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叛爱神郎》——by凌豹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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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责骂他。他听着那些谩骂,但是他的目光却落在古渊思的脸上,想将眼前的影像刻印在脑海中。
晚秋时分,竟难得的出了个大太阳,天气出乎意料的十分炎热,普通人已热得全身都是汗水,乐雅却
还是一直咳着,等到他咳得没有声音时,忽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阿信是离他最近的,立刻就冲到他的身边扶起他,却发觉他四肢冰冷,脸色刷白,
阿信伸出颤抖的双手探他的鼻息,才发觉乐雅竟然没有气了。
他脸色骇得又白又青,因为震惊太大,反而连哭也哭不出来,「神子死了!」
那些不理会乐雅的苗疆居民,其实也看不太得过去古渊思这么虐待乐雅,再怎么说,名义上,乐雅仍
是苗疆神子,纵然真的欠古家那么多银子,做一辈子总还得了吧,何必如此的凌虐他。所以当他们围
了过来,见阿信全身发抖时,他们抱过乐雅,也伸手去探了探乐雅的鼻息,不敢置信的道:「真的没
气了!」
这事立刻传开,有人立刻大叫:「神子断气了,快去通报古少爷神子断气了。」
古渊思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垦荒的地方,他全身湿透,汗水湿透了发丝,可见得他是从官衙急忙跑过
来的。他脸色铁青的推过众人,抱过了乐雅,伸出的手激烈的颤抖着,完全控制不住,当他将手伸到
乐雅的鼻前时,他的脸色已经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脸色,反而比在他怀里死去的乐雅还要难看。
「去叫大夫来,快点!」他忽然朝他一来就在他身边的工头怒吼:「快一点。」
「但是他已经死......」
工头还没说完,古渊思便拿起旁边的锄头往他身上丢去,暴怒道:「他没死,他不可能死的,去把所
有的大夫全都叫过来,他要是真的死了,我就找你算帐!」
工头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去叫古渊思从中原带来的好几个大夫,这几个大夫一见着古渊思的恐怖脸
色,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第一个大夫才刚说一个死字,古渊思便发怒的咆哮:「给我滚!你会不会看病?乐雅不可能死的,他
是不可能死的......他......」他的声音已经不成调,就像野兽垂死悲鸣一样的怒号着。
剩下几个不敢说死字,却都垂着头不说话。
古渊思颤抖的举起双手,掩住了脸,豆大的泪水流满了双手,落到乐雅的脸上,发出痛彻心扉的哭号
声。
也许没有人会想到古渊思竟对乐雅的死会感到这么伤痛吧,以古渊思之前虐待乐雅的情况看来,他们
完全无法相信古渊思竟会抱着乐雅的尸身,失去理智的嚎啕大哭。
古渊思用沾满泪水的手去拨弄乐雅雅致的脸颊,痛彻心扉的哭号着:「不准,我不准你没有经过我的
同意就死去,乐雅,我要你活过来再看着我。」
他用力的搂紧乐雅的身体,「我好恨你,恨到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乐雅,我不是故意要虐
待你的,只不过我若一对你好,我就会沉沦下去,那我这十年来的痛苦跟心碎算什么?那你对我所做
的那些背叛、残酷的事又算什么?我怎能这样就算了!」
古渊思频频抚摸着乐雅冷冰的脸颊,每一次叫喊都是一次的心碎。「别离开我,乐雅,我会对你再温
柔一点的,别离开我......」
工头看他痛心的哭叫,也忍不住害怕,急忙道:「古少爷,大夫都说他已经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再好的大夫也不会让他活起来的,你节哀吧。」
工头话一讲完,古渊思忽然抬头,眼睛里全是红丝,而且还突起。工头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
吓得后退几步。
想不到古渊思竟抱着乐雅跟着站了起来,颤声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很对......」
