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夏无尘,就像你爱我一样的深。”
* * *
一早起来,耿回雪真的是抬不起来头了。因为昨夜他是被抱到夏无尘住的屋子里的,早上不认识的婢女捧水来
,看到他睡在夏无尘怀里,惊讶得差点连水都打翻了;而夏无尘全身赤裸的下床,还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他们
两个昨夜做了什么好事,婢女还会猜不出来吗?
耿回雪终于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间,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他总觉得夏家的下人们看他的目光很不一样;于是他
低着头走回自己的房间,全身仿佛都热了起来。
服侍他的婢女微笑着拿了澡盆过来让他洗澡,还笑道:“耿少爷,我带了浴香加在水里,保证洗完后还会香喷
喷的,这是少爷最喜欢的香味;如此一来,他更是要为你神魂颠倒了。”
耿回雪只能垂着一张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心里的甜味却缓缓荡开。
* * *
洗完了澡,婢女就鼓励耿回雪去见夏无尘,他被推出房门,却不敢去找夏无尘,怕夏无尘会以为他是为了他洗
得这么香的,纵使不是这样,他也脸皮薄,不敢去找他。
他在房门前逗留许久,犹疑着到底要不要去找夏无尘的时候,一个他想不到的人却来找他,并且娇滴滴的问他
:“你有空吗?”
对于林秋莲的来访,耿回雪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的道:“我有空。”
“跟我到比较隐密的地方,我们谈谈好吗?”
耿回雪没理由说不好,而林秋莲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则柔声道:“这是大师哥以前的爱妾用的,人人都以为大
师哥爱这个味道,其实大师哥讨厌这个味道。”
她这么一说,耿回雪就楞住了。由于他对夏家还不太熟,所以由林秋莲带路。林家与夏家是世交,她对这里很
熟,转了几个弯后,就到了花园的隐密处。
一到隐密处,林秋莲就朝耿回雪跪下。
她突然这么做,耿回雪惊诧得直摆手,“你在做什么?”
“耿公子,感谢你与大师哥演了这一场戏,否则我相公与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和好。我们过些天就要走了,所以
我特地来向你道谢。”
“演戏?”耿回雪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
林秋莲点了点头,“我在未成亲前,就爱上了我二师哥,可是我爹却只欣赏大师哥,他办比武大会,是估算大
师哥十拿九稳可以得胜。那日我把大师哥约去山崖求他,大师哥慷慨的应允,但他武功这么好,若在比试时放
水,我二师哥马上就会知道了。”
说至此,林秋莲不禁哽咽:“于是,他竟然跳下山崖,让自己瘸了腿,如此就可不必去比试。我感念他的恩情
,在他的病榻前苦守,却被人传言与他余情未了;纵然真能嫁给二师哥,可是他却很在意这个传言,从不来不
看我。大师哥说要帮我想办法,没想到他却说自己有断袖之癖。耿公子,若不是你们在我相公、仆役面前演了
这么多戏,我相公如何肯信,这一切都该多谢你。”
耿回雪全身像被泼了一桶冷水,一个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跳下山崖而跛了脚,那他对她的心意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是爱到了最高点,才会连性命也不要的这么做;既然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在他人面前假装自己有断袖
之癖,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
“我不晓得大师哥与你是什么交情,你肯这么大力的相助,我永远会感念你的恩情。”
林秋莲想起过去,不由得羞惭地道:“以前我一直觉得大师哥很可怕,大家都说他好,但是我站在他的身边,
往往会有一股寒意传至我身上。他从来不表达自己的喜恶,就连浴香这么小的事,他也从来不说他讨厌这个味
道,却让大家以为他很喜欢这个味道;直到大师哥往崖下跳的时候,我才真的知道误解大师哥了。他是个好人
,自从他跛了脚,我每次见了他都忍不住想要流泪,他也一直劝我不要哭;我原本觉得大师哥只是外表亲和,
其实是个冷血的人,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了,他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我真的好感谢他。”
耿回雪茫茫然的看着林秋莲,她后来说了什么,他几乎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因为他的心快碎了。
林秋莲又再次的对他下拜,“耿公子,料想你一定是我大师哥的好朋友,才肯这么的帮我、帮他,我再次的谢
谢你,也请你向我大师哥表达我的谢意。”
她羞怯的说:“因为我才刚跟我相公和好,又曾跟我大师哥有那样的传言,所以我独自去见他总不大好,只能
请你代我转达谢意。那我先走了,耿公子。”她再次对他行礼后才离去。心中顿感一阵虚无,耿回雪觉得好像
天旋地转起来,天地变了色般;他瘫软的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地面,不知道自己是要哭还是要笑。
他忽然闻到自己身上本来要取悦夏无尘的香味,那香味既甜且媚,他随即像疯了似,迅速跳起来立即往有水的
地方冲去。
花园里有假山假水,里头还有个小池,耿回雪想也没想的便往里面跳进去,从头到脚浸泡在水里,连头发都湿
了;直到除去那个香味,他才从小池里爬出来。
然而他现在的体力大不如前,昨夜又才和夏无尘尽情的欢爱过而已,再加上他的体温又低,刚刚又在冷水里浸
过,所以一爬上来,他就哆嗦的直发抖。
被他当作夏无尘的那棵树就在他的左手边,当他看到那棵树,就像看到夏无尘一样,于是他又跳了过来,抖着
声音对那棵树大叫:“幸好我没有爱上你,你也没有爱上我,幸好……哈哈……幸好!”
