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麻烦你,帮我交还给鹰司总裁好吗?」
「为什么?不是用得好好的吗?」时吉裕二抬起眼看他。
「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打电话给我,所以这支手机留在我身边也没有用了。」
「你们又吵架了吗?」
「不是……他连电话都没有打来,怎么有机会吵架?」菅野佑希说完,那股莫名的悲哀情绪又不知打哪儿冒出来,连自己都觉得讨厌。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打电话给他呢?我猜你从来没有打给他过,对吧?」
时吉裕二的眼神直接得令菅野佑希不知如何招架,只好把头低下来盯着桌上的冰开水。他严厉的口气以及冷峻的眼神仿佛都在指控自己的胆小怯懦,使菅野佑希也忍不住自责起来。
菅野佑希很清楚,身为一个记者,尤其是目标成为社会记者的自己,主动出击是必要的条件,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是没有资格成为社会记者的。
鹰司隆信曾经为了等不到电话的事情闹过情绪,临时打电话给他或许会令他很开心也说不定,可是……他真的那么在乎这件事情吗?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瓜葛,时吉先生也可以放心了。」
「放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身为他的朋友,有些事情我必须让你知道。」
把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时吉裕二继续说:「从某些角度来说,鹰司这个人确实像是一只未进化的动物。他的情感非常直接,不会转弯,完全凭感觉去爱,不过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因为当他说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不需要怀疑,更不需要去猜测。正因为他是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对于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会更加清楚、更加积极的去追求,当然也会特别珍惜。」
说穿了,他根本就是一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菅野佑希在心里接话。
不过,时吉裕二为佬要替他讲话?难道他不介意鹰司隆信背叛他的感情,不但花钱寻欢,甚至见一个爱一个吗?
「时吉先生,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难道你不希望我离他远一点吗?」
「会让鹰司禁欲的男人并不多见,你是第二个,可见他非常珍视你;尽管我曾经怀疑过你的身分与接近他的目的,不过,我想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禁欲?你说那只禽兽?怎么可能?他其实是对我没兴趣才会这样吧。」
起初见面的时候,鹰司隆信总是像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野兽,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如果不是对自己已经没了兴趣,菅野佑希实在很难把那只发情的野兽和「禁欲」联想在一起。
「这一点你应该要体谅总裁,毕竟他是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对于性的需求和食物是一样的重要,理想的状态当然是一天三餐不可少。不过,自从认识你之后,他非常克制自己这方面的需求,甚至到了我也无法理解的地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菅野佑希惊愕的看着时吉裕二,他的眼神虽然冷淡,却不会说谎。
「这个答案如果你想不通的话,就留给他自己解释吧。」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摇摇头,菅野佑希放弃思考这个根本不会有答案的问题。突然,他想起自己追上来的真正目的。
「时吉先生……有一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向你请教?」
「说说看,我想我们还有时间。」时吉裕二看看手腕上的表。
「请问时吉先生认识一个叫作「佐藤真也」的年轻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时吉裕二的身体仿佛被瞬间冷却般无法动弹。
「你……是从哪里知道他的事?是川越告诉你的吗?」
「川越?如果你指的是娱乐联合的总裁,他刚才来找过我,还给了我一张名片。不过,他只说了和鹰司总裁是好朋友,还有……」
「还有什么?」
「他说鹰司……抢了他的爱人。」菅野佑希很仔细观察时吉裕二脸上的表情。
「就只有这样?」时吉裕二睁大眼睛追问。
「嗯,就只有这样。」
由于川越想要「把」自己的事情并不光彩,而且菅野佑希也不认为有重要到非讲不可的地步,所以没打算说出来。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
「当然。我一个小记者怎么可能有机会去认识这么多总裁,更何况他还是A片大王。」
一边听着菅野佑希的解释,时吉裕二一边陷入沉思,企图要将复杂的情况做一个整理。该不会是在前往电视台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川越发现自己的踪迹,所以他才会派人来停车场进行绑架吧?
