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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by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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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雪影转怒為喜:「二哥,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
「你是皇母的心肝宝贝,二哥说什麼,也要保护你啊,呵呵......」池君上轻拍著趴在他肩头撒娇的池雪影,目光在池雪影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阴森。
计画,得变了。
本来想著池雪影嫁了玄易后,就得永留玄龙。可没想到,玄易突然变卦,提出要将池雪影许配给紫阳王玄晋,气得池雪影一心想回赤驪,也令他措手不及。
他绝不能让池雪影再回赤驪......
手指摸到袖内暗兜里藏著的小瓶,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推开池雪影,去桌边倒了杯茶水,背对池雪影,飞快地取出小瓶。
两滴无色透明的水滴进了茶杯,无跡可寻。
他转身,笑吟吟地将茶杯送进了池雪影手里。「来,喝口茶消消气。万事有二哥在,你就别再发火了,免得传出风声,叫玄易有了提防。」
「知道了,二哥。」池雪影娇笑。
池君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著池雪影喝下了那怀茶水。
慢性的剧毒,只需一两滴,足以令中毒者臟腑缓慢衰竭,在十天半月后死去。
唯有如此,才能让池雪影永远都无法再回到故土......
大婚之日转眼飞至。二十八日那天,京城内风送馨香,鼓乐喧天。锦帐香灯的皇家迎亲佇列绵延里许,宛如一条华丽的红龙,从赤驪使团府里接了池雪影一行,返回宫城。
金鑾殿上,巨大的金红色龙凤喜帐直垂落地,红烛高烧,丝竹靡靡。
满朝文武已经云集一堂,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侍卫人手亦比往日增加了数倍,把守住金殿四周。
黑夜里,徐徐浮现起条白色人影,缓步朝金殿走来。
这人走得很慢,悠然如閒庭信步、可每一步踩下,都像踩在侍卫们的心口上,强烈到不容忽视的杀气,就从这人身上毫无顾忌地四溢而出,令每一丝夜风都骤然降温。
「什麼人?」值守殿门的两列侍卫眼皮突跳,抽刀叱问。
那人已经走到近前,冰眸毫无温度,随意一瞥,冻结了眾人心神。穿过两列侍卫,逕自走向金殿大门。
几个站得离殿门最近的侍卫驀然惊醒,「站住......!」
声音才到半途,一股狂烈掌风将几人的呼声尽数压回口中,身体却向后腾空飞了起来,直跃进殿内。
听到金殿里顷刻鸦雀无声,晏轻侯冷冷地笑了。
离开小孤山后,他為免再遭杀手暗算,硬撑著毒伤在郊外找了处荒凉破庙藏身,费了不少时日才将剧毒彻底逼出,每日里调息打坐,等那天涣散的真力凝聚归元。
玄易给他的伤,今晚,他都会跟玄易讨回来。
其餘的侍卫见苗头不对,边喊著有刺客,边挥舞刀剑,砍向晏轻侯后背。
晏轻侯更不回头,双袖反掌拍出,将围攻他的十多个侍卫震得离地飞起,跌落数十丈外,呻吟下已。
一挥白衣,他负手于背,昂然跨进金殿。
☆☆☆
锦帐上那个巨大红艳的「喜」字,刺痛了他双眼。
玄龙群臣中有不少人都已经认出,这白衣人是炎雪质子晏轻侯。殿上沉寂过后,响起窃窃私语声。
