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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夫》——by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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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空正在前面的空地上给几匹骏马刷洗。墨辰也在其中,牠已经完全康復,见到池重楼后,欢鸣著奔了过来,噗哧噗哧直喷热气。
池重楼拍了拍马脖子,对青空道:「府裡你有没有相熟的大夫?能替我借些医书看吗?」再这麼整天无所事事,他都快闷出病来。
青空顿时面现难色,他粗人一个,目不识丁,哪会跟那些大夫有交情。池重楼见他為难,倒有些过意不过,道:「我随便问问的,没有就算了。」
身后,突然响起殷若闲慵懒带笑的声音:「想要医书,跟我说就是。」
殷若闲穿著一身藕荷色金线滚边紧窄锦衣,背负长剑,越发显得瀟洒俊挺,朝池重楼微微一笑,温煦如春风,似乎全然忘记了那天曾给池重楼打过一记耳光,「你想要看医书,明天我就让下人带你去府裡的藏书楼。」
池重楼看著他,不出声。这二皇子忽然出现还大献殷勤,著实惹人生疑。
殷若闲知道池重楼对他心存戒备,也不以為忤,笑著摸了摸墨辰,翻身上马,向池重楼伸出了手。「来吧!我带你出府,看看永稷城外的山水风光。」神秘年谁
「不敢劳驾二皇子。」居然还想来纠缠他?池重楼压下心头反感,不亢不卑地一口回绝,转身就走。
「重楼殿下,你就不想知道,贵国如今出了什麼大事吗?」殷若闲轻描淡写的一句,却像把鉤子,将池重楼刚迈出的脚步吊在了半空。
他回头,殷若闲正笑吟吟地望著他,在马背上再度弯下腰。「上来吧,重楼殿下。」
池重楼心念转了两下,道:「我自己会骑马。」走去马厩牵出那匹红马胭脂,上了马。礼乐射御,都是赤驪皇族子弟必学之术,他虽然喜静不喜动,对武学也没什麼天赋,但勤能补拙,在宫中武师指点下,骑术也算学得有板有眼。
殷若闲略觉意外,看池重楼文静温吞的样子,还以為是个书呆,没想到池重楼骑马的姿势十分老到。
这青年男子,倒是越来越出乎他预料......殷若闲眼内笑意更浓,轻提砩刂芈コ隽烁 ?br />※ ※ ※
永稷城位於句屏疆土东部,郊外多是平原,被几座小山岭和两条江河环抱著。冬风迎面吹来,尽携湿润的泥土和落叶气味。
池重楼和殷若闲出城后,又走了一阵,身边景色荒凉不再见人烟,只有数头白鷺,拍水飞过瓦砾滩涂。他清了清喉咙,正想向殷若闲打听赤驪近况,殷若闲却先勒停坐骑,招呼他下马小憩。
「前面没山岭阻挡,风势更大,我们就在这裡歇脚吧。」殷若闲解下披风铺在河滩边,让池重楼坐下,又捡了些树枝生起火堆,给他烤火。
池重楼穿得还是那套粗布衣裳,确实觉得有些发冷,烤著火,对殷若闲的反感不由减退了些。心想这二皇子人虽轻狂,却满懂得照顾人。
「那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他等了半晌,殷若闲只是含笑看著他,池重楼只能先开口。
殷若闲拨著火笑道:「卫应侯那麼看重的人,绝非等閒。我事后当然要派人查个清楚。」他一正面色,凝望池重楼,诚恳之极地道:「重楼殿下,那晚是若闲太过冒犯,得罪之处,还请重楼殿下海涵。」
池重楼不记仇,又见殷若闲郑重其事地向他赔罪,反觉不好意思,靦腆地道:「重楼那晚出手伤人,也有不该,也要请二皇子别放在心上。」
殷若闲肚裡暗自好笑,这赤驪大殿下果然是老实过了头,被他三言两语就驱走了敌意。他脸色却更加正经,道:「是我鲁莽在先,该打。重楼兄,你我相隔数千里,能相遇相识,也算有缘,若不嫌弃,叫我若闲即可。」
