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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同居守则》——by辛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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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织,我们可以走了。」卓然有点突兀的插话。
阮秀织看了看自己腕上小巧的鲜红色於表。「喔,也对,时间差下多了,我们走吧!」
两人前后走到门口,卓然想应该对谭历道别,他在心裡替自己打了几遍气,才回头对上谭历的视线。「我走了。」有点尷尬和仓卒。
谭历看了他一眼,调开视线,看向阮秀织。「再见。」
「那我们下次再见嘍!」她开心的挥了挥手。
於是,卓然挽过她,两人一起并肩走了出去。
坐上车,透过车窗看见谭历佇立在那裡,乳白色的房子仿佛把他整个人都融进去,随著车子越驶越远,他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卓然的心裡忽然有点空空洞洞的彷隍。
这时,天空下起细细密密的雨丝。
「卓然,怎麼了,為什麼忽然不说话?」对於他不同以往的沉默,开车的阮秀织觉得有点奇怪。
「没什麼,大概是累了,刚刚退烧而已。」心不在焉的应了声,靠在椅背上,他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他是要回自己的家啊,可為何会有旅人的心情呢?好像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去某个未知的所在。
轻轻叹了口气,他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谭历,不想有关他的任何一切。
* * *
卓然昏昏沉沉的在家躺了两天。
虽然在这个时候放假有点说不过去,但他真的很累,不晓得是不是感冒的后遗症?
反正设计图已经画好,离正式的提案日还有几天,他想休息一下。
无聊的在床上翻个身,记不清这是今天翻的第几次,只觉得怎麼躺都不舒服。
脑海裡模模糊糊的想到那天秀织送自己回来时所说的话……
「卓,说真的,你朋友的屋子比你的漂亮,虽然你们两个都是做设计的,不过他的房子比你温馨许多,你这裹很粗糙耶,一看就是属於大男生的单调风格。」
「真的吗?」他当时愣愣的看了下自己的屋子。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住什麼样的房子?和爱人住在一起的房子,会佈置得怎样呢?」阮秀织又问他。
这个问题把他难倒了。
要住什麼样的房子呢?
说真的,他一直在為形形色色的客户设计,自己却从来没想过要住什麼样的房子。
一来是他不大注重这个,二来是觉得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也满好的,从没想过要做什麼改变。
但若真的要為爱人做室内设计,裡面该是怎样的呢?
顏色要清爽,那是蓝色,白色,还是米色?反正一定要是温馨又舒服的顏色。他怔怔的想著,脑中没来由的映出谭历家那个蓝白色的厨房。
然后,客厅裡最好做一个很特别的零食柜,要用漂亮的透明坡璃做成水晶的模样,裡面可以放很多很多巧克力,看起来肯定很诱人吧!
想到这个,他枕著自己胳膊的脑袋晃了晃,咧嘴笑了起来,好像已经看到那个漂亮的玻璃柜裡摆放的巧克力了。
等等——
他忽然愣了一下、摆巧克力干麼?
脑海迅速被一张俊美的脸孔佔据,连同那人吃巧克力的模样。
像被噎了一下,卓然倒吸一口冷气,翻身坐起,满脸惊讶。
天啊,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无时无刻不想到他?
卓然,你给我醒醒啊!他是男人,还是你朋友,你在想什麼?
唉,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他肯定就要疯了!
无力的爬起身,心想还是开车出去吹吹风,否则他迟早会被自己脑海裡无数怪异的幻想弄到精神分裂!