「古少爷?」看到他怪异的举动,高壮的工头也忍不住吓得全身一颤。
「素飞言,就算死人也能医活的苗疆药师素飞言......」古渊思只说出这两句话,
便抱起乐雅狂奔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有好几次颠簸的路面几乎使他跌倒,但他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前狂
冲。他奔进了官衙里面,里面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夺过地牢的钥匙赶去地牢。
黑暗的地牢里只有一道白色的人影,他全身未伤,因为他蛊毒护身,没人伤得了他,他的神态也很安
祥,却隐约有冰冷的寒意传出。
古渊思抱着乐雅冲到铁牢前,双脚因刚才过度的奔跑而虚软,激动的言语回荡在黑暗之间:「飞言,
我求求你救救乐雅,你要杀了我都可以,只求你救救乐雅。」
不必古渊思拿出钥匙打开牢房,素飞言只消轻轻一推,牢房的门便像完全没上锁一样的整个打开;这
代表着他不是不能离开这间牢房,只是他顾虑着乐雅,不肯离开。
他蹲下身,看着古渊思怀里的乐雅,突然脸色大变,这代表着乐雅的死因很是怪异,他朝乐雅的心脏
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又一下,等敲了二十多下之后,乐雅的双唇微微颤抖,眉头因痛苦而皱紧,但是这
代表至少他活过来了。
看到乐雅活过来,古渊思不禁全身颤抖。素飞言极少显露出情绪,现在却激动的道:「马上带到我住
的小屋,快,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
素飞言在前头带路,古渊思抱着乐雅急速的往前奔跑,一到素飞言的小屋,素飞言马上将乐雅放在床
上,将药粉和水灌入乐雅的嘴里,乐雅没有力气抗拒,喝了将近一大半。
喝完之后没多久,乐雅的呼吸声从刚才的断断续续,变成了微弱的颤喘,眼皮也不安的跳动着,但仍
未醒过来。
素飞言一看到他手上数不清的细小伤口,脸色早已变了。
古渊思握住了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乐雅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素飞言没有同情他全身泥沙的惨状,他非常震怒的赏了他好几个巴掌;他打人的力气虽然不大,却带
着怪异的痛,比他高壮的古渊思竟被他打得身子一歪。
「你竟这样对待神子!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体有多虚弱,你将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他的声音回
复了之前的冰冷,指着外面,「出去,跪在屋子外面,你动一下、发出一句声音,这一辈子你都会后
悔万分。」
古渊思无法辩驳,他遵照素飞言的话跪在小屋外面。素飞言的屋子非常的小,里面的微小声音他是听
得一清二楚,就连他再次灌药水进入乐雅口中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楚的传至古渊思的耳中。
乐雅在被灌了第三次药水后,终于醒了过来,一见到素飞言安然无事地在他身前,
高兴得眼泪都快流
出来。「飞言,你没事。」
「是,我没有事,神子,多谢你的关心,我说过古渊思伤不了我的。」
「你不会恨阿思吧?」乐雅还是忍不住替古渊思担心。
素飞言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我不恨他,相反的,神子,我要问你一个极重要的问题。」素飞言的
语气虽然平静,但却让人无法忽视,「神子,你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
房内忽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乐雅噤口不语。
素飞言轻柔的道:「神子,如同你我知道的,被你神力所救活的人,全都只有一半的灵魂,所以他必
须去这世上找另一半的灵魂救他自己;一生中这个人会发作三次,若在第三次还没让他命定的人爱他
,他就会死去。神子,我记得你从未死过,你为何会跟我们拥有同样的体质?」
见乐雅浑身颤抖得非常厉害,素飞言淡然的道:「这跟十年前的事有关是吗?跟古渊思有关对吧?」
古渊思在外头听得呼吸一滞,乐雅却哭了起来。
