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爱一回 下》——by樊落

「俊，你干嘛出院？你还没好！」
「对我来说，能活动就算是好了，而且住院的费用我也交了，郑先生，你还来干什麼？喂，你做什麼……」
话音未落，已被郑绍棠双手环住腰揽进怀裡。
「俊，我这次真的是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好吗？你要是气我，打我骂我都没关係，就是不要漠视我。」
周俊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
「郑先生，请你冷静点好吗？」
「我怎麼能冷静？你要我怎麼冷静？俊，我又看了你的日记，我知道你会很生气，又要骂我卑鄙，不过无所谓，我就是想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想我、爱我，一直都在等我回来，要是知道，我绝不会做那麼些卑鄙无聊的事，说那些混帐话，我恨不得打自己一顿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该怎麼做才能让你原谅，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在你身边陪著你，一直陪下去，求你不要赶我走……呜……」
看著在自己怀裡哭的泪人一般的郑绍棠，周俊心裡有些发酸。
他将对方用力推开，在床边坐下，淡淡地说：「郑先生，日记只能代表一个人一个时期的心情，也许当时我是爱你的，可是在我陪你上床，而你也付了钱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只是一笔交易了。
「你要是真的这麼想跟我做，你掏钱，我奉陪就是了，只怕我的身子不能让你尽兴……」
「俊，我知道你在气我，你在说气话……」
「我没有说气话，这两天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这一切根本就是我自己犯贱，说什麼情啊爱啊的，现在的社会还有谁会相信这个？
「更不用说像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其实公司有个女孩一直在追我，我都没答应，现在我也想通了，做人还是实际点好，我準备接受她……」
「你胡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我知道你在报復我！」
没想到周俊会说这样的话，郑绍棠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恶狠狠地说：「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让你和她在一起，你是我的！」
手腕被郑绍棠攥得好痛，周俊气道：「你太霸道了！你放开我！」
这才发现周俊的手腕被自己攥得通红，郑绍棠吓的忙鬆开了手。
不小心又伤到俊了，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一听到他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嫉妒就像毒蛇在咬噬心臟，让他的暴戾阴狠喷薄而出。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麼用力，是不是很疼？」
相对于郑绍棠的惊惶失措，周俊反而很平静。
「郑先生，我不喜欢女人，不过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后和妻子孩子在一起，也许那样的人生才是我该走的。」
要他眼睁睁地看著周俊和别的女人结婚，他寧可自杀，要不就杀了那个女人！
郑绍棠抓住周俊的肩膀大叫道：「你骗我，我不信，不信！」
他抱著周俊慢慢滑倒在他腿间，把头靠在他的膝上轻轻抽泣起来。
「為什麼？俊，我都知道错了，你怎麼就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你以前都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们明明彼此相爱，為什麼一定要互相折磨对方？你就是為了惩罚我，才要和不爱的女人在一起吗？你知不知道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根本就不会开心……」