池重楼犹豫了一下,拗不过殷若闲期待的目光,点头叫了声:「若闲」。
猎物,是一步步接近陷阱了。殷若闲在心中得意微笑。
两人随即通了年岁,池重楼竟还比殷若闲年长一岁,他在赤驪当惯了兄长,自然而然便将殷若闲那晚的举止归為年幼胡闹,脑海裡最后残留的那些微不快也就此烟消云散。问起赤驪近况,得知池雪影远嫁玄龙,却在大婚之日惨死炎雪质子剑下,不禁错愕万分。「玄龙皇帝怎麼没保护好雪影,还给人闯进喜堂行兇?」
殷若闲摇头道:「重楼兄你有所不知,玄易非但没有救护贵国储君,事后还袒护兇手,不肯处决炎雪质子。所以令弟四殿下才修书给卫应侯,要我句屏出兵襄助赤驪,威逼玄龙严惩兇手。我皇兄已经应了卫应侯之请,同意助贵国向玄龙讨个公道。」
池重楼惻然点头。池雪影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子,对他还算恭敬,就这样客死玄龙,令人扼腕。皇母又对雪影寄望极深,一定為雪影痛彻心肺。
他越想越担心,思乡之情一经勾起,便无休止,试探著问道:「若闲,你能不能送我回赤驪?」
「眼下可不行。」殷若闲见池重楼的眼神因他的拒绝黯淡下来,忙道:「重楼兄千万别误会,若闲绝不是要囚你在句屏,只是句屏赤驪和玄龙极可能开战,到时兵荒马乱的,句屏到赤驪又路途遥远,若闲怎放心让重楼兄你涉险。重楼兄你就安心在我府裡住下,等时局太平些再归国,若闲绝不会阻拦。」
他说得头头是道,池重楼竟无从反驳,只得默然頷首。

第三章
两人又在河滩边閒聊了半晌,渐近正午,日头当空,清澈的水面如同被撒上一层闪亮金箔,波光碎碎粼粼,几头白鷺徜徉水中,悠然自在。
殷若闲有心要攻陷池重楼,自然施展出浑身解数,口若悬河从句屏风土人情谈到天下局势。池重楼自从离开赤驪后,都没什麼人与他聊天解闷,倒也听得入神,直等自己腹中发出声鸣叫,才觉饥饿。
两人出发时并没携带食物,殷若闲正想借这机会卖弄身手博池重楼好感,拔下背后长剑道:「重楼兄,不如我来猎只白鷺,也正好让你嚐下句屏的野味。」
手腕一振,长剑已化作道白虹脱手飞出,凌空穿过一头白鷺的身体,又在空中打个迴旋,带著白鷺飞回,斜斜插进了两人面前的滩涂边缘,剑身嗡嗡轻颤。
「好剑术。」池重楼由衷讚道。他没学武,但二弟三弟都是身手不凡,又见多了侍卫切磋武技,知道殷若闲这手功夫,没多年苦练绝达不到。
「重楼兄你过奖了。」殷若闲得意地一挑眉,伸出右手去拔剑,倏地迸出声惊叫,面庞煞白。
一条头呈三角花纹艳丽的小蛇,不知何时已盘绕到剑上,一口死死咬住了他右腕。殷若闲瞳孔猛缩,他最怕蛇类,竟忘了动弹。
「三步花环。」池重楼也变了脸色,驀然伸手,飞快捏住小蛇七寸,将蛇身往石头上用力一摔,蛇头顿裂。他才松了口气。
他在医书上看到过这类蛇,体型幼小,对血腥气特别敏感,而且毒性强烈无比,医书上记载过曾有中此蛇毒者三步倒毙。这条蛇应该是在河岸泥穴内冬眠,却被白鷺滴入水中的鲜血所诱爬了出来。
一看殷若闲右腕,已被咬破两个小孔。池重楼毫不迟疑抓起殷若闲右腕,吸出一口暗紫色的毒血,吐到地上,又凑上去再吸。一连吐掉七八口毒血后,伤口流出的血才转為鲜红。
殷若闲这时才如梦初醒,望著池重楼说不出话来,这个温吞的大殿下,抓起毒蛇来居然连眼皮也不眨。
池重楼见他脸颊嘴唇还透著青气,将殷若闲扶上黑马,道:「这蛇毒性太厉害,得赶紧回府服药。」他拔起长剑,又折回身捡起死蛇。
「你拿这干什麼?」殷若闲声调都变了。
池重楼跨上胭脂马,笑道:「这毒蛇拿来泡药酒,祛风活血,用处多得很,等我做好药酒,你也嚐嚐。」
殷若闲脸发绿,又不想让池重楼发现他怕蛇,硬著头皮乾笑两声:「一定一定。」
※ ※ ※
两人回到王府,殷若闲便叫来府裡的大夫清餘毒。
大夫看了池重楼手裡的死蛇,连叫侥倖,对池重楼道:「多亏你机灵,立刻替二皇子吸出了毒血,要不然只怕二皇子还没回到王府,就已经毒气攻心了。」
池重楼笑一笑,还没说话,突然厅外一阵乱哄哄的,涌进来五六个衣饰綺丽的俊俏少年,那天见到的凤羽也在其中。