「炎雪质子,这金鑾殿岂是你可以乱闯的?」一个紫酱面皮的中年武将最先反应过来,怒叱,转头喝令金殿两侧的侍卫将人拿下。
晏轻侯冷笑一声,右掌平胸推出,劲风直撞那武将胸口。那人连退十多步,背心撞到株盘龙金柱才站稳脚跟。
殿上侍卫大骇,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围攻,司礼监尖锐的声音自喜帐后传出。「皇上驾到......」
群臣尽皆跪伏迎驾。
晏轻侯毫不理会眾人,傲立殿中,冰冷的眸子,紧攫住在宫人簇拥下走近的男人。
虽是大婚,玄易却依旧一身墨黑龙袍,仅在腰间束了条大红丝织腰带。
紫阳王玄晋慢吞吞地跟在玄易身后,反而穿得红艳喜气,只是僵著张俊脸,仿佛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
看到晏轻侯,玄晋脸色登时大变。
晏轻侯却未留意,掠过玄晋望向最后那一男一女。
男子青衫银冠,俊雅含笑,正是池君上。身边那穿著大红喜服,头披锦帕盖头的女子,自然就是今晚的新娘子雪影殿下。
「晏轻侯,你果然来了。」玄易浑厚的声音在金殿上迴响,黑眸里多了深沉色彩。
故意迟迟不公佈紫阳王才是真正与赤驪联姻之人,正為了引晏轻侯前来。
他在赌,他和晏轻侯,谁先沉不住气。
看来,赢的人,是他。
玄易微露得意笑容,突见晏轻侯也扬眉一笑,冰冷的气息随之袭来。
「我不来,你还会再派人追杀我吧。玄易,今日你大婚,我送你份大礼。」
「什麼?」玄易一惊后皱眉,想问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晏轻侯已挥袖,暗劲汹涌,掌风呼啸著卷向玄易。
「快保护皇上!」群臣惊呼。侍卫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护驾,却见玄易黑袍已被劲风边缘扫到,衣角飞扬,人仍稳如山岳屹立不动。
晏轻侯怵然,不假思索急翻手腕,原本拍向玄易胸口的掌风改了方向,擦著玄易头顶而过。
象徵著帝王至高无上威严的金冕顿时在掌风餘势下碎裂。珠玉滚落一地。
掌风击上玄易身后巨大喜帐,「啪」一声,喜帐化做无数残破的布片,如同成千上万垂死的蝴蝶,簌簌飘飞,落满眾人衣冠......
玄易凌乱披散的黑髮下,俊脸铁青。这个晏轻侯,私底下没把他当皇帝尊敬也就算了,竟如此不懂得看场合,在满朝文武和赤驪国人面前打碎了他的帝冕,公然削他顏面,挑衅他的忍耐极限。
再不教训晏轻侯,叫他玄龙皇帝的脸往哪里摆去?
身為帝王的傲气终究在此刻发作出来,玄易狠狠捏起了拳头,叱道:「替朕擒住此人!」

第九章
「想杀我?」晏轻侯不怒反笑,他笑的,是自己。
驱毒疗伤的那段日子里,他幻想过无数次,该如何报復玄易。可当真站到了玄易身前,他居然下不了手。
恨恨一咬牙,怒火在胸口横衝直撞,又无法再对玄易发洩,他长啸一声,双袖疾挥,幻起千重掌影,朝向他扑来的眾多侍卫拍去。
惊喊乱叫顿时响起,最靠近他的那圈侍卫兵刃脱手,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落地还撞到好几个朝臣。金鑾殿上乱成一团。
有皇帝在边上看著,后面的侍卫们再害怕,也得硬著头皮上,长矛短刀,围住了晏轻侯展开车轮大战。
这正是报仇的大好时机!玄晋心一横,见侍卫们没得玄易命令,不敢对晏轻侯下杀手。他捡起掉落在他身前不远处的一柄剑,奋力掷向混战中的眾人。
青锋寒光刺目,直刺晏轻侯咽喉。
又是这畜生!晏轻侯眼底血气骤浓,右手穿过侍卫重重攻势,半空中迎上飞来长剑,扣指一弹剑身,那长剑立时掉转了头,反破空尖啸,以惊人的速度飞射玄晋。
「晏轻侯!」玄易在普安之战中见识过晏轻侯弹指杀敌的厉害,惊怒交迸。
面对这激射而来的长剑,玄晋更吓破了胆,双足发软,动都动不了。
池君上自见到晏轻侯,心里便七上八下。心知晏轻侯如果来跟他算起旧账,他绝对没好下场。不如......