素飞言见他落泪,终于低声说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为什么,在你快死之前,我想我应该可以问为
什么了吧?神子。」
乐雅紧抓住素飞言的手,颤抖得非常厉害,「我求求你,不能告诉阿思,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答应你,就算古渊思知道,也绝不会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古渊思正在门外听着,乐雅的声音清楚的传出去,所以这件事是乐雅说给古渊思听的,素飞言幷没有
违背他对乐雅的承诺。
乐雅知道素飞言一向一诺千金,他轻颤的道:「没错,我应该是个灵魂完整的人,
但是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把灵魂的一半分给了另外一个人。」说出藏在心内许久的秘密后,乐雅
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开始娓娓的诉说下去。
「那是阿思九岁时的事,我们到湖边去搬石头,说要用来布置家里的池子。他那时又小又爱玩,且他
水性甚好,所以他潜进水里时我也没多在意,可是......」乐雅的身子又开始急遽的颤抖起来,「他
被水草绊住了脚,在水里溺死了,等我发现救起他时,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他若是不该死,只是遭遇意外,那凭你的神力应该可以救起他才是。」
乐雅回道:「阿思的寿命只有九岁。我那时怎么样使用神力都没有办法让他活过来,我才知道他的寿
命只有九岁,我怕我养父无法承受这个恶耗,于是我把灵魂的一半分给他,但我又害怕这会在他心里
头造成阴影跟不安,所以我封住他这一段记忆,永远也不让他想起来。」
门外的古渊思已经听得全身冒出冷汗。
「时间渐渐的过去,阿思的爹亲死了,他也渐渐的长大,看我的目光......我知道他看我的目光不一
样,他在我心里也是特别的。只有他,我从来都没有替他算过他命定的另一半是谁,因为他是我的一
半灵魂,再怎么说,我们会在一起是很正常的。
他爹爹死后没多久,他就向我坦露爱意,而我心里早就只有他一个人,自然也......也......」
他声音颤抖得没法子说下去,似乎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更是让乐雅痛苦到极点,
纵然再怎么调整呼吸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痛苦,「我会替每个我救活的孩子算他命定的另一半,我只不
过是例行公事的替阿思算那一次......」
乐雅的声音□哑得几乎难以听闻。
「不是我,阿思命定的另一半不是我,我不相信的算了一次又一次,每次出来的景象都一样;不是我
,竟然不是我,而且那景象一定只有中原才有。」
古渊思听着乐雅粗重的喘息声,明显的感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
「所以你不让古渊思留在身边,要把他赶到中原去?」素飞言淡淡的问道。
「没错,我一直反反复覆的想着,他那时对我的情爱正浓,我若忽然对他冷淡,以他激烈的个性而言
定然不能接受,一定是死也要我说出为什么,若是我说出来,他恐怕是就算死也要跟我在一起,而我
怎么能让他陪我一起死!」
说到这里,有种激烈的痛苦电流窜过乐雅的身子。「我是这么爱他,怎能让他跟我一起死?我必须赶
走他,但是普通的方法一定行不通,阿思是那么固执的人,我赶走他几次,他一定会回来几次,我只
好强硬的弄走他。于是在十一年前,我开始盗卖古家的值钱物品,等东西都卖得差不多,银两也足够
他在外面花用了,我才进行计划。我知道尸体很难弄来,除了大夫之外,很难有谁能弄得到,所以我
只好求你。
五月二十日那一夜过后,阿思终于被强硬的赶了出去,而他那时看我的怨恨眼神......」
乐雅掩住了脸,痛苦地道:「我连作梦都会梦到,但是除了这个办法之外,我想不到其它的办法让他
不问为什么的离开我身边。」
古渊思听到这里,震惊得全身僵硬;乐雅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在这一段话里已经明明白白的显露出来
。
素飞言轻声道:「所以你要我带着那些盗卖东西得来的银两,再加上古渊思爹亲留给他的钱到中原去
