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使坏》——by花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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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种因陌生而產生的距离感令渡边龙司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更无法伸手抓住对方。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不好?」儘管在心裡一次又一次地练习,就这麼简单的一句话,也像是被人在舌头上打了好几个结,使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如果有其它吩咐,您可以按下墙上的对讲机联络柜檯。」
听到宫野尧例行公事般的轻快语调,渡边龙司急得快要大叫出来。
始终不愿正眼看渡边龙司的宫野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洁净感。
為什麼……
好像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被逐出他的记忆一样,全都消失得一乾二净,只有自己还停留在那段回忆裡,显得既丑、又扭曲,骯脏得连自己都难以忍受。
好痛……
自从与宫野尧重逢以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把利刃终於探出头来,狠狠地戳刺出一个怵目惊心、血淋淋的大洞。
尧……
明知道即使满载歉意的悽楚叫唤,也无法传进他的耳裡,渡边龙司仍然偷偷呼唤那个令他心痛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还有什麼事吗?」即将消失在门缝裡的背影,犹疑地停住脚步,片刻后,缓缓回身。
但是,宫野尧那种理性的声音,只会让渡边龙司感到痛苦而已。过去轻蔑的态度固然使他焦躁不悦,却远不如此刻的疏离更令他酸楚莫名。
宫野尧的声音虽然温和,却有著无法接近的距离感。
他的温柔就像是对待每一个上门的顾客一样平等,再也找不到以往那只对自己一个人而发,激烈愤怒到直戳心底深处的感情。
眼前这个美丽的男人,本是和自己互相伤害的,如今那双动人的眼眸已经容不下自己的身影,连恨自己都显得不屑。
他现在终於可以理解,水野瑞季曾经说过,如果不能被对方所爱,也要选择被对方所恨的心情了。
「我、有些话一直想问你……」
听见渡边龙司低声提出要求,担心把持不住自己的宫野尧有点犹豫起来。他的表情闪过一丝惧色,随即又坚定的拒绝。
「渡边先生如果对服务有任何意见,可以透过服务台的问卷卡。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不想被看出破绽的宫野尧一口气把话说完,流畅得令自己也大吃一惊。
宫野尧刻意冷漠的态度,宛如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渡边龙司心头,连五臟六腑都被冻结了。果然还是不行吗?
渡边龙司从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比水野瑞季以外,更让自己觉得脆弱的人存在,而自己却连要求和他正眼相对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曾经,渡边龙司觉得宫野尧只是个既可悲又愚蠢的男人,是填补心头扭曲裂隙、排遣空虚寂寥的道具。但随著欢爱的次数增加,渡边龙司对他產生了一种待殊的情感。
那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更不是轻视。
而是对他坚持所爱,愿意牺牲崩毁的美產生了敬意与怜惜,越是在凄惨中挣扎,他纯净的灵魂就越撼动自己的心。
直到意外重逢的那个夜晚,辗转难眠的渡边龙司才真正想通了这一点。
原来,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受他吸引。
而在多奈尔市的第四天早晨,水野瑞季的影子,就已经被宫野尧和那一锅香味四溢的味噌汤取代。而自己明知道遗失了要送给水野瑞季的手炼却一点也不著急,反而因為有宫野尧的陪伴而更专心投入工作,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倘若没有飞机上那场自尊心受损的相遇,而是在酒庄裡以主人与宾客的方式结识,现在的关係会不会有所不同?
会的,一定会的。
然而,时间无法回到过去,更无法删除已经发生的过程。
在宫野尧面前,自己从未高尚端正过,一想到那双澄澈无暇的瞳孔直到最后一刻,看见的都是自己 秽邪恶的丑态,渡边龙司就极度悔恨到想把自己掐死。
他让宫野尧痛苦,企图用骯脏的手段玷污他,然而宫野尧还是宫野尧。
只消一个晚上,就足以代谢净化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污秽毒素,迅速恢復纯净的洁白气质,更何况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眼前的宫野尧美得脱俗,简直就像一张不曾沾染过灰尘的白纸,乾净得让渡边龙司觉得,记忆中的那些画面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有一瞬间,渡边龙司误以為是画裡的少年维纳斯站在面前,但是下一秒鐘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即使是那幅画裡的少年维纳斯,也无法和眼前的宫野尧相比。
宫野尧异常清净的美丽,将渡边龙司逼到无路可退的死角。
他羞耻得再也无法面对他。
真心想对宫野尧诉说的,只有满腔的悔恨、歉意,以及,已经没有资格说出口的……告白。
但也许是刚才在宫野尧的眼眸中捕捉到的情绪,既不是厌恶、愤恨,更非恐惧、畏怯,而是与自己不谋而合的热度与悽楚。
他深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他太熟悉那种苦涩的眼神。
说不定老天已经听见他的懺悔,乌云密佈的绝望中,终於露出曙光。
也许……现在谈灰心、谈放弃都言之过早……
在洋甘菊的香味包围下,渡边龙司轻轻闭上眼睛。
明明应该是跟往常一样平淡的日子,却因為渡边龙司的再度闯入起了涟漪。原本以為离开就可以远离伤害,没想到不但没有消失的思念,反而将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又灼烧出一个大洞。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忘记他?