心念刹那飞转,他眼瞳倏忽闪过抹狠色,一掌,悄然击上池雪影后背。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战局,没人留意到他。
「啊!」池雪影整个人被他这掌推得飞跌出去,红色盖头也从头上飘落。
那柄原本射向玄晋的长剑,「噗哧」一声,没入了半路撞过来的池雪影胸口,直至末柄。
殷红的血、红艳的喜服,混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顏色。池雪影倒在血泊中,手指著池君上,张嘴仿佛想说什麼,但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躯微颤了两下,不再动弹。
她的双眼,却依旧睁得大大的,定定看著池君上。
池君上露出满脸的惊愕悲痛,扑上前,抚尸慟哭道:「子影,你為什麼要衝上去啊?」
这一下变生肘腋,眾人都震惊得忘了言语,连侍卫也停下了攻击。
死寂之中,只听池君上痛哭了两声,抬头狠声道:「玄龙陛下,这炎雪质子竟敢在金殿行兇,杀我赤驪储君,请皇上还我赤驪一个公道。」
玄易的面色,已如死水,黑眸缓缓望向晏轻侯。
谋杀皇族,本就是千刀万剐满门抄斩的死罪。更何况,死的,是远来联姻的赤驪储君。
「......拿下他......」每个字,都重逾千钧,从他牙关里艰难挤出。
晏轻侯弹回长剑后,就已有些懊悔,玄晋若死,只怕玄易难以在百官面前交代。刚想出手撞飞长剑,谁知那新娘突然扑过来以身拦剑,当堂殞命。
他虽然气玄易另娶他人,又派人暗杀他,却从没想过要杀新娘洩愤,略一沉默,听到池君上和玄易的话后,驀然间心灰意冷。
走到这一步,他和玄易,都已无路可回头。
究竟谁欠谁,谁又负了谁,他不愿再去深究。从此,两人情断义绝,势同水火。
他在眾人错愕的注视下大笑,猛旋身,疾如离弦之箭,从包围他的侍卫间浮光掠影般穿过。
侍卫和群臣追出金鑾殿,但见晏轻侯白衣激扬,在宫宇屋簷间纵身飞跃,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晋从鬼门关前转了个圈回来,惊魂初定,越发铁了心要除掉晏轻侯,大声对玄易道:「皇兄,炎雪质子胆大妄為,不将我玄龙和赤驪放在眼里,皇兄绝不能再姑息这逆贼。」
「紫阳王爷说的是。」群臣纷纷附和,尤其是一班武将,群情汹涌,争著请缨领兵讨伐炎雪,扬玄龙国威。
「够了!」玄易陡然怒叱,压下眾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目光凌厉地扫过群臣,他长长吸进一口夜间冷风。
寒气凛冽,带著雪意。
「龙骑营禁卫三千,随朕捉拿钦犯!」
晏轻侯一路飞纵,到了紧闭的城门脚时也下停步,足尖在城墙上数点,越墙翻出。城楼值守的兵卒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楚是什麼,一团白影已经飞过头顶。
曙光乍现时分,晏轻侯已远离京城数十里。疾行间,寒风里逐渐夹了零星雪花,越下越大。
晏轻侯丝毫没在意,迎著风雪反而加快了步伐。
玄龙已无他容身之处。在眾目睽睽之下错杀赤驪储君,更是闯下滔天大祸,让玄龙和赤驪有了对炎雪用兵的大好藉口。
炎雪国力薄弱,绝对经不起两大强国联手进攻。不论他所担心的事情是否会发生,他都得儘快赶回炎雪知会兄嫂,将族亲带去安全隐蔽的地方藏身。
他不想,炎雪王族落得个跟普安王族同样的下场。
雪势狂乱,午后,已将天地染成白茫茫一片。
前方,隐隐约约的,山形渐渐清晰起来。
龙虎峡。
玄龙京城东面的一道天险。出了龙虎峡,以他的脚力,再赶上十来天路,便可回到炎雪宫中。
他却没想到,玄易竟然会亲自领兵,紧追不捨跟至龙虎峡......
☆☆☆
漫长的回忆终於被越来越浓重的晕眩感弄得支离破碎。晏轻侯努力想凝聚意识,却敌不过药力。
望出去,漫天飞雪和玄易的容顏,都在慢慢地扭曲、模糊,最终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
晏轻侯只觉自己站在无边无际的漆黑虚空中,上无天,下无地,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与令人窒息的寂寞為伴。
他想走出这片牢笼似的黑暗,但走到哪里,都被无形的墙壁挡住。忽然,他觉察到黑暗里有双眼睛在背后窥探著他。
缓缓转身,他就看到了玄易。
薄唇边淡淡的笑,掩不住男人笑意后的杀气和霸道。
他还在琢磨玄易那笑容的时候,男人已拔出九尺长枪,直指他眉心......
