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天堂》——by海澪

　　踩，再从烟盒里拿出第二根烟。
　　「是吗？」
　　「是的。」修尔点点头。
　　教授苦笑了笑，接著严肃的说著：「......因为我认为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
　　「我也这么觉得呢。」修尔笑了，虽然並不快乐。「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告白。」
　　那孩子喜欢自己，假如我告白了，那么我们就一定会在一起。
　　但是现在我並不觉得这是好事。
　　修尔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虽然很痛苦，但是如果能默默守护他一生或许也不错。」再加上偶尔安慰自己心灵的性骚扰，感觉其实不错？「就当作是秘密吧，將爱意一直放在心中......」
　　看著笑得不干不脆的修尔，教授皱起眉头。「......你为什么没办法放弃呢？」
　　「那教授，你为什么一直不再婚呢？」修尔反问。
　　教授一脸惊讶，然后摇摇头，苦笑著叹了口气。「......我辩不过你。」
　　「谢谢称讚。」修尔笑了。
　　同一时间，爱丽丝在贩卖部遇到伊萨，两人便说好要去伊萨的画室看画。
　　「喂，伊萨，你很喜欢修尔对吧？」移动途中，爱丽丝突然这么问道。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呢。」伊萨点点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以为你能骗得过我唷。」爱丽丝摇头，然后故作神秘的说：「你喜欢修尔吧，不是把他当成朋友或是亲人，而是当作一个恋爱对象的喜欢。对吧？」
　　「我......我喜欢......修尔？」心跳突然加速，伊萨苦笑著摇摇手，「不要开玩笑了啦，我怎么可能......」但是却没有办法断然否认。
　　「你就说吧，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保证我会保密，好不好？」
　　爱丽丝的蓝色双眼，就像能看透一切一样的注视著伊萨。
　　伊萨突然觉得自己不可能对她隱瞒任何事。
　　爱丽丝甜甜的声音，就像是在催眠一般。
　　她的微笑后方所释出的巨大压力，也让伊萨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要说吗？我一定得说吗？
　　我不想说。
　　但是如果我不说，爱丽丝大概就会继续对我纠缠不放吧？
　　並不是討厌她，只是......我並不想要让这个身体拖累谁......这样悲伤的事情，只要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让大家把我当成亲属、朋友看待，就已经够令人伤心了......
　　红著脸，敛住呼吸，狠狠的吞了口口水，伊萨努力的说出那个隱藏在胸中数年的秘密。
　　「......我的確很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来说明。」伊萨用力的按住胸口，这些话说出来的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变轻，但心里的负担却加重了。
　　他的右手紧紧揪著自己的衣服，心臟则剧烈跳动到不太舒服。
　　「但是、但是爱丽丝妳不可以说，不可以说喔。因为这样子修尔会困扰的，而且如果因为这样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係，那么......」那么......那么怎么样呢？伊萨说不出话来。
　　伊萨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糟，他呼吸困难的样子，让爱丽丝非常担心。
　　幸好在因为过度缺氧而倒下之前，伊萨深呼吸了一口气。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他用坚定的態度说了：「我只要默默的喜欢他就好了。」
　　看著他纯粹的表情，爱丽丝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啊，伊萨。」
　　单纯迟钝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就连只在他们身边待了几个礼拜的自己，都知道这两个人彼此相爱，修尔还无所不用其极的在对伊萨表达爱意，但是这个人却完全没发现。
　　「嗯？」
　　「不，没什么。」爱丽丝摇摇头。
　　「我答应你我不会告诉他的。」爱丽丝笑著，看起来就像是天使。
　　两周后，爱丽丝已经成为了午茶会的固定班底。
　　一个月后的某个下午，促进命运前进的最终之门被打开了。
　　「教授，有什么事吗？」在敲门得到回应后，修尔打开院长室的门。
　　为什么教授会叫我到院长室报到呢？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哪。平常有事他都直接跟我说，或是抽空去喝下午茶时顺便提起。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自己特地来院长室呢？
　　或许跟前一阵子发生的「那件事」有关吧。
　　虽然那件事跟自己並没有太大的关係，但是......