行动派的他只用极短的时间就整装完毕,然后将车子开到海岸边,他走下车子,慢慢的,一步一步靠近大海,潮水一波一波送过来拍打著沙石的声响。
海边人下多,只有三三两两搂抱著的情侣。
他在很接近海水的地方,就地坐下。
记得小时候,只要有什麼心事,他就喜欢坐在能清楚看到海水翻卷过来冲刷沙滩的地方。看著清澈海水夹带著零碎的贝类冲刚上来,沙子在水底下显得格外细腻柔软。
柔软中的坚强,这是父亲告诉他的,那时候他经常為自己纤细易感的心而自卑脸红,因為很多小孩都嘲笑他像女生,但父亲对他说,内心柔软的人才是真正坚强的人。
想到这裡,他忽然很想见父亲,很想告诉他自己现在的矛盾与迷惑。
唉,父亲,你可以接受一个有这样想法的我吗?
痴痴愣愣的坐了良久,站起身来的时候,屁股上已经湿了一大块,他不在意的拍了拍沾在裤子上的湿沙,俯身随意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乱画起来。
十——三!——慢慢的写出这个数字,耳边响起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我们家没有十四、十五,我是最小的孩子,因為出生在五月十三号,又因為是第十三个小孩,所以家人都叫我十三,但你不许叫我十三!
「不许叫你十三吗?」扔掉树枝,卓然轻喃。
卓然,我喜欢你。
低低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的心跳有些加快,脸也微微的红了,迷惘的心底不知不觉流过一丝温暖。
「喜欢我,十三,你真的喜欢我吗——」他喃喃自语,看了看远处的天,那是和大海一样的顏色。
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沾上沙子的手,他转身往镇上走去。
这裡的空气似乎比城市清新,更能让人舒服的呼吸,令他迷惘的心,多了一点点安定。
小镇的早晨很清静,沿著长街一路走来,也没看到几个人。
前面一栋漂亮的玻璃房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家花店。
微弱的阳光穿越迷蒙的薄雾照在玻璃上,四射的璀璨光华吸引人前去探访。
花店的门大开著,裡面娇艳的花朵色彩繽纷,空气中飘浮的草木香气给人心旷神怡之感。
卓然忍不住深呼吸一下,看了看水晶字样的店名——WAIT&HOPE,等待和希望,好奇怪的名字。
他不由自主的踏了进去。
店裡似乎没有人,可能因為还早的关係。
视线掠过那些形形色色叫不出名称的花木,他听到裡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卓然有点好奇,顺著声音往更裡面走,在花店后面看见一个挺拔的男人背对著他,正弯腰搬著花盆。
那男人说:「非尘,你放著别动,都让我来搬就好。」
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其它人,卓然觉得有点奇怪。难道这男人在对空气说话?
「我可以的,你搬外面那些就好。」花丛裡传来另一个很温和的声音。
噢,原来另外一个人是在那些绿色植物后面,难怪看不见。
这时那个先说话的男人站起身来,卓然看清他的脸,怔了一下。好英俊的人啊,而且这张脸似乎很熟悉,自己在哪裡见过他吗?
英俊的男人,身上系了条深蓝色的围裙,使他看起来既帅气又有居家男人的温馨,非常能打动人,很适合当时尚花艺杂誌的封面人物!
封面,他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来这人是个模特儿,名字好像叫雪漠!大四那年,他花了打工积蓄买的那套名牌服饰就是他代言的呢!
当时他是在杂誌上看了雪漠拍的那组照片,对这套衣服垂涎不已,於是花了暑期打工赚的所有薪水买了那套衣服。结果还没穿上几天,就在书画社团活动时弄得满身油彩,而那个肇事者正是谭历!这件事他记得特别牢,还為此耿耿於怀了半个学期。
他猛然发现,自己脑海裡印象深刻的事,似乎都有谭历参与?
「还是我来啦,你力气没我大,而且不是感冒刚好吗?」雪漠定到绿色植物后面。
卓然对他说话的口气感到有点疑惑,这语气裡明显有著……宠溺?可对方也是男人啊,难道是他听错了?