少年们都是得了僕役稟告,得知二皇子被毒蛇咬了,纷纷围到殷若闲身边问长问短,将池重楼给挤了出去。
这些大概就是殷若闲的男侍了。池重楼看了眼被少年和大夫们包围的殷若闲,知道这裡已经不需他多逗留,便带著死蛇回到小木屋。
去厨房用过饭菜后,他又跟青空讨了坛酒用来泡制蛇酒。清洗死蛇,剖腹取胆,竟也忙碌了好一阵。刚封好酒罈子,听到有人朝木屋走来,他抬头,却是两个陌生的男僕走进屋子,恭恭敬敬地向他躬身施礼道:「池公子,小人是奉了二皇子之命,来為池公子带路的,请池公子搬去新居住。」
池重楼并不意外。殷若闲既然已经查知他的真实身份,当然不会再任由他住在这简陋的下人居所内,当下抱起药酒跟著两个男僕走出小木屋。
※ ※ ※
穿过一大片半枯黄的草地,眼前色彩逐渐繽纷绚丽,竟是个占地极广的庭院。虽在寒冬,院内依旧群芳争奇斗艳,有不少,都是池重楼从没见过的奇花异卉。
数座雅致古朴的亭臺楼阁,错落隐现花丛树影之间。
那两个男僕将池重楼带到一座精緻的别院前,堆笑道:「池公子,这裡就是二皇子给您準备的客舍。」
池重楼爱静,见这别院环境清幽素雅,甚是欢喜,向那两个男僕淡淡道了声谢,跨进月洞门。
小院中落著零星几片枯叶。一个小丫鬟正在清扫,听见动静抬起头,一楞后惊喜地丢下笤帚,叫著「公子」奔了过来。
「林儿?」总算见到个熟人,池重楼也是又惊又喜,「你怎麼会在这裡?」
「林儿是今天上午被送来这裡的。郎总管说侯爷把林儿送给二皇子了。原来公子你也在这裡啊!那以后林儿就有伴了。」林儿抓著池重楼的衣袖越说越高兴,啊了一声道:「我还把乌哥儿也带了来,牠的腿已经好多了,林儿这就抱牠出来给公子看。」她蹦蹦跳跳就跑进了一边的厢房。
池重楼完全插不上话,不禁摇头莞尔。肩头倏忽被人轻拍了一下,他一惊扭头,殷若闲含笑的俊脸立时映入眼帘。
「重楼兄,这别院你可满意?」殷若闲一指抱著小黑狗走出厢房的林儿,笑道:「若闲知道重楼兄在卫应侯府上客居时,都是这丫头在伺候你起居。今早便修书一封给卫应侯,把这丫头讨来服侍重楼兄。」
池重楼由衷道了声谢,朝殷若闲右腕一瞥,见包扎著白布,「你的伤口不碍事了吧?」
殷若闲脸微红,打个哈哈道:「这点蛇毒算什麼?重楼兄你就不用為我担心了。」不想再提自己遭蛇咬的糗事,他不露痕跡地拉起池重楼的手,边向卧房走去边殷勤地道:「重楼兄,来看下这房内的摆设可合你心意。」
他深知寻常东西,肯定入不了这赤驪大皇子的眼。為讨好池重楼,他在命人佈置这别院时,样样都嘱咐僕役务必用最上等之物。
池重楼固然不看重排场,但见卧房内细微至一盏灯烛一幅画轴,都花足了心思,足见殷若闲对他恭敬重视,对这二皇子的好感自然又加了三分。
床上,还叠放著几件手工精细的绸缎衫子和贴身衣裳,另有几件玉玦扇坠之类的饰物。
殷若闲拿起最上面一件淡紫色的长袍,向池重楼身上一比,正色道:「重楼兄,都是若闲疏忽,害你至今还穿著粗布衣裳,实在该打,就让若闲替你换上这新衣服,当是赔罪。」
「我自己穿就行了,不敢劳烦二皇子......」池重楼话没说完,便被殷若闲轻笑打断。
「说过叫我若闲即可,重楼兄你怎麼又跟我客套起来了?」他把声音放得更低柔,俊目内笑意盈然,无形的魅惑。「你是赤驪的大皇子,若闲為你更衣,也不算有辱身份。重楼兄你就莫再推辞了。」
被这麼个俊美出眾的人殷切注视著,池重楼竟说不出拒绝的言语,訥訥地一点头,伸手去解衣带。
「让我来。」殷若闲怎会放过这个亲近池重楼的机会,笑著拋下手裡的淡紫长袍,转而摸上池重楼腰肢。
这大皇子的腰身,跟他幻想中同样的柔韧有力......殷若閒心底满意地微笑,双手灵巧地解著池重楼的衣带。
他的动作缓慢而极尽撩拨能事,轻轻一拂便游走别处,不露痕跡。池重楼的脸却已微微泛红,等粗布外衣脱下后,他按住了殷若闲的手,低声道:「还是让我自己穿吧。」
殷若闲笑一笑,忽然从背后拦腰抱住了池重楼。
「你?」池重楼刚本能地挣了一下,殷若闲却加重了双臂的力道,下巴搁在池重楼肩头,呼出的气息吹过池重楼耳廓,带著男子独特的麝香味,灼热撩人。