就在宫野尧不知道是第几次这麼问自己的时候,锁好店门转过身的金髮同事艾蜜莉小声地开了口。
「是渡边先生耶!」
表情立刻冻结的宫野尧胆怯地朝艾蜜莉指的方向望去,站在巷口的男人,正是渡边龙司,背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怎麼看都是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那张因為不耐长时间等待显得有些疲倦的脸庞,还是很吸引人。
「不知道他在等谁,过去打个招呼吧!」
艾蜜莉的建议唤醒了一不小心看得入神的宫野尧,随即红了脸颊,自责地紧抿下唇。
由於他的出现,使得宫野尧必须板起一张严肃的脸,刻意维持冷淡的语调,将他视為比陌生人更陌生的顾客对待,才能掩饰心中与日俱增的澎湃情绪不洩露分毫。光是每天绷紧神经和他面对面,就已经够让宫野尧心神耗弱,更遑论还要触摸他那用想就令人脸红心跳的性感身躯。
身心的忍耐都已经到达极限的宫野尧,饱受对渡边龙司又爱又恨的情绪折磨,如果可以的话,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令他遍体鳞伤的男人了。
可是这裡又没有其它路口,只能硬著头皮继续前进。
正当他打算低下头快速通过的时候,渡边龙司的脸朝这裡望了过来,意料外的巧合,让宫野尧躲避不及,视线就这麼对上了,心臟差点停止跳动。
「宫野,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吗?」
脸色瞬间僵硬发白的宫野尧无法回答艾蜜莉的关切,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他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宫野尧嘲笑著内心竟然有些许期待的自己,祈祷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只是一个错误,然而,渡边龙司的眼神却始终笔直迎向同一个方向,连一吋也没有偏离。
「宫野,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渡边龙司移动脚步走了过来,同时对艾蜜莉礼貌地点了一下头,透露出请求的讯息。
马上就明白自己是多餘的艾蜜莉,对宫野尧投以一抹曖昧的微笑,挥挥手快步走出巷口,轻快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宫野……」
只是叫了自己的名字,一颗心臟就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宫野尧没有遗忘这令他魂牵梦縈的浑厚嗓音,但随之而来的是渡边龙司带给他无法遗忘的痛楚。
自己只不过是他不想浪费时间,勉强凑合著用的代替品。
如果说,他心目中永远的纯真少年、水野瑞季是天上的雪,那被他形容成年老色衰的自己,就成了地上的泥。
年老色衰,在他眼中,那就是自己的样貌。
多麼可笑、多麼残忍……
你等我这个年老色衰的男人有什麼事?
拼命忍住了就要衝出口的话,宫野尧冷冷地从他面前经过。
「宫野。」
渡边龙司再度喊了他的名字并伸出了手……
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肩膀的瞬间,宫野尧转身,向后退了一大步拉开距离。
无视于宫野尧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或者说害怕被他逃跑了,渡边龙司强行拉住他来不及脱逃的手腕。
「為什麼要不告而别?」
「请你放开我!」
為了甩开渡边龙司强势抓住自己的手,宫野尧作势大喊,希望引来路人侧目,可以逼退他贸然的举动,但冷清的巷弄裡,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察觉情势对自己不利,宫野尧莫名焦虑起来,狂乱地挥动手腕,企图挣脱被渡边龙司掌握的恐惧,然而无论他如何疯狂挥舞,抓住他的手不但没有丝毫松脱,反而慢慢将他往角落拉去,等到发现时,宫野尧已经被限制在他的双臂之间无路可逃,而渡边龙司则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挡住他的去路一动也不动。
「请你让开!」
「回答我的问题,為什麼要不告而别?」
「我没有。」
「你有!」
「……」
「為什麼不回酒庄?难道阿正对你已经不重要了?」
「……」
「回答我,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
「没有,我……」
听宫野尧否定了令自己困扰焦躁的疑惑,渡边龙司心头有如放下一颗大石头的轻鬆。
由於渡边龙司说话的口吻不如过去那样强势,让宫野尧更觉慌乱,為了躲开他的追问,宫野尧一边将身体紧贴在墙上,一边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肚子裡。
不能……死也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
因為我喜欢你,所以回不回吉川的身边已经不重要了。这种话,宫野尧绝对说不出口。要是让渡边龙司知道实情,只会换来更大的耻辱和痛若,所以不能说,绝对不可以说。
像落入猎人手裡,拼命想逃的宫野尧令渡边龙司万分怜惜,不由得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他苍白的脸颊。
就在冰冷的指尖触摸到脸颊的那一瞬间,宫野尧因為过度紧张而全身僵硬,倏地回想起自己是如何爱上他的柔情,又如何被他所伤,不由得憎恨起他的温柔,禁不住出言挑衅。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渡边龙司吗?」
渡边龙司眼神露出疑惑。
「我没有男人的这种蠢话,你居然会相信?」宫野尧挑起眉毛,吊著眼睛挑衅渡边龙司。
有一瞬间,渡边龙司脸上的表情闪过像是受了重创似的动摇。
他受伤了吗?这麼一想,说谎的罪恶感令宫野尧低下头,回避渡边龙司逐渐扭曲的脸。
由於宫野尧的话充满了曖昧的空间,渡边龙司的语调也因大脑不受控制的各种想像而失去了原有的平稳。仔细想想,像他这麼美丽的男子,要没有人追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渡边龙司一想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它男人拥有过他的美丽,嫉妒、懊恼的怒火立刻攻上心头,使他抓住宫野尧的下巴向他逼近。
「说!你什麼时候有了男人?他是谁?」
「呜……」宫野尧虽然急欲挣脱,但渡边龙司愤怒的眼神不只让他失去力气,更让他生气。
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你用来打发时间、勉强凑合著用的泄欲工具,你凭什麼生气、又有什麼资格对我兴师问罪?我要跟谁在一起,你真的在乎吗?