像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两个人同时站起身,卓然在看清另一个人的瞼时,轻轻抽了口气。
啊,那张脸很吓人,好像是被烫伤的。几乎伤了一大半,即使在这样的白天看来也有点恐怖。
那两个男人侧对著他,在争夺手上的一盆盆栽。
那个很丑的男人说「放手,我说我可以。」他的声音倒不像脸那样,听起来温温润润的,很舒服。
「非尘,让我来好不好,你就不要和我比力气了。」雪漠笑了笑,接下来的举动让卓然瞠目结舌,因為他居然凑过去,在非尘唇上吻了一下,动作是那麼的亲密、自然。
卓然看得头皮发麻,但心裡的震撼远远大於肉体上的反应。
明明是世俗下容的事情,為什麼他们做起来却那麼自然、快乐呢?
他像被重重击了一下,有点六神无主的退出去,呆立在一棵观赏用的芭蕉树前。
不晓得站了多久,直到身后有人叫他,「请问,你是要买花吗?」
他整整地回过身,在他面前的正是雪漠。
「我……可以问一下吗?」看著他的眼睛,卓然脸上的表情很茫然。
「什麼?」雪漠客套的笑了笑,觉得奇怪的看著这个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客人。
「那个,请问你们是情侣吗?」他指了指裡面,他也觉得自己这麼问很莫名其妙,而且没礼貌,但就算会被人家赶出去他也不管了,就是想知道。
「你看见了?」雪漠微微一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我……」他语无伦次的想解释。
「是啊。」雪漠直接的回答,打断了正词穷的他。
「啊?」他嘴巴张得大大的,显得非常吃惊,半晌才愣愣的问,「就这样?」
「就这样。」雪漠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觉得这个陌生人很有意思。
一个英俊的男人居然直接的当面告诉他,自己喜欢一个男人,表情和态度显得那麼正常平和?
最近究竟怎麼了,他碰到的人,对喜欢一个男人都不会觉得怪异、觉得可耻吗?
先是谭历,再来是这个人,到底是他们不正常,这是自己不正常?
无论如何,眼前这一对明显看起来很快乐,似乎已经找到了属於他们自己的幸福,到底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
「买花吧。」雪漠清澈的声音打断了卓然混乱的思绪。
他抬头看他。
「我看你很需要买花,我们这裹的花有特别的魔力喔,也许可以帮助你解决一些烦恼的事情。」他开起玩笑来。
这番话令卓然有点迷雾将散的感觉,下意识的伸手指了指墙角那株菖蒲小盆栽,「那麼就买这个吧!」
当他捧著那盆菖蒲站在谭历家门口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究竟想干什麼。
以出奇快的动作按了门铃,脑袋裡空白得连要说什麼话都不知道,他只晓得自己想见谭历,想看见他开心的笑。
可他按了半天,门内并没有动静,才沮丧的认知到谭历并不在家。
伸手掏了掏口袋,卓然才想起自己搬走的时候,已经把钥匙还给谭历了。
他有气无力的在门前的臺阶上坐下来。
可这一坐居然从白天坐到天黑,星星都掛在空中了,也不见人回来……
卓然有点恼火,看著自己手裡可怜兮兮垂著的菖蒲,不知道是缺水还是别的缘故,这花怎麼看起来像要死了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神经有问题,在这裹坐上一天到底干什麼?
但是想归想,坐著的身子仍没有动,彷佛在做一件最讨厌的事,却偏偏要和意志耗著,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坐久了,他觉得有些疲倦,身体往后靠了靠,在臺阶上迷迷糊糊的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刺眼的光亮吵醒,下适应的瞇起眼,看到从车裡走出两个人,站在离他满远的地方,似乎在说著什麼。
认出那熟悉的身影,他的眼睛又睁大了几分。
奇怪,明明只是两天没见,為什麼自己心裡会有股激动,好像隔了许久未见呢?
揉了揉眼睛,低头看被他搁在腿上的菖蒲,白白的花办上有些微小的水珠,嫩嫩的、脆弱的花办在夜风裡摇曳。
视线又飘了过去,稳稳落在那人身上,看著他的一举一动。
接著他认出另外一个人是裴浩轩,谭历的老闆,他的死对头!