时吉裕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又看看一脸认真的菅野佑希,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你这么想知道真也的事,那我就告诉你吧。」
在喝了一口水后,时吉裕二表情严肃地娓娓道来。
「在我高三那年,父母离异,母亲带走双胞胎弟弟改嫁给当时在大阪经营小吃店的男友。弟弟也就从那时候起跟了继父的姓氏,成为佐藤真也。」
「由于学校不允许校外打工,因此没有足够的零用钱买车票见面的我们,只能透过网路保持联络。
上大学以后,我靠着打工的机会意外地结交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因为我和他都是喜欢男人的男人;虽然后来他才坦诚自己是鹰司集团的继承人,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友情。
有了收入之后,我经常替真也购买车票,好让他可以到东京来探望爸爸。
真也喜欢东京,所以一来就会住个好几天。久而久之,他也和总裁成为好朋友,最后竟然变成情人。我们两兄弟都不这女人,或许是遗传的关系吧。所以父亲只是笑着接受,并没有责备。
真也当时一边忙着转学考,一边在离家不远的连锁录影带出租店打工,因为他想到东京来念书。他是那么认真可爱的孩子,没想到不幸的悲剧居然降临在他身上。
其实工作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一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应该是他随身携带总裁的照片种下祸根。
在他开始工作三个月后,直也突然完全不跟我联络,就连打电话去录影带出租店,他也不肯接听。
想要追根究底的总裁跑了一趟大阪,但在尚未和他见到面之前,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真也的尸体被发现陈尸在一家地下舞厅的门口,到场的警员还逮捕了三位自称是他「密友」的男子。
隔天报纸上就刊登「吸毒滥交样样来,美少年轰趴派对纵欲致死」的夸张标题;而他的死因是毒品服用过量失足坠楼。
总裁透过律师和几位检察官司长辈的关系,得到真也的验尸报告。
从他头发中检验出的毒品剂量推测,至少服用超过一个月以上。由他体内采得的体液样本中,确实与现场逮获的三位密友相符合。不过,尚有一份体液至今仍无法比对,三名嫌犯守口如瓶,坚称不知道。
此外,警员从直也卧室床底下搜出的包裹中,发现竟然有自行拍摄的春宫录影带,画面中的真也神情恍惚,应该是在服用毒品后拍摄的。」
听到这里,菅野佑希全身的寒毛都坚立起来。原来这就是发生在两年前那件意外的内幕,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听见什么惊悚内容的菅野佑希屏气凝神专注的聆听。
「从大阪回来后,堂堂鹰司集团的总裁竟然在我面前跪下来。他眼角含着泪,两只拳头紧握能不能关节都泛白的程度,哽咽着求我原谅。
他知道凶手是谁,却没有证据可以抓人,因为对方是娱乐联合的新掌门人川越。川越在大阪是赫赫有名的黑道家族,是鹰司集团决定摆脱黑道背景重新起步时,由鹰司家分离的一个支派。
他们利用毒品控制少女拍摄色情录影带的手法让鹰司家非常不齿。由于出手阻挠过几次,加上总裁暗中协助警方调查,将川越准备在东京湾上岸、市价超过五千万美鑫的海洛因全数查封,因而结下梁子,我想这就是真也丧拿的导火线。
不过,这不是总裁的错,他只是做他该做的事。怪只怪真也不听劝告跑去打工,还让人知道他和总裁交往的事,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但是我必须替真也的死讨回公道,所以开始和总裁埋设眼线觅集川越犯罪的证据,目的是要一举歼灭川越的犯罪组织。
不过,事情并不如想像中的容易,川越比前几代当家狡猾许多。有几次几乎都要抓到他了,却因为他在我们身边也安排了奸细,所以最后总是功亏一篑。
我们能相信的只有彼此,所以总裁总是和我在工作结束后躲起来讨论调查结果,推测他们的走私路径与锁货管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要替无辜的真也报仇……」
听完令时吉裕二痛彻心扉的过往,菅野佑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困惑的低下头。
得知鹰司集团并未从事犯法勾当,时吉裕二也并非鹰司隆信的爱人,菅野佑希虽然获得如释重负的解脱,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一团乌云闭幕式未散去。
是因为自己……正在跟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竞争的缘故吗?
