还是舍不得。

此刻,从克罗采敞开的前襟,众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克罗采白皙平坦的胸膛,他的确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

克罗采男性的躯体,彻底粉碎菲尔德最后仅存的希望与理智,他再也无法遏制心中愤怒的火焰,几乎是狂吼的喊道:「来人啊!把这个叛徒、这个骗子……给我拖下去!」

很快地,克罗采被一群侍卫带离大厅。

罗兹伯特、雷斯里及葛尔诺等人站在一旁,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狂怒得失去理性的皇帝陛下。

在葛尔诺的印象中,他还不曾看过君王在众人面前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反应。

二十岁的年轻帝王,常有着让人感到害怕的沉稳。似乎是一种习惯,菲尔德总喜欢站在一旁,冷眼地看着周遭,用那双炯亮深澈的碧绿眼眸,不动声色地直盯着敌人;冷静、大胆,是君王给人一贯的感觉,像一头狩猎中的豹子,只想着如何撂倒眼中的猎物,吞吃人腹。

然而,今夜,君王不一样了……为了一个女人,不,为了一个男人,他卸下那张尊贵的王者面貌,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此刻的他,只是个为情所困、为爱疯狂的男人。

他失去了冷静、失去了沉稳,他的心被强烈的情感风暴撼动着……

***

澄亮的、金黄色夕阳余晖,自帘幔后微微洒入,映落在长桌上一张白色信笺。

菲尔德瘫坐在长椅上,望着白色纤薄纸张,微支着头,若有所思地想着……

桌上的白色信笺,是大神宫奥菲莉雅以鸿雁传书送来的信函,信中的内容无非是要做尽速返回首都勒拿,毕竟,春季狩猎大赛结束已有半个月之久,众家大臣早已陆续辞行离去,唯独皇帝陛下还迟迟不肯起程回宫。

一国之君,当是心系社稷、凡事以国体为重,现下却终日流连于行宫中。是以,帝国第一大神官奥菲莉雅急急修书,希望陛下能早日返回宫门。

***

月光下,马蹄轻踏的足音,在黑夜中缓缓响起,望着牢狱外围高耸的城墙,菲尔德眼中闪烁着几许迷惘。

这是第几次了?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独自来到这山崖之颠,位处偏僻、几乎与世隔绝的牢城。

为什么?还是想见他吗?他是个男人啊!

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呢?这是菲尔德一直想不透的问题,依克罗采的个性,不会无故这么做。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有些后悔,因为他没有给克罗采任何辩解的机会。

可是,就算辩解了又如何?欺君之罪,罪无可赦!不管如何,克罗采身为男人的事实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那么……他为何还要在城墙前流连徘徊呢?

想见他?如果不再见上一面,他大概无法死心地踏出这行宫一步吧!

为什么会这么强烈地被克罗采吸引呢?他也不懂自己。

刚开始……是讶异于他惊世的美貌,一心只想征服美人。后来呢?后来就像着了魔般被他身上那股奇特的气质给迷惑,温暖柔和的感觉、奇异神秘的气息,深深蛊惑着他向来不为所动的心魂,让他疯狂的陷溺其中不可自拔。

克罗采就像那香醇诱人的美酒,未饮之前,芳香四溢、令人神晕目眩;入口后,才发现静诸如水的酒液,竟如此浓馥香郁、猛烈之气直袭胸口;酒醒后,又因宿醉之痛,痛切难耐!

烈酒如火、灼心烫肺,甜浆蜜液、刺骨蚀髓。

饶是如此,菲尔德却仍无法忘记酒汁人体后,那股将醉未醉、微醺之际,全身酥软、飘然欲仙的感觉;像个深受酒精毒害之人,明知它害人匪浅,却怎么也无法将之拋丢。只能在深恶痛楚与极致欢愉间挣扎,在爱与不爱之间摆荡,他的灵魂被一分为二,被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男人克罗采给无情撕裂了。

第五章 相思

菲尔德策马来到牢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到皇帝陛下深夜到访,个个手忙脚乱、惊慌失措,惺松的睡眼顿时瞠得老大。

牢狱长奥伯拉亦匆忙出迎,「未知陛下来访,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奥伯拉拜跪在地,恭敬地说着。

「深夜来访,原属意外,尔等毋需多礼。」菲尔德话声虽温,仍掩不住他天生的帝王之气。

「谢陛下。」奥伯拉起身,立在菲尔德身侧,垂首问道:「陛下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来……看一个人。」菲尔德沉吟的声调中透着一丝冷凉。

奥伯拉原以为皇帝陛下深夜策马来这囚垢之城,必有要事交办,是以战战兢兢,此刻,听到陛下是来探监,不觉松了一口气。

「敢问陛下,欲探何人?」奥伯拉恭敬地问着。

「克罗采……」吐出这三个字时,唇舌间似乎有些苦涩。

奥伯拉心头微微一震,略微抬头看了君王一眼,缓缓答话:「是,容微臣为陛下领路。」

奥伯拉手执火炬,领着菲尔德进入牢城。

一步下幽暗的石阶,浓厚的潮湿霉味与森寒戾气立刻迎面而来,菲尔德不禁倒抽一口气。

年久失修的黑垢城墙,映着飘忽晃动的烛影火光,透出一股怪异的恐怖与阴森;踩上坚硬如冰的石阶,菲尔德突地涌起一股悔意与懊恼,他竟将那白净美丽如天使般的克罗采关在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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