「谢谢你陪我吃这顿生日晚餐,我本来以為今年的生日又要一人过了呢!」裴浩轩脸上漾著柔柔的微笑,清亮而深邃的眼在月光下格外柔和。
「一个人过生日是很寂寞的。」谭历抬头看著不远处的星星。
「阿历,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
「没什麼,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他淡淡的婉拒关心。
「难道我不算是你的朋友,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吗?」裴浩轩因他的回答,脸色有些黯然。
「对不起,我下大懂得和人交往,而且一直以来,也只把你看成我的上司。」看了看腕间的表,「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他转身要走,裴浩轩却忽然拉住他的手。
「阿历!」
「你干什麼?」谭历的眼神变冷,静静的看著他。
「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感觉!」裴浩轩一贯镇定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激动的神色。
「知道又怎样?」淡谈的反问,彷佛对他的话全无兴趣。
「我可以给你幸福。」裴浩轩豁出去的说,「我知道你的过去,我全知道!请原谅我私自调查你,但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谭历冷笑,「你是指我们都是同性恋?」
「你一定要说得这麼讽刺吗?白梦谦拋弃了你,可我不会。我知道你很寂寞、很孤独,需要一个能照顾你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你?」谭历冷冷的看他。
「不会再有别人像我这麼珍惜你了!你待在我公司的这两年,我什麼时候為难过你?平日我小心翼翼的待你,你都没有感觉吗?
「有人在背后说你閒话,我总会第一时间帮你摆平,有人想要排挤你、陷害你,我都毫下留情的把他们炒掉!难道不是為了你吗?
「就算你有才华,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可為了你,我放弃了许多别的人才,巩固你在N&N第一的位子,我為你做的这些,难道都不能让你看见我的心意吗?」
谭不说话,清冷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我说这些,绝不是要威胁你接受我,也不是想证明我对你有多好,实在是……」裴浩轩痛苦的摇了摇头,「你知道你有多难接近吗?為什麼你不肯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阿历,相信我,只要点头,你就可以获得幸福……」
「裴浩轩。」谭历打断他一古脑的告白,「对下趄,你所说的那个机会,我并不需要。如果伤了你的感情,那我很抱歉。
「即便得不到真心的爱,我也不会逼迫自己接受一份自己并不需要的戚隋。你明白吗?虽然我在感情上受过伤,但并不表示我的感情就会因此变质,变得谁能接受我,我便要接受谁,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没有看轻你的感情,只是……」
「那麼,我换一种更為清楚的说法——我,不喜欢你,所以请你不要再对我有什麼期待和幻想。」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裴浩轩最后一丝妄想。
看著转身欲定的心上人,他再也忍不住的一个伸手,将他拉到怀裡,完全不顾对方的意愿,粗暴的吻住他。
谭历没有他想像中的反抗和挣扎,反而一动也不动的站著,嘴唇是冰冷的,任他如何蹂躪,想勾出他的热情,他都没有反应,就好像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最后他只得颓丧地放手。
「阿历,為什麼?」他痛苦的问。「我是真的喜欢你!」
谭历轻声说:「或许你说得对,你我若能彼此相属,可能都会幸福,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很难被人接受,只可惜,世上没有绝对的简单和完美,所以……我很抱歉。」
裴浩轩呆呆看了他半晌,才一言不发的上了车,然后驱车而去。
看著车子开远,谭历心裡有点冷清的寂寞,静立了会才慢慢转身,往家的方向走。也许,裴浩轩说得对,世上再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对自己这麼好了。
从他瞭解自己和别人的性向不同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过得比别人更坎坷、更无奈,白梦谦,只是助他更加认清事实而已,从那时起,那个傻傻,还对未来存有美好幻想的谭历,就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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