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哭》——by凌豹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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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鱼洋以前就曾听他说过,好象是要回家的样子,况且他现在又不想听见他的名字,大夫问,他只好勉强回答。
「听过。」
「他这几日就要搬走了,前些天还来向我道别。」
归鱼洋愣了一下,这他倒不知道,怪不得他昨日拿银钱到衙里说要还他,只不过被他臭骂一顿。
「是吗?他要搬走了。」
「大人,他没有亲人怎么会有家可回?」
归鱼洋又怔愣了一下,「我听说他是大房所生,家中还有爹跟后娘不是吗?」
大夫急着摇手,说着别人不知的秘辛。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的表亲与他同乡,知道得很清楚,他虽是大房所生,但是家中都是他后娘在掌权,前几年寻个理由将他逐出,这些年他爹又死了,那个家他是更回不得了,那个女人阴险得很,争财产争得十分厉害,他现在不但是有家归不得,更是一无所有。」
归鱼洋隐约猜得出他身世可怜,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凄惨。
大夫压低声音,就像怕别人知道这一件事,反而破坏了冯笙寒的名声。
「据说他后母的儿子,平常不误正业,花天酒地,有日喝醉了,竟想要闯进冯公子的房间搞些乱来的事情,因此他后母才乘机把冯公子赶出去,就怕败坏门风。」
大夫说得匪夷所思,让归鱼洋不敢置信。
大夫越说越是忧心,冯公子人才出色,可不能让他吃亏。
「大人,冯公子若是女人的话,只怕早被他禽兽般的弟弟染指,但他虽是男人,侨他文弱的样子,也恐怕难敌暴力,听说他弟弟近日派人寻找他的下落,我看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等……等一下,大夫,你的意思是说他弟弟垂涎冯笙寒的美色?」
归鱼洋震惊了许久,才了解大夫说的意思,这未免荒谬至极,他们两人都是男的,再说还有兄弟血缘关系,没人会荒唐到这种地步。
大夫连忙点头,说得更仔细。
「他住在这儿地属偏僻,我也没对任何人说他住在这哩,他弟弟应该也是一时兴起,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没事,可是偏偏他现在就要搬走,还说要回去祭拜爹娘,大人,他这是羊入虎口、九死一生啊。」
「大夫,我不懂……」
「大人,冯公子素来敬重您,只要您开口,要他留下半年他一定会听您的话,等这风头过了再回家吧,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整日勤跑花街柳巷,也不知有没有得病,若是被他碰着岂不是倒霉,更何况冯公子那倔骡子似的脾气,宁可死,也不愿受辱,这不是更加糟糕……」大夫叹了一口气。
归鱼洋觉得大夫所说的太过难以想象,简直是庸人自扰,他笑了几声,不把大夫忧心的话当真。
「大夫,不可能的,你说得太出乎尝哩,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大夫见他不信,还当笑话,不禁发起怒来。
「大人,这等大事您岂能儿戏看待,难不成要等人死了,您才后悔今日没听我的话吗?视民如子不就是您当官的要事吗?您今日只要动动嘴巴,不必花费什么工夫,劝他个几句您也不肯。」
大夫声音暴烈许多,「我老实说好了,他弟弟在花街柳巷喝醉便说,不知冯公子在床上是什么滋味,我说得还文雅,他说得下流极了,我给您冯公子的乡籍,你随便去打听看看是不是这样说的?」
大夫气得写下冯笙寒的乡籍丢到归鱼洋的身上,