,假托一个人说是他爹亲的至交,再把所有的银两全都转交给他?」
乐雅点了点头,「没错,他那么恨我,而恨会让一个人疯狂,他一定会在力图发展后回到苗疆报复我
,十年后,他果然回来了。」
「那你呢?神子,你这是第二次发作了吧,第三次你就要死了,你没替自己算过吗?」
乐雅淡然的一笑,显然在他的心目中,古渊思比他还重要万分。「飞言,其实你也隐隐约约有感觉是
吗?在十年前我做了那件伤天害理的事之后,我的神力就不见了。更何况就算我有神力,也算不出自
己的未来。」
「你只能等死吗?神子。」
乐雅敛下眼睑,眼里带着哀愁,「至少在我死前,我知道阿思过得很好,他有了钱财,有了......有
了......」一颗泪珠终于落了下来,「有了心爱的人,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闻言,素飞言没有再问话。
乐雅的泪不断的滚下,「我知道他的灵魂之中有我的灵魂,所以他对我总有些割舍不下的感情,但那
不是对命定之人的真爱,他那时年纪尚小,不能分辨,我......我不能......害了他。」他说到这里
已经泣不成声。
素飞言温柔的道:「你休息吧,神子,别再想了,你的身体需要的是休息。」
他握住素飞言的手,「我第三次发作就要死了,而第二次与第三次的发作间隔时间很短,能不
能......」一颗眼泪又掉了下来,「让我看看阿思,他说不定不会来见我,但是我只要看他一眼就好
了。」
素飞言替他盖上棉被,「我会让他来看你的,你休息吧,神子。」
素飞言说出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乐雅因为身体的疲弱跟对素飞言的信任,在抽泣了几下,便昏昏
入睡。
素飞言一走出屋外,就见古渊思全身不断的发抖着。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告诉我,完全没透露出来?」
素飞言厉声道:「因为你是神子最心爱的人,他除了爱你,要救你性命之外,就再也顾不得自己了,
更何况现在你已有了命定之人......」
古渊思狂吼了起来:「没有,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过乐雅,没有一天我能够把我的心给别人的,从
来都没有过;我恨我自己还对他念念不忘,我日思夜想的都是他,怎么可能会跟别人在一起!」
「那个赵虹儿呢?」
「他是我在中原结识的义兄的娘子,我义兄有事待办,再过一个月才会到苗疆来找我。」
越听越觉怪异,素飞言忍不住想问个清楚明白:「你从来没有发作过吗?从来不觉得心脏很痛吗?」
古渊思捧住头大力摇晃,「没有!我是病过没错,但那是因为刚被赶出苗疆的我失魂落魄,再加上伤
心过度,才会病得差点连命也没有,除此之外,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别说是心痛,就连稍微的风寒
都不曾有过。」
「怎么可能会这样?」素飞言不能置信的喃喃自语:「神子的神谕不可能出错的,
你在中原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让你心动的人?」
古渊思笑得悲戚,「没有,我的心里满满的只有乐雅,越想他就越恨他,但我更恨这样的自己,怎么
样也无法忘记他,说是要回来报复他,但是......」
古渊思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经过一番挣扎后,他唯一能问的话是:「他还能活多久?」
素飞言对他绝望的表情视而不见,「半日,最多只有半日,也可能几个时辰就死了,他的身体太弱,
没有体力再撑下去。」
古渊思泪流满面,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后悔过。若是自己再对乐雅好一点,他说不定就还会有些体
力,还能够活久一点。
素飞言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地道:「进去吧,时间所剩不多。」
古渊思抬起头来问素飞言:「为什么帮我?我对你这么的......」
素飞言冷冷淡淡的道:「你对我怎样不是重点,而是我本来就觉得这件事中一定藏着秘密。神子虽然
有让你活下来的能力,但是这样你就真的幸福了吗?在最后一刻,是不是该有人让你自行选择你所要
的人生,他虽爱你,也无权把你的人生扛在肩头。」素飞言的公正无私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