夹带著说不出口的怨恨,宫野尧握紧拳头到指尖掐入掌心的程度,刻意用轻佻的语气说:「你说过,像我这种来者不拒的好色身体,要是一天没有男人肯定会受不了的。你忘了吗?」
那些曾经用来羞辱他的恶毒字眼,毫不留情地鞭打著渡边龙司。
他从来没有这麼痛恨过自己。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切来赎回在他身上使坏的那些罪恶,只求他施捨一个爱他的机会。
「对不起,我……」
「不准跟我说对不起!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我不需要!」
不准你低声下气的跟我说话,更不可以用那种温柔的口吻,那只会让我拼命偽装起来的冷酷融化,為了不让隐藏在内心的真实情感露出马脚,宫野尧只好发出高分贝的怒吼。
他只想痛恨这个男人,只想让这个男人也受到伤害,即便这麼做自己也会痛苦不堪。
「多亏你的调教,现在的我,对那档事完全开了窍。原本以為不是喜欢的对象就做不来的事,现在不管物件是谁,我都可以充分乐在其中了。」
像是嫌渡边龙司受到的打击不够似地,宫野尧又继续加油添醋说下去:「我什麼都能玩,就是不要跟我玩什麼道歉的游戏,无聊死了!」
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特别是看到他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嘴巴更是踩不住煞车。宫野尧越是说些自虐的话,渡边龙司就越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
好一个偽君子!根本不瞭解别人的痛苦,明明什麼都不懂,明明哪裡都不痛,还胆敢装出那种表情骗人!
「宫野……」
「难道你不想上我吗?」宫野尧故意用挑衅的眼神看他。
被那漂亮的瞳孔一瞪,渡边龙司差点失去理智欺压上去,用极尽粗野的姿势玩弄他、逼他求饶,要他后悔不该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说话。
然而,在用力吸了一大口气之后,渡边龙司才缓缓吐出话来:「我不是為了这个才来找你。」
渡边龙司那种掺杂著复杂思绪的眼神,摸不清他在想什麼,更让宫野尧心慌,他把头别到一旁,不想脸上僵硬的表情洩露了心事,然后发出一阵恶笑靠了过去,把手贴在渡边龙司显得有些憔悴的脸颊上,宫野尧故意把唇贴近到几乎就要碰上去的距离,态度曖昧,变本加厉地诱惑著。
「為什麼没有那个打算?还是说,年老色衰的我已经完全燃不起你的性趣?我不在乎你对我动粗,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对我,更粗暴都没有关係,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看见的。」
隐藏在轻浮言语底下的,是熊熊燃烧的欲望。此时此刻,宫野尧才明白,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他想要他,想要到不在乎在夜半街头赤身裸体,想要到不在乎可能被路人窥视的羞耻。现在的他,满脑子只塞得下一件事,那就是无法控制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他明白渡边龙司的心底住著一个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绝对不是自己。但是他仍无可救药地渴望渡边龙司的拥抱,即便没有他的真心,即便短暂拥有后换来的是永远的空虚,他都想再拥有一次。
没错,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即便再粗暴,他还是他,是渡边龙司,是那个应该要恨之入骨却爱之入髓的可恶男人。
想清了这一点,宫野尧放鬆了全身肌肉,一手勾上他的后颈,一手往下伸,隔著布料握住渡边龙司的要害。他发出一声低鸣,皱起眉头,用仿佛看著什麼怪物的眼神看著宫野尧。
习惯黑暗后的眼睛这才发现,四周并非一片漆黑,在苍白的月光底下,物品的轮廓清晰可见。宫野尧抬头仰望渡边龙司的眼睛,他的背后是看不见星光的夜空,宫野尧不明白他的表情為何如此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