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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兽(上)》——by白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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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伸出手,卑鄙地抓住了这块浮木,接受了他给予的抚慰,即使明知不对,也没有遵循理智的召唤,坚决推开他的手,反而任他一步步逼近,任自己沉浸在迷乱的情欲中。
因為他,他心裡这头失控的暴戾之兽终於平静下来,然而这结果,却绝非他想看到的。
一切都错位了!
他和谢言,是两列本该平稳行驶的列车,纵然偶有交集,也只会擦肩而过,然而此刻却疯狂地碰撞在一起,隐隐还有冲向失序的未来之势!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他从未想要招惹任何人,一直小心翼翼,守护著自己的世界,不让他人涉足,迄今為止,他唯一真心接纳过的就只有肖诚,这已经够了,他的方寸世界,承载不了太多感情的重量。
尤其是谢言!
「你自己吃饱了就想跑?」
谢言一把抓住他的手,将正想起床离开的人拉到自己身下,牢牢压住,不让他挣脱。
「谢言,放开我,刚才是一个错误,它不该发生的。」柏渐离的脸上,红潮渐渐褪去……
「嘘,我知道,今天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谢言低头凝视他,眸色既深得要把他吞噬,又轻柔得似将他含在口中,唯恐一不小心,他就化了。
「你不是柏渐离,我也不是谢言,我们就把彼此当成陌生人好了,只是在一个寂寞的夜裡,互相慰籍。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天一亮,我们就各奔东西,我不会向你索取任何东西。」
心悸与心痛的狂潮,几乎在同时袭来,男人的低语和闪著微光的眼眸,不知怎的,竟让柏渐离有胸口被击穿的感觉。
「谢言,我……」
「你不需要说任何话,只要好好吻我就行了。」
谢言俯下头,温柔地覆上他的唇,柏渐离轻叹一声,顺从地张开嘴,和他舌尖交缠……
该说的、该做的,他都说了做了,那他,还能再说些什麼呢?
到了现在,他已经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愿再去想了,他闭上眼睛,任自己跌入眩目的爱欲浪潮中……
等谢言醒来时,正是第二天的早晨。
淡淡晨光,透过白色窗帘一角,照入房间。
一室静默。
他一惊,下意识朝身边摸去,被褥早已冷了,看来,他已不知何时在深夜悄然离开。
眼角餘光一瞥,突然看到床头柜前多了一张小小的纸条,谢言伸手拿过来一看。
只潦草地写著六个字:
谢谢你。
对不起。
妈的,「用」完别人也不会说几句好听的!
谢言无奈苦笑,长长吐出一口气,翻了个身,抱住他躺过的枕头,深深闻著上面残留的气息。
非常淡、非常清冷的气息,根本留不住,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吧。
昨天的一切,歷歷在目。
他的双臂闲,仍有将他拥在怀中的错觉,他的身体,也仍能感到他肌肤的温度,他每一声低低的呻吟、每一刻表情变化,都深深印在他脑海,无比鲜明深刻。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既满足,又无比空虚。
他心裡很明白,那个魔幻般的夜晚,是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拥有,今后,他将不可能再有这般幸运。
為什麼会自讨苦吃,爱上内心苍凉无一物的男子?
到底是从什麼时候开始的?
是入学每一天,来到寝室时看到的那个清冷影子,还是他对自己冷淡透明,旁若无人的态度,还是……大学整整四年,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一切?
回想过去,除了他,他竟然没有关注过任何人。
然而,对他来说,他是否仅是生命中的一位元过客,一块需要时顺手抓住的浮木?
昨晚的交集,是否能在他一无所有的心裡,留下那麼一点点痕跡?
谢言开始后悔了。
在品尝过他的味道后,他已经后悔,后悔自己今后是否还能再对别人动心,因為光他一个,就已经攫取了他所有关注、耗尽了他所有的热情,然而,回报给他的,却只有这麼残忍的六个字!
他后悔,后悔太晚了,他已无法全身而退!