原本归鱼洋觉得这一整件事是大夫自己凭空想象,可是看他气成这样,他也只好虚应的安抚一下。
「好吧,大夫,我派人去查,若是属实,我会上山要他在这里多住半年,这不就好了吗?」
大夫闻言这才消了气,还向他详细交代,别让冯公子知道这种下流的事情,只要说个随便的借口要他留下即好,要不然岂不是脏了冯公子的耳朵。
归鱼洋只好再虚应几声,快些离开药铺,以免被自寻烦恼的大夫给吵得耳朵发疼。
【第七章】
因为大夫提了这件事,就算归鱼洋觉得这件事情都是大夫的痴人说梦,可是他迫于无奈之下,还是要给大夫一个交代,只好派一个衙役出趟远门,去查访这一件事。
结果衙役回来所禀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事实竟跟大夫说得丝毫不差,若是冯笙寒搬离这里回到家乡,恐怕就祸事临头了。
「这……这……」
他先前答应了大夫,若是真有此事,就要劝冯笙寒不要回家。
但是前几日,冯笙寒来衙门的时候,自己说得这么难听,他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知是件难事,归鱼洋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山,到了门边,他沉吟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冯笙寒开了门,见到归鱼洋则一脸冰冷,连话都不说,他则一脸忐忑,不但前两天的气焰全消,还说得十分客气。
「我可否进去坐?」
归鱼洋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备赶离,想不到冯笙寒竟然开了门,虽没说话,但至少肯让他进屋。
进了屋后,冯笙寒倒了一杯泉水到他身前,就端坐在另外一边看向别处,就像当作没他这个人存在似的。
一时之间,寂静、尴尬充斥在两人之间。
能进屋内已经算是对他客气了,归鱼洋不敢多所要求,他清了几声喉咙,要把今天的正事说明白。
「冯公子,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请你暂且不要搬家,我衙里缺了一位文书帮我整理一些就公文,这镇里只有你颇晓文墨,足以担此大任,我是来这里拜托你,帮我处理些公文的。」
冯笙寒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转过头来,维持他一贯的无礼,甚至还冷笑起来,再加上几句冷言冷语。
「大人,草民何德何能能够担此大任?更何况大人要草民修身养性,以免荒淫无此、引火自焚,大人之言,草民铭记在心,怎敢距离大人十尺之内,让大人以为草民不知廉耻,又想背着情人勾引别的男人。」
归鱼洋脸上一阵发青,他用他说过的话回他,害他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深叹一声,明明知道此行受辱是少不了的,但又不得不来。
谁教他当初话说得太过难听,现在被冯声寒乘机讥讽一顿也是莫可奈何,只好认了。
「当日是我失言,冯公子,你大人大量,墨要放在心里。」
「大人好大的官架子,草民怎敢放在心上。」
冯笙寒句句都是刺,若是往日的归鱼洋早已气得离座,现在他则是忍耐着,再怎么样,他也不想见到冯笙寒这样一个人才出众的书生,被个下流下作的人给作践欺负。
「寒弟,你转过头来,好好的听我说,我希望你不要搬离这个地方,帮我处理公事,半年后,你要去哪就去哪。」
归鱼洋声音放柔,语气温存,还亲热的唤他寒弟,冯笙寒心里一动,慢慢的转过头来。
他面如白玉,风寒虽是好了,脸色仍是偏于苍白,只是红艳的唇瓣镶在白玉般的脸上,分外撩人。
归鱼洋见他红唇饱满,猛地,那一夜的事涌上心头,他的唇又甜又香,呻吟声缠绵动人,让自己已经经历了未曾想象过的一夜。
而且冯笙寒在床上的风情艳丽至极,若是被他嗜色的弟弟知晓,岂不是要日夜糟蹋着他?