「郑先生，请你不要这样好吗？」
郑绍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盯著周俊，轻声问道：「你為什麼要这麼叫我？即使是我们初相识时，你也从来没这样称呼过我。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现在的关係还不如初识的时候？是不是一个人做错了事，就真的无法被原谅？俊，难道你对我的爱还比不过那些恨深吗？」
周俊不敢对上这双凝视著自己的泪眸，他垂下眼帘轻声道：「你忘了有一句话叫覆水难收吗？在你对我做了那些羞辱和折磨，又说了那麼多残忍的话之后，你认為我们之间还能再重新开始吗？
「郑先生，如果易地而处，你是否又能原谅我？」
郑绍棠哭倒在他怀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俊，你真的好残忍，我都这样求你了，你就不肯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吗？哪怕一次都好……求求你，不要再恨我……」
周俊感到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意气风发、气势迫人的郑绍棠，他只是一个靠在自己身上伤心哭泣的孩子。
他从来没有恨过郑绍棠，可是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因為他不是棠棠，这麼出眾高傲的人根本不是他能牵绊住的，在经歷了那些事后，他已经没有自信再去陪伴其左右。
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安慰伤心欲绝的郑绍棠，周俊就只有沉默著，任由他哭泣。
良久，郑绍棠忽然抬起头抹去眼泪，站起身来冲周俊展顏一笑。
「俊，我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现在是爱我也好，是恨我也好，我都不会放弃！我不是秦楚，不会任由已经属於自己的幸福再从手中滑走！你生病是因我而起，所以从今天起，我会搬进来和你一起住，照顾你的生活！」
他才不信周俊刚才那些说辞，就算说的是真的，他也不会放弃！不战言败可不是他郑绍棠的作风，而且他这辈子还从来没输过，就不信这次会输给一个女人！
虾米？
还沉浸在悲伤气氛中的周俊，一时跟不上郑绍棠突如其来的跳跃思维。
他有没有听懂自己刚才说的话？或者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
郑绍棠转身去了厨房，他看到丢在桌上的泡面盒，不由气道：「俊，你现在这样的身体居然还敢吃泡面！从今天起，我来做饭，不管好不好吃，你都要给我吃的乾乾净净！」
周俊还愣愣的坐在床头，他这次不仅思维跟不上，连理解能力也没跟上。
郑绍棠也不管他，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翻看各个橱柜裡面摆放的食品，反正这个家所有的摆设他都是熟悉惯了的。
当看到橱柜裡堆满了小山一样的泡面时，郑绍棠心裡就不由有些发酸，俊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為什麼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整天吃泡面，再好的体格也会垮掉。
周俊终於回过神来，跟进厨房，他看到郑绍棠这种无视他存在的举动，不由气愤地说：「郑先生，你太过分了！就算你是郑氏的人也不可以这麼霸道！你有什麼权利随便在他人住宅……」
「叫我棠棠！」
熟悉的语气让周俊一怔，他掩饰住有些翻腾的心情，冷冷道：「我们现在并没在床上，我没有义务那麼叫你！还有，请你马上离开！」
「俊，我说过了，我那天说的都是混帐话，你要是记恨我，就儘管打我好了，随你打！还有，叫我棠棠！至於住在这裡的事情，我知道这是你们公司的公寓，我会马上跟冯总联繫，我想他不会反对我住下来。」
如此霸道的语气让周俊更忍不住怒气。
「郑先生，你这算什麼？几天前你还说根本不屑看我这张脸，要我滚得远远的，现在又说要和我住一起，想照顾我。你以為你是谁？你又把我当成什麼？
「如果你想寻开心，请你到别处去，我根本没兴趣陪你玩这种游戏！喂……你做什麼，你放开我！混蛋！」
郑绍棠上前将周俊拦腰抱起，不理会他的挣扎，将他送回到卧室，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柔声说道：「俊，你现在的身体不宜生气，你要发脾气，等病好了之后再发好吗？到时你动手都行。」