可他这只独行兽,一旦决定了方向,就会毅然拋开一切,头也不回地朝设定的目标奔去。
他和他再见的日子,将遥遥无期。
[发表时间:2008-4-5 14:37:30]

天天爽一回


0 0 [10楼]

第十章
三天后,柏渐离拎著简单的行李,完全不像是出国留学、一去至少好几年的人,倒更像到邻近城市旅游的游客,登上了直飞雪梨的国际航班,在雪梨停留一小时后,再转机到柏斯--西澳大学所在的城市。
临行前,没有任何人来送机。
父母都在忙一件重大的事,根本忘了今天是他出国的日子,柏渐离和他们打了个电话,淡淡交代了一声,肖诚因安雅丽的父亲住院,无法抽出身,至於谢言……
柏渐离在登机前,想给他发一则简讯,一个字一个字打完,看了无数遍,最终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然后,在登机前一刻,他关上手机,把仅存有两个电话号码的SIM卡抽出,丢到了行李包中。
就这样,没有留下一句话,他毅然离开他。
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於抵达雪梨后,再转机,不一会儿,柏斯就近在眼前。
从舷窗口远远望去,被一片蓝色围拥的柏斯,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座航标。
肖诚曾很好奇地问,為什麼不选择雪梨或墨尔本这样的大城市,毕业后,比较容易找工作,也有更好的发展机会,但柏渐离只是说,他喜欢安静的城市,无须大,只需小小一隅,更可安身。
柏斯有一百多万人口,是座美丽而乾净的城市,位於澳大利亚西海岸,因离其它大城市很远,而显得格外安静孤独。
柏渐离凝视著这座小小的灯光之城,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
他终於来到了,世界尽头。
大学有专车来机场,接送国际留学生。
车内除柏渐离,还有三位留学生,一位是加拿大人,一位是美国人,一位来自南非,柏渐离并没有加入他们的交谈,逕自靠在座位上憩息。
一路上蓝天白云,风景美得不像是真的,让人几疑身处画中。
和别的留学生不同,柏渐离没有选大学包食宿的寝室,而是选了类似别墅式的宿舍。
是一间间独立的小别墅,裡面有四个单独的房间,浴室、厨房和客厅是共同的,这样类似的房子有五十幢左右,位於大学管理学院的西院,步行到管理学院只需十分鐘,非常方便。
柏渐离的室友除一位是澳洲本地人外,另外两位则都来自新加坡,能说中文,交流并无大碍。
第一天,柏渐离就发挥了自己独立生活的天赋,自己拿了张地图,把四周地形都研究得一清二楚,然后,跑到校区外的小型便利超市,扛回了一堆日用品和食物,开始了正式的留学生涯。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入学好几个月。
和习惯了国内热闹生活、一到国外就叫苦连天的人不同,柏渐离几乎没有感觉到「适应与否」,就完全融入了目前的生活。
也许他的血液中,天生就带著西方个人主义的自我因数吧,所以,海外这种相对纯粹的生活方式、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定距离的相处方式,正好与他的处世之道完全符合。
他简直如鱼得水。
在主修自己的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外,柏渐离还选修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如摄影、设计与园艺。平时除打工外,逢公眾假日,就开著自己刚买的二手相机,四处乱转,拍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风景照片,不知不觉,在笔记型电脑上存了满满一堆。
閒暇时,他把照片整理出来,附上自己简短的旅游介绍,发到常去的旅游网站,居然颇受「驴友」们欢迎。
时间写久了,还有一些杂誌旅游栏目的编辑直接上门邀稿,於是有空的话,柏渐离也给这些栏目写写稿,配上优美的风景照,稿费折合成澳元,权当是买菜钱。
除了平时常去的旅游网外,柏渐离还常去一个网站,就是N大四十六届的线上同学录。
自从无意在G00GLE搜到同学录后,柏渐离就註册了一个ID--过客310,310是暗指他出国的日子--三月十号。他没有用自己的真名,在同学录上也从不发言,只是潜水。
肖诚是同学录的组织者和活跃份子,不时上传自己的照片,和大家閒聊近况。看到他上传的结婚照,柏渐离会心一笑,把它们都存下来,閒暇时看看,有怀念的感觉。
过去的一切恍若梦中,如果不及时存下点滴,只怕很快会在岁月的洪流中消失了吧。
有什麼是真实的?
语言吗?还是和他们过去的每一幅画面、每一道眼神交流?
他不知道。
一年时间,就在这种既充实又寂寞的时光中,悄然度过。
第二年,柏渐离因忙於毕业课程,减少了外出次数,变得更加深居简出,经常泡在大学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所幸他的心血没有白费,以平均A的优秀成绩毕了业。
第二年年底,柏渐离毕业后,先在一家中型贸易公司做了一段时间的销售,发觉实在不符合自己的个性,於是,他毅然辞职,和认识的两位元国内朋友,联手开了一家园艺公司,专做园艺风景造型及布展。创业的第一笔资金,是他向父母借的。
因市场定位準确,公司运行得很成功,一年后,便有了不俗的业绩,柏渐离还清借款,替自己买了辆好车及高级的摄影器材,工作之餘,更加热衷於外出旅行及摄影。
很快,他在澳洲已过三个年头。
呼吸自由的空气,过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著自己喜欢的事,单纯而任性地活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无欲无求、平静安寧的生活,人生的终极目标,对他而言,已经达到了。
如果明天就死去的话,相信自己也没有任何遗憾。
然而,真的没有任何遗憾吗?