　　人心是不可测的。修尔想。
　　「修尔呀，相处了这么久，你觉得爱丽丝怎么样？」
　　意外的，教授没有提起那件事，反倒问了个令修尔摸不著头绪的问题。
　　虽然总是缠著伊萨，他实在不太开心，不过她应该是个好女孩。
　　「她是个好女孩呀。怎么了吗？」修尔乾脆的回答。
　　看见他的反应，教授非常开心，便接著问道：「那么，你对她有没有兴趣呢？」
　　这个问题的意思就很明確了，明確到令修尔感到不太舒服。
　　「这个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
　　修尔重重的叹了口气，「別闹了教授，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喜欢上她的，我是个百分之百的同性恋者。」他感到一阵头痛。
　　「但是你们如果结婚的话，对你我都好不是吗？我看你跟爱丽丝处得不错，那孩子也出乎意料的喜欢你。你是个很有才能的孩子，只是少了一点背景，如果你来当我的女婿，我就更能推你一把，你未来也能继承我的位置，这样不是很好吗？」
　　教授努力的劝说著，但这些事对修尔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教授......认识你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觉你的脑袋有问题。」修尔將手放在额头上，似乎感到非常苦恼。
　　「你这是什么意思？」教授挑起一边的眉毛，看来是对学生不礼貌的態度感到不悦。
　　「你明明知道我是个同性恋，爱丽丝跟我在一起不可能会幸福，你还要把女儿嫁给我。你果然老了，神智不清了吗？」修尔放下按著头的手，直视著教授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我知道你是个同性恋，但是有时候性向是可以改变的。况且那孩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会幸福了，就算有些痛苦，她也愿意承担......」
　　即便知道自己说的话非常无理，但是教授还是极其所能的劝说修尔，劝说到连修尔都感到不耐烦了起来。
　　「可是我担当不起啊，教授，不，院长。」修尔严肃的站直，「就算您用院长的身分来命令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修尔，你难道没有自觉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吗？全医院就只有你一个人什么背景都没有，所以那些人的矛头一定会指向你的。」
　　修尔很明白这是教授关心他的方式，但是修尔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方法。
　　没有考虑，他直接回答：「我知道，院长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兰迪儿教授皱起眉，谈话到现在，他第一次生气了。
　　「我是想保护你啊，修尔。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学生，也是个非常好的医师。我想要继续栽培你，你难道不瞭解我的苦心吗？如果你拒绝，就连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把你赶走......」
　　「那也没有关係，没关係的。」修尔摇摇头，「我不想要牵连爱丽丝，而且，我也有自己想要追寻的幸福。」
　　看到他的样子，教授也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了，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尊重个人意志的。就算知道他选择的结果並不好，但无论如何，这还是他的选择。
　　「......我知道了，我不会勉强你的，但我还是希望你再想想看。」教授说。
　　「嗯，我知道了，教授。」修尔笑著点点头，然后离开院长室。
　　但事情却没有这么快结束。
　　午茶时间时，爱丽丝一如往常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但表情却跟平常不一样，不但少了以往有点狡黠的笑容，甚至还多了一分怒意。
　　「修尔！听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她一进休息室，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极大的音量喊道。
　　「......好像是吧，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她过大的声音在室內嗡嗡作响，让修尔不禁皱起眉来。
　　虽然皱眉的最大理由並不是因为她的音量，而是一旁不知道是因为女孩的声音太大还是因为这消息太震撼，而把手上的茶罐盖子弄掉的伊萨。
　　......为什么什么时候不说这件事，偏偏要挑伊萨在时说呢？修尔觉得头很痛。
　　「我刚才去打听了一下，医院里好像是人尽皆知了呢。」不过爱丽丝並没有他那么纤细的神经，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不，这些话也有可能只是为了要离间自己跟伊萨之间的感情也不一定。修尔想。
　　「然后呢？」他反问。
　　虽然他知道自己应该要说出他已经拒绝兰迪儿教授的事，要不然如果伊萨真的误会了，那也很麻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口。
　　......因为不想告白吧。如果说出口的话，就必须连拒绝的理由也说出来。
　　他看了一眼伊萨的背影，他已经把弄掉的茶罐盖子捡起来了，现在正在放茶叶到茶壶里。
　　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小啊？修尔觉得有点挫败。
　　同一时间，休息室里的另一个人，也跟修尔有了一样的反应。
　　「伊萨！你对这样的事情都没有感觉吗？」爱丽丝皱起眉头，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感觉？感觉什么？」伊萨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开心。
　　能成为修尔的未婚妻，不是很幸福吗？
　　如果自己也能跟修尔在一起就好了。
　　他觉得很羡慕。虽然一开始的確很惊讶，但想想，假如修尔真的和爱丽丝在一起，那也没什么不好。他觉得他们十分相配......虽然自己会很寂寞，也会忌妒，但是他们结婚的话，两人都会很幸福吧。他没有资格剥夺两人的幸福，他是这么认为的。