「晏轻侯,我已经不需要再利用你。」
枪落,血花溅满黑暗的世界。
「啊!」低喊挣破了咽喉,意识也逐渐回归,晏轻侯睁开眼,头顶,是华丽耀目的流苏锦帐。墨色的纱幔用白玉环鉤向两侧拉开,绣著腾舞云端的金色蛟龙。
很熟悉。玄易的重华殿。
宫灯长明,不知白昼黑夜。
左边肩窝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仍隐隐作痛。
玄易那一剑,还真没有留情。
他沉默了一阵,翻身下床。「砰」一声,身体摔落在坚硬的白玉宫砖上,浑身筋骨酸痛。
晏轻侯色变。丹田内空空如也,竟提不起半丝真力。他再一运功,胸口驀然气血翻腾,头晕目眩。
「晏王爷!」在重华殿偏殿候命的几个宫女听到了刚才的落地声,匆忙跑进寝殿,想过来搀扶晏轻侯起身,却被这雪衣男子冰寒的目光震住了脚步。
「玄易呢?叫他来见我。」晏轻侯慢慢站起,至此已经认清了现实。他晕迷的时候,肯定被人做下手脚,夺走了内力。
宫女们听他直呼皇帝名讳,哪敢应声。面面相覷间,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子嗓音传进寝殿。「你们都退下!」
「奴婢告退。」宫女们对著迈进殿的玄易躬身施了一礼,敛眉倒退出门,轻手轻脚地放下了门口的冰綃云纹罗帐。
玄易难得地一身白衣,黑髮金冠,更显风神俊朗。
晏轻侯冷冷地,看著玄易朝他走来,男人脸上,表情高深莫测。
「你想怎麼处置我?」逃离无望,他反而沉静下来,噙著一贯的冷笑问玄易。
玄易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著晏轻侯。
晏轻侯挑眉,「抓我回来,就是為了对我发呆?」
男人薄削的嘴昏抿得死紧,片刻才吐出四个字:「当然不是。」陡地伸手,抱住了晏轻侯,深深吻。
唇上,遽然刺痛。
血,从两人嘴角掛了下来。玄易的嘴唇,皮破肉绽。
晏轻侯推开玄易,冷冷抹去嘴上沾到的血,讥笑道:「想发情,找你的妃子去吧。」
玄易慢慢地拭著溢血的唇,双肩微抖,却在笑:「晏轻侯,你好大的醋劲。」
「是又如何?」晏轻侯没掩饰。
自从大闹婚宴错杀池雪影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在玄易面前,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隐藏。也不想再自欺欺人。爱上便是爱上,世人若想笑话他自作多情,由得世人笑去!
「你要是肯早点承认,该多好......」玄易笑容里带上几分苦涩,再次伸臂,抱著晏轻侯,将人压到了床上。
他的手臂,很小心地避开了晏轻侯肩窝伤口,力道却大得出奇,根本不容晏轻侯挣脱。
知道自己现在内力全失,不是玄易的对手,晏轻侯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冷漠地看著玄易悬在他上方的脸。
玄易凝睇著身下一脸骄傲的人,终是苦笑:「要娶赤驪储君的人,是玄晋,不是我。」
晏轻侯一震,立刻想通了為何那天玄晋穿得比玄易更像个新郎。可為什麼小孤山上,面对他的质问,玄易却不说破?
玄易轻叹道:「是我错。我本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在乎我,想要你先开口服软,没想到你的脾气这麼臭......」
望见晏轻侯眼底隐现怒意,他自嘲地笑了笑:「晏轻侯,我玄易出世至今,除了你,从未栽在任何人手里。碰到你,或许是我前世欠你的。」
晏轻侯抿紧唇,良久才道:「那小孤山上,你走后来杀我的人是谁派来的?」
「我追查过了,是玄晋。」玄易苦笑:「晏轻侯,你有的时候,确实是蠢了点。事情没弄清楚就大发雷霆。如果我想取你的性命,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随便往你饭菜里放点毒药,你都不会怀疑我吧,我又何必花心思找杀手来杀你?」
心知玄易说得不错,晏轻侯无言以对。听著自己和玄易的呼吸,不知道该说什麼。
误会解开,他本该高兴,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沉默,就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许久,他冷冷地道:「事已至此,说那些也没用。玄易,你打算如何处死我?」
男人紧搂他的两条胳膊猛地加重了力量,勒得他肋骨生疼。玄易的鼻息,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会让你死的。」玄易抬手揉著晏轻侯的头髮,嘴唇划过晏轻侯鼻樑,最后压在唇上,在缝隙间又低声重复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
☆☆☆
晏轻侯茫然,来自玄易唇上的血腥味让他思绪紊乱如麻,只本能地与玄易交换起彼此口腔里的温度。
欲望,是种习惯。三两下,就已经燃起,叫晏轻侯无法再思考其他,所有的心神都聚到了被男人宽厚手掌隔穴握住的敏感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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