他一边说,一边抖,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可他说得越快,声音就愈颤抖。
“你这个死跛脚鬼,我早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所以我也有防备。我告诉你,我爱的是可爱的小姑娘,不是你这
个跛了脚的臭男人,昨天夜里我是被你强压住的,不是自愿的。每次你靠得越近,那种酥麻的感觉就越强,我
是被那种怪异的感觉所逼,才跟你上床的,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对你有感情。”
他全身发颤、脸上发青、嘴唇发白,一脸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昨夜我一个人看月亮看得好好的,你就偏偏
跑过来要跟我一起看,所以我们根本不算在一起看月亮;我身上的香味,是你的婢女拿来给我泡澡用的,并不
是我特别要讨好你的。总而言之,我对你从来没有感情。”耿回雪说着竟喘气起来,“昨夜你睡着时我说的话
,你千万不要当真。我的意思是……我不爱你,幸好你也不爱我,神子应该是算错人了,所以我们是没关系的
,我会立刻回苗疆去,再请神子帮我算一个。”
按住自己的心口,耿回雪喘不过气来,他的话却依然没有停止,只是声音越来越微弱:“夏无尘,就当作你从
来没认识过我,我也从来没认识过你,大家从来都没看过对方就对了。”痛沿着胸口,到达五脏六腑,这第二
次的发作,比第一次还要痛苦。耿回雪豆大的泪珠也顺着他死白的面颊滑落。
“我没有哭,你不要以为我哭,我这一辈子从来没哭过。跟你完全没关系,你不可以误会。”
他用手抱住头,这样就没有人会看到他的眼泪,他哽咽的痛哭流涕说道:“我真的只爱漂亮的小姑娘,你千万
不要误会我会爱上你。”
第九章
醒过来时,耿回雪已经躺在床上了,照顾他的婢女正在帮他拭汗,一脸担心的道:“耿少爷,你怎么全身湿透
的昏倒在花园里,害我们吓了一跳,急忙把你扶进房里,少爷还立刻派人去找大夫。你昏睡了一整日,汗流了
好多。”
耿回雪想推开被子起来,奈何他浑身酸软无力,所以才刚坐起,又马上倒回床上。
婢女急忙去扶他,“别动了,耿少爷,大夫说你的脉象奇怪,一整个下午都在跟少爷研讨要开什么药给你吃,
好不容易才开了几帖药,现在正在煎呢!”
“不必吃药了,我的身体吃什么药也不会好的。”
婢女以为他是胡思乱想,劝慰说:“耿少爷,你别这么说,你年纪还年轻,少爷又这么照顾你,夏家会找最好
的大夫,请他们开最好的药,你很快就会痊愈的。”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早就该死了,只不过是靠着神子的力量才活到现在。我这个根本不是病,连我们苗疆的
药师是全世间最好的大夫都治不了我了,中原的大夫就更不用说。”
见他越说越不对劲,婢女摇了摇螓首,“耿少爷,你是不是摔进水里,脑子摔坏了,怎么说这种死不死的不吉
利话?”