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和郑绍棠争执，周俊气恼地躺下，面朝裡用被蒙住头。
怎麼就对这臭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怎麼就这麼没骨气？在被那麼羞辱之后，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被他抱住，心裡居然还有那麼点欢喜。
郑绍棠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
「郑楚琰，俊这个样子你居然让他出院，这笔帐回头再跟你算，马上派人把俊的药送过来。
「什麼？不知道地址？郑堂兄，你不是正在和俊的公司合作吗？难道连问一下都不会吗？问我？我如果知道早就告诉你了，还用这麼麻烦？
「还有，你马上给我回公司工作，我这段时间要照顾俊，去不了那边。什麼？你忙不过来，楚瑜不是来了吗，让她帮忙了！
OK，就这样，bye……」
这傢伙真的是总经理助理吗？有谁看见过比总经理还要凶的助理？
想像著远处被颐使气指的郑楚琰，周俊几乎可以猜测到短时期之内，自己也要被奴役的命运。
郑绍棠就这样罔顾房主反对强行住了下来，还把所有的泡面都扔进了垃圾箱，开始了他的主厨生涯。
他的厨艺比起半年前并没有太多长进，但还不至於难吃的咽不下去，何况被他在一旁恶狠狠地盯著，周俊实在没有力气和精力再另起锅灶。
吃饭倒还是其次，周俊最难过的是，他实在不想去喝那碗不知道是什麼东东煮出来的汤药，这些草药都是郑楚琰派人送过来的，一包包的堆在客厅一角，像个小小的堡垒，他真不知道自己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攻陷这个堡垒。
除了用餐时间，周俊都儘量避开郑绍棠，索性后者也没缠他，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晚上自己找出一床薄毯，把外面的沙发上当成了他的暂时根据地。
而且周俊很惊奇的发现，郑绍棠用的手机竟是以前自己买的那个，他还以為手机早就被扔掉了呢。
好像看出周俊的想法，郑绍棠把手机拿到他面前，说道：「俊，我当时是想扔掉的，不知怎麼的却捨不得，现在真庆倖没有扔掉它。」
这有什麼好庆倖的？这种早就过时的机型连学生都不会用，堂堂郑氏的总经理助理拿它也不嫌丢人？
周俊嘴上虽然不说，心裡却不以為然，不过当看到郑绍棠拿著这款手机，他就很自然的想起那天两人一起去购物的情景，他為了救棠棠受了伤，而棠棠也因此发他脾气，然后他们和好，一起开心的照相……
那些开心的日子全都一去不復返了。
手机保存的很新，让周俊想起自己珍视手錶的感觉，他记得他是把手錶夹在了日记本裡，后来日记本跑到了郑绍棠那裡，手錶却不见了，手錶的事郑绍棠没提，周俊也没有再问。
郑绍棠看到周俊的脸色却惊慌起来，连忙上前扶住他。
「你怎麼了，你的脸色好难看，是胃痛吗？」
周俊捂的不是胃，是心，一记起那块手錶被狠狠摔碎的情景，他的心就会痛得厉害，郑绍棠当时摔的不是手錶，是他的心啊。
「走开！」
冷冷推开那只扶住他的手臂，周俊头也不回地转身回房，他将房门紧紧关上，任由自己靠著门虚软地滑坐下去。
不是没感受到对方的关心和担忧，可是却不知為何，竟推开了那伸过来的扶持。
郑绍棠曾给的那些无情羞辱让他心痛，可是刚才看到被他拒绝后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庞，他的心竟会更痛。
究竟他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人？
一夜难眠。
周俊一晚上都处於半梦半醒之间，郑绍棠的身影一直纠缠著他不放，气得他半夜把那个熊宝宝抱枕摔到地上，这个臭小子，為什麼就连做梦都不放过他？
因為晚上没睡好的关係，周俊次日早上起床后，觉得头有些晕沉，他走出卧室，跟著就看到郑绍棠正在厨房那边正热火朝天地做著早饭，锅碗瓢盆让他摔得叮噹响。
这傢伙究竟是在做饭，还是在打劫？
见到周俊出来，郑绍棠回过头冲他笑道：「俊，昨晚睡得好不好？你的气色不错啊，看来楚琰的药还是有效的嘛，快去洗把脸，我们吃早饭。」
家裡无缘无故多出一个人来，睡得好才怪，周俊气愤地想。
记得昨晚自己冷冰冰甩出话后，那张脸上露出的落寞神色，让他看著好心疼，本以為对方也会跟他一样情绪低落，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郑绍棠一脸灿烂的笑容。