一思及此,归鱼洋莫名其妙的在意起来,绝不可让他回乡,不管他如何生气,自己一定要让他气消,直到他愿意留下为止。
「总之,你帮帮我吧。」
他低声下气地相求,冯笙寒虽然还是言语带刺,但是语调却已经平稳许多,纵然他的话冷冷淡淡,就像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
「大人前些日子要草民赶快搬开,现在又要草民不要离开,大人,你究竟要草民怎么做?」
冯笙寒还是冷凝着脸,归鱼洋苦笑的提出条件。
「我知道我们八字不合,每次见面总是争吵不断,这样好了,你来官衙,我会尽量少出现在他面前,若有什么事,你就询问师爷,这样可好?」
冯笙寒终于肯正视他,但他并没有回答好不好。
冯笙寒站起身,「我明白在官衙里等你,你早上就好,我会吩咐师爷告诉你该做些什么。」
因为气氛实在僵得不得了,所以归鱼洋知道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结论,他走出冯笙寒的屋子,忍不住长吁短叹。
此行大概失败,可能还要再过来劝他一次,罢了,先回去再说。
● ● ●
隔天早上,冯笙寒竟然已到官衙报到,让归鱼洋吃惊不已。
冯笙寒昨日态度冷冷淡淡,对他说话也不太恭敬,怎知真如大夫所言,只要自己愿意劝他,他还是会听的。
看来冯笙寒还是敬重他这个人几分,要不然不会对他如此言听计从,只是冯笙寒这个白衣书生,向来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不但冷眼相对,更时常恶言相向,他实在摸不清冯笙寒对他有什么看法。
两人同在官衙做事,他要林宗仰负责冯笙寒的事情,那后堂的公文真的还挺多的,由冯笙寒来处理,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怕自己言谈间又得最冯笙寒,因此真的如他当初所说的,尽量不跟冯笙寒打照面,所以他跟冯笙寒虽同在官衙,但是平日却难得撞见。
有时他远远见到冯笙寒要走过来就转别条路,两人就没碰在一起,所以还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
这年冬日的初雪比往日还早降临,满地一片薄薄的积雪,冯笙寒单独一人站立在官衙后院的雪地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见他脸带酸楚,就像极力压抑着内心里翻腾的愁绪,归鱼洋远远就望见他,他知道自己该往别的地方去,以免两人遇见。
但是他的脚就像生根一样,竟然只能站在原地,全身无法动弹,他呆呆的看着眼里闪着泪光跟失落的冯笙寒。
那愁苦的颦眉,让他内心一阵翻搅,好象酸甜苦辣的滋味全都搅在一起,分不出是什么苦痛滋味。
他几乎想要跨出步伐走到他身边,然后……然后怎样?
归鱼洋愕然的问着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
只知道自己不愿他这么悲伤,不愿他这么难过,甚至只要他能重展笑颜,要他做什么事都可以。
归鱼洋醒悟到自己内心所想的,这念头像一道闪雷一样劈得他脸色大变,他这是什么想法,好象把冯笙寒当成至亲的人一样疼爱怜惜,他怎么会对陌生人有这样的想法?
他惊慌的想要转头离去,却见到师爷林宗仰走到冯笙寒身边,体贴的拿起一件外衣搭在冯笙寒的肩上,以免他在冬日着凉。
林宗仰不知说了什么,冯笙寒忽然泪流不止,林宗仰环住他的肩头,轻声安慰,冯笙寒竟然任由他搂抱着他的肩膀?
归鱼洋看得既震惊又不是滋味,想师爷林宗仰虽然身高不高,但是他做事负责,也颇有男子汉的气概,媒人向他提了几次亲,他都以公事繁忙为由推辞掉了,难不成他就是冯笙寒的情人?
再想到自己跟师爷的喜好有些类似,冯笙寒屋里的碗筷成双成对,该不会另外一双碗筷就是林宗仰在用的吧?
说什么他的情人在外地,说不定只是粉饰之语,也许他是为了不干扰林宗仰的职事才这么说。
归鱼洋脑袋一阵发疼,痴痴傻傻的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厅堂。
他在厅堂绕没几步,又忿忿然的转回刚才站的地方。
衙门是公事之所,岂容他们两人恩恩爱爱的打情骂俏,这两个人不忌讳他人的目光,也要有点羞耻心啊!