池重楼的头皮都因颤慄发麻,挣不开殷若闲有力的环抱,他强作镇定道:「若闲,你放开。」
身后的人没答话,搂在他腰间的双手丝毫没有鬆开的跡象,下身反而更向他贴近了些。神我秘谁
本是心存戏弄,但越靠近池重楼,那股淡淡的药香越发明显,倒让殷若闲小腹发紧,心猿意马起来。
隔著衣裳,池重楼也觉察到男人胯下已明显隆起,顿时僵住。他知道殷若闲喜爱男色,可他的容貌,实在跟美少年完全沾不上边。
「重楼兄......」背后的人用胸膛轻轻磨蹭著他,声音比刚才更显低沉,还带著几分诱人的曖昧。
此情此景,池重楼再迟钝,也明白殷若闲想要什麼。头脑裡乱糟糟的,像被人塞了团杂草。如果殷若闲还是跟那天晚上一样大肆轻薄,他自然毫不犹豫一巴掌赏了过去,但今天出游后,他对殷若闲已颇有好感,一时怎麼也拉不下脸来斥喝。
殷若闲的嘴角,缓慢勾起个得意的优美弧度,贴在池重楼耳边轻声呢喃道:「重楼,我可不可以亲下你的耳朵?」
染上情欲的音色魅惑绝顶,池重楼几曾经歷过这种场面,心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鼻息也变得有些紊乱。
看见池重楼连耳根处都泛上了一层薄薄红晕,殷若闲低笑,撩开池重楼墨亮的长髮,伸出舌尖轻舔他耳垂。
池重楼全身如遭雷击,剧烈颤抖了一下。「你太放肆了。」话出口,那微带沙哑的声音却连他自己也吃惊不小。
殷若闲退开两步,眼裡闪过丝缕受伤的神情,竟让池重楼的心一紧。「重楼,我是真心喜欢你,绝无戏侮之心。」
池重楼被殷若闲的目光逼得扭转头,低声道:「若闲,我当你是朋友,你也别再来戏弄我。」
「重楼兄,你真当若闲是那种只关心皮相的轻狂之人吗?」殷若闲走到池重楼身前,摸著池重楼面颊,情意绵绵地道:「重楼,你从小至今,难道都没人跟你说过你这身风骨最美吗?」
「什麼风不风骨的?我从来都是个普通人,你不必来安慰我。」池重楼素来温润平和的双眼也终於流露出些许黯然。女皇四子中,就数他长相最為平庸,虽说皇母待他不错,也大半是怜他幼年丧父,终究不似对三弟梦蝶那般宠爱。而赤驪群臣也往往忽略了他这个终年与草药為伍的大殿下。纵使天性恬淡,终究难免几分失落。
正暗自神伤,身上一软,淡紫长袍披上了他双肩。
殷若闲轻轻一搂池重楼肩膀,随即放开,微笑道:「在我眼裡,重楼你却是最美的,若闲想不动心也难。」
这些甜言蜜语,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说来如行云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池重楼心乱如麻,拽著袍子不知说什麼才好。
深諳适可而止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殷若闲清咳一声,道:「重楼兄,今天出游,你大概也累了。若闲就先告退了,不打扰你休息。」
池重楼胡乱点头,看著殷若闲步履瀟洒地走出院落,他往椅子裡一坐,又楞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帘。
唇角,却慢慢爬上一抹淡若无痕的笑容。
※ ※ ※
这一晚,池重楼出乎意料地失了眠,等近破晓时分才迷迷糊糊地入睡,居然梦见自己和殷若闲骑著马,在青山绿水间谈笑驰骋。殷若闲笑吟吟地伸过手来摸他的脸,他想躲闪,结果就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池重楼驀然惊醒,发现自己是在作梦,不觉失笑,又有些心慌意乱。才短短光景,殷若闲竟然已经入驻了他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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