耿回雪摇头,他扶住婢女的手,脚踏下地来。
婢女急道:“别下床,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少爷等会儿就来了。”
耿回雪不听,披了衣服就走向门口,无奈走没几步,他又坐在地上喘气。婢女上前扶他,他却道:“不必扶我
,去找林秋莲过来,快一点,我身体这么差,快没时间了,药师说过第二次发作与第三次发作的间隔时间很短
的。”
不知道他要找林姑娘干什么,婢女迟疑了一下。
耿回雪还要站起,显然是要找林秋莲。
见状,忠心的婢女不肯让他虚弱的走路去,立即说:“我马上去找林姑娘,耿少爷,我扶你去躺着。”
耿回雪摇了摇头,他比了比椅子,示意他要坐。
婢女无可奈何,只好将他扶到椅子上坐着,然后出房门去找林秋莲。
耿回雪喘着气,他口干舌燥,使尽全力倒了杯茶,水杯却还不到嘴边就落了地,摔了个粉碎。昨日与夏无尘的
欢爱费去他太多的精力,他竟连喝杯水都没力气了。
* * *
林秋莲很快就来了,看到耿回雪的气色很差,吓了一跳。早上见他还好好的,才到晚上,他就一脸苍白。
她关心的问:“耿公子,你怎么了?”
耿回雪一看到她来,便强撑着一口气,扶着桌边站起来,“在我死前,我要告诉你,我跟那个死跛脚鬼不是什
么朋友,我们什么也不是。”
林秋莲瞠目结舌,不知道他忽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而且她完全听不懂。
痛苦加遽,耿回雪忍着痛苦道:“我吃他的饭,穿他给我的衣服,就欠他一份人情,我告诉你……”
冷汗一滴滴的从耿回雪的额头掉落,他抓住桌布,却撑不住自己,整个人就跟着桌上的茶具一同摔在地上。
林秋莲大骇,上前要扶他,他却握住林秋莲的手,脸上表情已然扭曲,显然是痛到了极点,声音也因为痛而变
了调:“他爱的是你,我我……是看他可怜,他已经为你跛了脚,请你爱他一点吧!”
他说的话让林秋莲怔住,婢女在一边也听得很清楚。
耿回雪一口气喘不过来,冷汗不断冒出,跟着倒向林秋莲。
林秋莲正要他再说清楚些,却怎么摇晃,他就是没睁开眼睛。她害怕的去探他的气息,才发觉他已经断气;她
吓得把他摔在地上,全身发抖的尖叫:“他死了,死了……”
夏无尘突地从门外走进来,随即握住林秋莲的肩,冷声道:“噤声。”
林秋莲虽止住尖叫,但她仍颤抖着手的比着倒在地上的耿回雪,“他死了,他是真的死了。”夏无尘上前去探
耿回雪的气,果然已经没气。他刚才在门口听到耿回雪死前说的话,他冷冷的目光扫向婢女,说:“你刚才听
到什么?”
婢女又害怕又着急耿回雪的死,一开始也不知道夏无尘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便老实道:“我听到耿少爷说少爷
你爱着林姑娘。”
夏无尘一只手立即攫住婢女的脖子,厉声道:“你说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婢女被扼得喘不过气,脸色涨红,她害怕的摇头,“我什么也没听到。”
夏无尘放松了手,冷冷的说:“对,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若是让我听到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你
就等着以毒杀耿回雪这条罪名上官府;但是只要你乖乖的,那就什么事也没有。现在去打热水来,帮耿回雪擦
擦脸,别人若问,就说耿少爷病重,还没起身,药应该煎好了,去拿来。”
耿回雪都死了,还煎药给他干什么,但婢女被夏无尘的表情吓得脸色发白,她点头的跑出去。
夏无尘抱起耿回雪的尸体,将他放回床上。
不一会儿,婢女发抖着把药端来。
夏无尘低沉地道:“摔了它。”
婢女以为自己听错,夏无尘又轻声重复一次:“摔了它,越大声越好,听见了吗?”
他说得虽然轻柔,但是却带满冰意,婢女只好照做。
砰的一声后,夏无尘又说:“很好,把屋子看得到的东西都摔碎,摔大声一点。”
婢女不敢不从,她拼命摔东西,屋外恐怕都听到了;终于全都摔完了,她流着汗说:“这样可以了吗?少爷?
”
“去叫几个爱说人是非的人来打扫,她们若问,就说少夫人身体不舒服,对我发了一顿脾气,我一生气不再理
他就走了,还对少夫人说天底下不只他一个女人,我爱找谁就找谁,他管不着。现在就出去说,记住,若是让
人知道耿回雪死了,你同样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