显然感情比较简单的周俊，低估了在商界叱吒纵横的郑绍棠的决心和韧性。
看到自己的睡衣很自然的穿在他身上，就和半年前发展的那样，周俊就不由有些羞恼。
他有什麼资格这样随便翻动自己的东西？
「郑先生，请你自重，我不认為你有权利随便穿别人的衣服！」
「俊，你是我的爱人，不是别人！」
轻鬆一句话就把周俊準备要说的全部堵了回去，他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个嚣张且自以為是的傢伙，怒火在心裡兜了一圈，他所能做到的就是虚张声势地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然后转身去洗漱，对这个小恶魔来个眼不见為净。
早餐是花卷和千层饼，还有些酱菜，周俊看到摆在桌上那碗黑忽忽的东西时，他还以為是熬好的汤药，郑绍棠却红著脸不好意思地说：「俊，我本来想熬点小米粥给你补充一下营养，没想到熬糊了……」
这也糊得过分了点儿吧，黑忽忽的一片还能喝吗？这傢伙到底是想给他补充营养，还是要拿他的胃寻开心？
「你今天就喝牛奶吧，没想到熬粥也是门学问，我会再练习一下，明早的粥一定没问题。」
郑绍棠将热好的牛奶端到周俊面前，他自己开始喝那碗煮得黑忽忽的粥。
吃烧糊了的东西是容易致癌的，周俊想都不想就劈手夺过那碗粥，说道：「你也喝牛奶好了。」
郑绍棠脸上一瞬间的诧异立刻变成惊喜，秀眉马上笑弯了起来。
「俊，你在担心我呢。」
看著眼前这张笑得更灿烂的脸庞，周俊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该死，他们之间都已经没有瓜葛了，他為什麼还要这麼多事？这个人要怎样与他何干？
周俊气的用筷子不断戳著那盘摆在他面前的酱菜，直至把它戳成千疮百孔。
俊，你要是生气就戳我好了，干嘛為难那可怜的酱菜？都是你辛辛苦苦泡出来的，我还一口都没捨得吃呢。
看著已处於粉身碎骨状的酱菜，和在整个用餐过程中连头都没抬一下的周俊，郑绍棠在心裡偷偷打了个V的手势。
好可爱的俊，关心就关心，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难道你不抬头我就不知道你在脸红吗？以為昨晚那一点小小挫折会击倒我？
开玩笑，我如果输给你，我这辈子就跟你姓！不过，就算是赢了，我这辈子还是要跟你姓！俊宝宝，别想甩掉我！
第一步作战计画成功，棠棠，继续努力！
这种相见争如不见的日子在熬了三天后，周俊终於可以甩开那个几近於监视他的温柔目光，重新上班。
在清晨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他长长松了口气，终於不用再面对那张让他心悸又心跳的脸孔了，这三天裡他几乎随时都沐浴在郑绍棠的呵护和关爱之下，那温柔的高压迫得他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臭小子不是郑氏的总经理助理吗？怎麼也不见他做事，就整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周俊自问这三天裡他已经是做到冷若冰霜、冷顏以待了，可这些用在郑绍棠身上好像完全不起作用，他记得前不久郑绍棠就是这麼对付他了，当时他心裡真的好难受，根本连说句话都力不从心，怎麼这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招式，对郑绍棠不管用呢？
他们在一起就像在打太极推手，他是很有气势地打过去的，对方偏能轻柔柔的化解，一连三天看著郑绍棠那持之以恆的笑顏，以至於周俊怀疑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冷漠，还是那个小鬼神经太大条？
丝毫不给周俊放鬆的机会，郑绍棠跟著从屋裡追了出来，来到他面前，替他理了一下西服领子，说道：「你身体刚好，不要太勉强自己，不舒服就马上打电话给我，我接你回来。」
「我很好！」
冷冷甩开郑绍棠的手，周俊转身头也不回上班去了。
这算什麼？还追上来替他整理衣服又叮嚀嘱託的，就像早上送丈夫上班的妻子一样，他郑绍棠以為用这种怀柔政策就能让他回心转意，投怀送抱吗？他以為他是谁？
他不是棠棠，他是郑绍棠！他那些天真无邪，嬉皮笑脸都是做出来的，那个气势逼人、冷酷无情的人才是真正的他，不要再相信他，不要再上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