他们两人还难分难舍的说话,看得归鱼洋怒火满腹。
在看到冯笙寒手里拭泪的手巾竟是林宗仰的,想他对自己说话冷淡,态度嫌恶,想不到竟然对林宗仰……对他特别的不一样。
归鱼洋又倒转回厅堂,林宗仰刚才在桌上摆了一分公文,他翻看了两行,却没有办法将注意力放在公事上。
他再次回到刚才的地方,这次冯笙寒已经擦干了眼泪,林宗仰正陪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后院。
两人言谈亲密,虽然看得出冯笙寒强颜欢笑,但他偶尔还会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淡淡的笑靥明厌动人,他几乎没在自己面前这样笑过。
只有一次,在他刚去拜访冯笙寒时见过一次而已,以后两人见面情况越来越差,他根本没在见过这种笑容。
归鱼洋回到厅堂又拿起公文,林宗仰字迹四平八稳,他却越看越心烦火大,忍不住摔掉他刚呈上的公文。
他气得双眼发红,却一点也不知晓自己在气什么,只知道他气得脑袋都快帐破,再也没办法呆在官衙里,决定返回家中。
回到家,见了什么都碍眼,因着细故不明不白的吼了几个仆婢,吓得他们浑身抖颤。连梁婉玉对他说话也小心翼翼,就怕让他再度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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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鱼洋烦心不已,第二日还未天亮,他就急着到官衙,一直等到冯笙寒来到衙门,他紧绷的心情才缓和下来。
但是随即林宗仰入门来,冯笙寒便自动走到他身边,两人又是亲密的交谈,看得出他比昨天更气更火。
唤了林宗仰进来厅堂,无缘无故的指着公文臭骂他一顿,把所有能用上的借口都骂了一轮后,他才让林宗仰离开。
可是他才骂完林宗仰,冯笙寒已经站在厅堂外,就像在担心着林宗仰一般,让他看了更加生气。
他们有必要在官衙里眉来眼去的吗?纵然两人是情人,也不必在他人面前一副恩爱的样子,让人看了实在觉得碍眼至极。
他又唤人把林宗仰叫了进来,林宗仰刚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训了一顿,脸上神情还有点难看,进了后听,却依然有礼,以为他是要问公文的事情。
「大人,那公文我立刻重做,下午就呈上。」
「你知道冯笙寒的事情吧?」
林宗仰忽然抬起头,脸上神情变得小心翼翼。
「大人事要问冯公子什么事?」
归鱼洋狂怒至极,到现在还在装蒜?他明明是冯笙寒的情人,却放任他一个人住在山上,平日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多家照顾他,连他发烧得那么严重竟也不知。
若不是那一日自己上山去,冯笙寒岂不是早就病死,他这个情人当得如此无情无义,该不会、该不会只是跟冯笙寒玩玩而已,或是只是利用他发泄情欲?
归于阳明明知晓林宗仰为人正直,但是此刻却妄自揣测,还想得十分下流。
想冯笙寒艳色迷人,初见他就已经觉得他长得十分艳丽,那一夜之后,他更知晓冯笙寒的绝顶艳色旁人无法比拟。
林宗仰若忌讳他人,不敢公开他与冯笙寒的关系,至少也得多照顾他啊!
他不骂林宗仰一顿是不会气消的,一个大男人怎能如此没有责任心,难道他不晓得冯笙寒有多爱他吗?
「冯笙寒有个男情人的事,你知道吧?」
林宗仰的瞳孔忽然紧张的收缩,他慢慢回答,就像在思考这个难解的问题,究竟要怎么回答才能圆满。
「小人不知。」
还在说谎!归鱼洋气愤不已,差点拍桌大骂,他声音阴沉了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
林宗仰难以回答,他望向归鱼洋,似要启口,却又马上闭嘴,随即依然坚持他原来的答案。
「大人,小人真的不知。」
归鱼洋气极,雷霆大怒,「好,就算你不知,平日里也该多加照顾他,他身子不好,心绪悲伤,难道这些你都看不出来吗?」
想不到林宗仰低下头,竟说得十分诚心诚意,「大人,我会多加开导他,我也希望他心情开朗、身子健壮,如此大人才能放心。」
他都说得这么真诚,让归鱼洋想骂又没办法骂,只好挥手要他下去,只是他的心情忽然沉到了谷底。
看来林宗仰是一个好的情人,要不然不会说得这么温柔平顺,更何况他的本信本来就不错,冯笙寒爱上他,也不枉费他付出的一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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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次归鱼洋对林宗仰训诫过一顿之后,林宗仰更常跟冯笙寒在一起,两人感情日深。
明明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却越看越恼,一见他们走在一起,不支开林宗仰,就是要人叫冯笙寒进屋内做事,不让两人有机会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