除了公司的伙伴,柏渐离身边几乎没有什麼朋友,虽然在大学时,也有向他示好的女生,但他并没有交任何女友,也没有任何男友。
柏渐离曾一度好奇,去过当地的GAY吧,但那裡乌烟瘴气的环境令他呼吸不畅,於是拒绝了陌生人的邀约,他就匆匆回家,从此再没有踏足一步。
本来他对性的需求就很淡,现在更加淡了,非常难得才想要自慰一次,那还是在不可避免地想到某些画面后的行為。
一般来说,他都小心翼翼,不去回望过去。
过去的岁月宛如黄沙,早被狂风吹散,徒留一尘不染的地面。
所以不要去看,免得被这一无所有的空旷刺伤,虽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他越来越孤独,也越来越沉溺於这种孤独感。
贪瘠的生命中,曾经留下深深印象的那些人的面目,差不多已经模糊了。
他甚至都快忘了谢言的脸……
只是,每当夜深,无意一抬头,就能看到高远深寒的夜幕中,倒映的漫天繁星,那星星彷佛就是他的眼眸……
柏渐离经常对著这样的夜空,呆呆坐上大半天。
一夜无梦。
二○○七年七月,冬季,柏斯依旧美丽如昔。
这是柏渐离在海外的第四年,他也依旧孤独如昔。
也许正是日子过得太平静了,二十八号,一场飞来横祸,突然降临到柏渐离头上。
那是一个下著大雨的深夜,柏渐离独自开车,从西海岸摄影回来,错过了MOTEL,长长的高速公路一望无际,他因长时间未得到休息,感到十分困乏,驾驶时睡意朦朧,不慎手一滑,方向盘一拔,整个车子疾速打横,斜冲过右车道!
不幸中的万幸!
右车道并无车辆来往,且右侧正巧有一**待施工的沙地,车子才没有直接和逆向行驶的车辆相撞或是从悬崖翻落,而是疯狂打了好几个转,这才一头撞到沙堆上。
车头几乎完全撞扁,整个报废,柏渐离的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当场昏厥过去,被送到医院急救后,发现眼镜的碎片深扎入左眼角处,只差一寸便几乎失明,同时,他的右小腿脛骨下三分之二处粉碎性骨折,必须马上展开手术。
好在柏渐离虽然头部受创,却并没有撞成严重脑震盪,送入医院后不久即苏醒,只有轻微的晕眩。
眼角的外伤很容易处理,缝了十几针,只等结疤就能好,小腿的粉碎性骨折用钢板内固定,所需的痊癒时间比较长,且在目前阶段,还不知是否有什麼后遗症。
第二天,等柏渐离从病床上睡醒,看到自己被包裹得像团粽子似的右腿和脸,不禁无声苦笑。
死裡逃生,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对很多人来说,该是刻骨铭心的经歷,然而,柏渐离的心裡却异常平静。
如果有一天,自己就这麼突然死去的话,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也不会有什麼人悲伤吧。
他转头看著窗外……
此刻是最冷的冬季,澳大利亚却常年不见下雪,再加上柏斯靠海,气候温和,随处可见稠密的绿萌,还有零星的不知名野花,开得灿烂无暇,不由让人怀念起国内冬季一片银装素裹的美景。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是否会像堆积的融雪,无声化為流水?
即使没有素白的雪景和沉睡的大地,像现在这样,消失在繁花落尽的深处,也不坏啊。
然而很可惜,他还活著。
孤独地活著。
柏斯的市立医院很安静,医生护士都十分和蔼可亲,虽然医院提供的西餐让他有消化不良的感觉,但只要习惯了,就觉得还不坏。
毕竟年轻力壮,再加上平时爬山涉水,体力锻练得很充沛,柏渐离以稳健的速度,一天天康復中。
一个星期后,脸上的伤口就可以拆线了。
等护士小心拆完后,柏渐离在镜中看到自己,左眼角多了一道小小的伤疤,倒更增添了几分男人味。
这裡阳光直射比国内强烈许多,再加上柏渐离经常在户外活动,皮肤被晒黑了不少,已不復从前的白皙。
他倒更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对外貌十分注重的人,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腿伤,不知道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
下半辈子一瘸一拐走路无所谓,但若无法继续用这条腿观赏风景的话,会是自己一生的遗憾吧。旅游是他仅有的乐趣,希望上天不要再剥夺他最后的一点快乐。
於是出院后,柏渐离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马上去墨尔本,那裡有一家非常知名的以治疗腿伤骨折為主的康復所,希望能以中西医结合的方法,帮助自己把粉碎性骨折的后果降到最低。
人生是否愈想求,使愈不得?
他想要像一头独行兽一样,无所畏惧地向前奔跑,却没想到,自己的腿也有驀然折断在路上、无法再前进一步的一天。
三个月后。
一辆深蓝计程车,停在柏斯市内东区,CLARK STREET第十四号A,一幢四间连体的独立小公寓,每间公寓,都有一个附带的小花园。
这是一条无尾小巷,邻居都是住家或上班族,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非常安静。
车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跨了出来。
柔和的阳光,淡淡打在男子消瘦的脸上,乌黑的头髮随风轻拂,掠过藏于薄薄镜片后的眼眸,淡而寧静的神情,镜框在太阳下微微泛光,遮住了他眼角一道小小的疤痕。
接过司机手中递来的行李,男子微笑道谢,然后,计程车扬长而去,他提起行李,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朝自己租的房子走去……
一迈动脚步,就让人看出他姿势的异常,右小腿平衡不稳,步履显得有些蹣跚……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无法像原来一样,快步如飞。唯一欣慰的是,医生承诺再静养几个月后,他应该可以照旧外出,只是无法长途跋涉。
对於这样的效果,柏渐离已经很满意。
掏出钥匙打开门,他回到久违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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