　　究竟为什么爱丽丝会生气呢？伊萨思考著。
　　嗯......或许是因为修尔长得並不好看，应该说是普通，配不上长得像洋娃娃的爱丽丝吧？
　　女生都很在乎外表的，不是吗？
　　「啊，我知道了，爱丽丝配给修尔实在是太可惜了！是这个意思没有错吧？」伊萨恍然大悟的看了看爱丽丝，还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修尔有一种心灵受创的感觉。
　　「伊萨，在你心里，我真的那么差劲吗？这样说让我好难过喔。」他幽幽的叹息道。
　　伊萨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很糟糕的话。
　　他总是在一时衝动之下把事情搞混乱，这或许也是种才能也不一定。
　　「没......没有啦！」他连忙摇头改口，留下一句：「啊，茶点没有了，我去贩卖部买小蛋糕，等我喔。」就跑出了休息室。
　　这时候，桌上还有一整盒没开过的饼乾。
　　「这个一尷尬就冲出门的坏习惯，还真的一直都没改呢。」修尔看著伊萨的背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一切爱丽丝都看在眼里。
　　「面对这么迟钝的人，你也很辛苦呢，修尔。」她捧著瓷杯，优雅的喝了一口。
　　伊萨才刚放水进茶壶里，妳到底是什么时候倒茶的啊？
　　「......妳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修尔说出口的，却不是吐槽。
　　爱丽丝眨了眨她漂亮的大眼睛，望向板著一张难得一见严肃表情的修尔，微笑著说道：「你不是喜欢伊萨吗？」
　　「我是喜欢......啊！」发现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套话，修尔沮丧的压住额头，「......妳知道啦。」
　　「这是当然，什么事情都別想逃过我爱丽丝的法眼。」爱丽丝则骄傲的抬起头，还用鼻子喷出气来。
　　这不是优雅淑女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修尔是个超级里外不一的大坏人，这件事我也知道喔。」接著爱丽丝又爆了一个內幕。「想的事情跟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
　　「......妳很清楚嘛，到底观察多久啦？」修尔问道。
　　不过爱丽丝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说著：「而且说什么都不希望跟伊萨表明自己真正的心情，这些我都知道。」说完这句话后，她对修尔堆起满脸笑容。
　　不过在修尔眼里看来，那可爱无比的笑容根本就只是魔女的奸笑。
　　「真是了不起哪，爱丽丝大小姐。」他拍拍手。
　　「所以呢？妳对我说这些话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如果妳只是单纯不想跟我结婚的话，大可不必说这些话，因为我已经拒绝了这门亲事。」
　　修尔不耐烦的挥挥手，爱丽丝却噘起了嘴。
　　「才不是呢，我才不是会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取消婚约的人。」爱丽丝露出了一张臭脸，接著，表情却又变得有点惆悵。「我只是觉得你太温柔了，这样一点也不好。」她说。
　　「什么意思？」温柔有什么不好？修尔皱起眉。
　　「你顾虑太多了，这样伊萨反而会很难过的。他真的很喜欢你......」说到这里，爱丽丝的眼神似乎没有对焦。「有的时候，温柔反而是种残忍呢，你知道吗？」
　　听著爱丽丝的话，修尔微微瞇起了眼睛，「......可是我不想要勉强他，因为，我们之间的墙壁並不只有性別。」如果我因为他而感染ＡＩＤＳ的话，他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他不希望看到伊萨悲伤的模样。
　　「修尔，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爱丽丝摸了摸修尔的头，虽然他年纪比她大。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然后告白。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修尔却毫不吃惊。
　　这让爱丽丝觉得有点泄气。
　　修尔居然没有在这一连串「真相」里最值得惊讶的地方爆点，让她觉得很失望。
　　「你知道了？」爱丽丝问。
　　「我知道很久了。」修尔皱著眉头回答。
　　「妳真是个变態，就这么喜欢看我吃醋的样子？」他耸耸肩。
　　他很早以前就发现爱丽丝喜欢他了，但是喜欢他的女性多如过江之鯽〈虽然多半都是医院里的老太太，人称师奶杀手〉，多一个爱丽丝也不会怎样，他又不想建后宫。
　　但他实在不喜欢爱丽丝刻意的去跟伊萨示好，然后看修尔吃醋的模样。
　　仔细一想，在知道爱丽丝喜欢自己却又黏著伊萨时，就应该要知道她发现自己对伊萨的感情才对啊......修尔越想越觉得脑
　　內一片混乱，索性当作没这回事。他看向爱丽丝。
　　「一开始並不是啦，因为我本来也就很喜欢伊萨啊，但是日久之后......」
　　爱丽丝淡淡的笑著，修尔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靦腆的笑容。
　　「因为纯情而忌妒著的你非常可爱，就忍不住变本加厉了。」她吐著舌头，要说装可爱嘛，也真的很可爱，不过对修尔没用就是了。
　　「纯情啊......」重复念了几次这个名词，修尔叹了口气。
　　原来自己还可以被称为纯情啊，那或许还有救也不一定？他在心里苦笑。
　　不久后，伊萨终於回到休息室。
　　「我......我回来了。」他一边喘气，一边將整袋的蛋糕放到桌上。
　　看到蛋糕的数量，连爱丽丝都不禁惊叹：「小伊萨，你点心好像买太多了。」
　　伊萨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桌上他刚买的那堆蛋糕。
　　「是......是这样吗？对不起喔......」然后像被骂的小狗那样垂下头。
　　「唉呀，伊萨你好可爱喔......」看到伊沙那令人怜爱的可爱举动，爱丽丝又忍不住扑上去捏捏抱抱。
　　而修尔额头上又冒出了青筋。
　　剩下的午茶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修尔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