尚未察觉这种情怀背后的意义,菅野佑希的思绪立刻被时吉裕二打断。
「总而言之,相信我。不要跟川越有任何联系,我怕你会有危险。」时吉裕二把菅野佑希放在桌上的白色手机交回他手里。
「可是……」
「拿着,我相信总裁很快就会打电话给你。时间不早,我该离开了。」
说完,时吉裕二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公事包与外套,急急忙忙搭乘电梯往停车场一楼离去。
「看样子川越已经发现你了。」鹰司隆信把烟撚熄,俊逸的脸庞没有表情。
「不过这应该是件意外,我想他还不知道我就是真也的哥哥吧。没想到他竟然会跑到东京来,真是冤家路窄。」时吉裕二无奈地发着牢骚。
「如果川越误以为真也没死的话,谁知道他会对你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我看这阵子,你就先出国度个假吧。」
「能够乘机赚个假期,好像还应该感谢川越,你说是吧?」
鹰司隆信一边点头回应,一边指示司机在街角的花店前停车。
「又要买花啊?你确定他真的那么喜欢花吗?」
「不确定。我只是单纯喜欢他被漂亮花束围绕的感觉,美得像一幅看不腻的画。怎么样,你要下车给我一点意见吗?」
「不用了,我对花没兴趣,对你那个宝贝小不点更没兴趣,你自己慢慢挑吧。」
等鹰司隆信回到车上,时吉裕二想到手机的事,带着玩味的口吻道:「我忘了告诉你,他因为等不到电话,所以要我把你送的行动电话给带回来。」
「有这种事?你该不会照着做吧?」
「当然。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看你为他禁欲的样子,就知道你是玩真的。」
「别消遣我了,你当我是和尚还是修道士?我只是……」
由于鹰司隆信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很少见,时吉裕二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是怎样?没想到平常呼风唤雨的总裁大人,竟然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你说谁不知所措!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那小子,明明脆弱得跟玻璃一样,只要我用力一使劲就会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却一点也不害怕,尤其是那双眼睛……我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我要他,从第一次和他四目交接的瞬间,我就要定他了。可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改变他对我的态度,也许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什么人也说不定。每次想干脆直接占有他算了,可是又担心这么做会让他痛恨我,不得已只好退缩了。」
看见眼前这个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够掌控局势、稳操胜算的总裁友人,竟然会为了一个小他七岁的菜鸟记者伤神烦恼,时吉裕二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等不到电话好像很沮丧。你就别吊他胃口,打个电话给他吧。当时他说话的表情,可怜得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怎么?你看得心疼啊?」
「才不是!拜托你吃醋别吃到我头上,你知道他不是我喜欢的那咱类型,我只是担心川越会找他下手罢了。」
「好啦,我知道了。」
其实,鹰司隆信不是不想打电话给菅野佑希,只是想到可能又要碰一鼻子灰就不高兴;即使是铜墙铁壁做的心也会受伤啊,更何况自己的心是肉做的。
不只是那双不轻易妥协的眼眸,菅野佑希甜美的笑颜对鹰司隆信也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要不然他也不会每天一大早穿着整齐地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餐一边收看由他担任助理主持的晨间节目。
他穿着围裙做菜的样子,可以说是鹰司隆信的精神食粮。鹰司隆信常对时吉裕二说,光是见到他的笑容,就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想要占有他、保护他的念头,从没有间断过。
如果以吃东西来比喻的话,鹰司隆信是属于会把喜欢的食物优先吃掉的那一种人;因为怕被别人抢走的关系,所以一旦他确定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尽一切努力得到手。
可是,菅野佑希毕竟不是「东西」,他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有他自己的喜好,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真命天子,那个男人又是谁,但是鹰司隆信唯一肯定的一点是,菅野佑希对自己并无好感。
如果强行占有他,只会让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疏远。
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鹰司隆信只好继续忍耐下去。
只不过,持续压抑的欲望会不会像火山一样突然爆发出来,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就是了。
第九章
傍晚,一阵绵绵细雨下个不停。
自从开始在晨间新闻担任气象预报的工作后,菅野佑希从来不会忘记带伞。
把雨伞放在店家准备好的伞筒里,菅野佑希伸手对坐在落地窗位子的安部充典开心的打招呼。
前天晚上,菅野佑希在办公室里突然接到安部学长的电话,他说要到东京来办点事情,所以两人就约好了今天见面。
这家烧肉店距离车站不远,在大马路边,菅野佑希上班的时候都会经过,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进来过。
「麻烦你先给我两人份的和牛套餐和两杯生啤酒。」
安部充典向服务生点菜的同时,坐在对面的菅野佑希偷偷观察着他。
他的皮肤黝黑了一点,手臂也结实了许多,看起来比当记者的时候多了一些男人味;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他脸上的光彩似乎也少了一些。
菅野佑希不禁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察觉到菅野佑希担心的表情,安部充典开始兴致高昂的说着回家务农的种种。虽然不习惯田里的一切让他吃足苦头,但他还是尽可能表现出愉快的样子,因为他不想从菅野佑希的眼中见到一点点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