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微闪,寒竹急忙掠出门外著急地巡睨著附近,推测著星魂的状况应该走不了多远,果然不一会儿就发现屋后的枫林中有个人影晃动。
几个纵落,寒竹飞快地跃至人影身边,果然就见星魂正吃力地迈著不稳的步伐向坡上走著。
“星魂,你怎么下床来,还走了这么远,太勉强了!”话还没说几句,被叨念人儿已是一个踉跄,脚步一浮地就往后跌去,骇的寒竹急忙伸臂一捞将人揽入怀中。
“不要……你管……我好……得很……”气喘吁吁地回了句,然而却是连想要推开寒竹手臂的力量也没有,才走个几步星魂就已觉得自己一身骨头都快散了架般地酸疼,不由得整身的重量都倚向了寒竹。
“还逞强,话都说不全了,瞧你额际汗漓漓的,夜这么凉,会染上风寒的,我带你回去吧!”敛袖替星魂拭了拭脸上的汗水,回头寒竹就想把人抱回屋里去歇著。
“不要!” 挣扎扭动着身子,星魂激烈地抗拒著,好不容易等到了无云的朔月时分,他才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好机会。
“唉,你这小子……说吧,这么晚了,还想到哪去?”轻叹了声,寒竹都已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输给他的任性了,然而那个已然占上风的小子却犹是紧抿著唇不发一语,一副不怎么领情的倔样。
“你不说,那就当你没想去哪,我带你回去睡觉。”不留商量的余地,寒竹臂一勾就揽著人准备要往回路上走。
“喂!”完全没有招架的气力,被抱著走的星魂只能张嘴抗议著。
“我不叫喂。”边说著,寒竹却没半分停下脚步的意思,这小子竟敢这样闷不吭声地落跑,害他一颗心吊得七上八下的,不趁这种时候打落水狗捞点好处回来,实在有亏于自己这颗老揪成麻花的心。
“寒竹!”
“什么事?”仍是硬声硬气地没好语气,脚步却是缓了几分,这可是星魂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尽管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寒竹心里头可是乐得想咧嘴大笑。
“我……我是想去那头……”
“去那?做什么?”依著星魂听来闷沉沉的嗓音,寒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枫林外近山壁的一个山坡,猜不透他三更半夜地想去那做什么。
“……看星星。”呢哺著,星魂望向夜空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蒙,像是凝视着一个旁人入不了的梦境,专注却又茫然。
看著星魂这般失神的模样,寒竹的好心情早又跌到了谷底,即使依旧担心著夜风冻寒伤身,却终还是不忍拂逆星魂的意愿,只好轻叹著再次举起了白旗。
“好,我带你去。” 打横将人整个抱起窝在自己怀里,在星魂还来不及抗议前,寒竹已踏著轻盈的步伐迅捷地向山坡上飞掠而去。
四周景物飞快倒退著,不一会儿,寒竹已抱著星魂来到这个约有附近山高一半的小坡上,从这儿可以看到整个宝蓝色的夜空和缀于其上耀眼的星星,也可以俯视著大半谷中的景物,的确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放我下来啦!我自己可以走。”
笑笑地放下怀中抗议的人儿,寒竹仍不放心地在旁护著,只见他摇摇摆摆地向坡顶走了几步后,便在最高处缓缓坐了下来,双眸湛然地看著远方夜空中的星子,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蹲下身,寒竹也在星魂旁坐了下来,却是微侧了些脸,静静地凝视著一旁同样无语的星魂,只见那双漆眸里有著自己从未见过痴迷的神情,然而不久后,这眼神却又渐渐转为凄楚带着哀伤,还有那里淡然却不容错认的……怨恨……
“很美,是吗?”打破沉默地开了口,他不愿星魂再想下去,无论是想什么,过去的抑或是未来的,看得出那些都是令星魂伤心难过的,也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
不管星魂过去遭遇些什么,从自己遇上他的那一刻起就都该结束了,对于不及参与的过去自己除了徒感遗憾外什么也无法为他做到,所以他不要星魂再陷在过往里独自黯然神伤,他要星魂看的是有自己存在的未来。
“是……很美……”心不在焉地答了句,迷蒙的心思依旧沦陷在过往的时空里,星魂没注意到身旁有双为自己载满怜惜与担忧的眼。
“你瞧,这位置几乎可以看到整个谷呢。” 总算被寒竹刻意营造的话题给勾回了目光,星魂不经意地随著寒竹手指处看去,是,那是枫林,那是自己这几天住的小屋。
“我住的地方,叫什么?”莫名涌出的疑惑让星魂突然问了出来,难得这般平和地放软了语气,许是夜的魅惑气氛吧,他并不想再像个刺婿般老与寒竹针锋相对。
“我叫它“须阁”……好吗?”瞥见星魂双手拢著膝头瑟缩著,寒竹立即伸臂示意他过来点,而叫他出乎意外地是星魂竟没有拒绝,真的顺从地挪了挪身子向他靠近。
唇弧微扬,寒竹敞开外衫一把将人整个裹人自己的怀中拥著,直到这时星魂才又拧了眉微微挣动著想抗拒,当然对吃上嘴的福利寒竹可没那么好说话放弃的,不禁稍稍加强了双臂抱拥的力道。
“别乱动,会著凉的……刚刚说到哪儿?喔,那屋子本来是我住的地方,谷中共有两个阁,除了我的须阁外就是婆婆的寻梦阁,另外还有一殿三轩,总管全谷事物的是“玄殿”,殿主我管他叫于老;三个轩是“天轩”、“日轩”、“月轩”,主事者分别是耿子。老展及小仇,分别负责谷里对外的生计买卖、防御保卫等事务。”
“说这么多,不怕我是奸细吗?”故意冷笑地提醒著自己是个外人的身分,回首星魂却发现后头那家伙依旧是笑盈盈地没半分警惕,那模样就像是在笑他白费力气恐吓了。
“哼,没神经的家伙……天、日、月……应该还有个地吧?” 闷闷地摘咕了句,下一刻星魂却有了新发现,自动又转回了这话题。
多希望,可以看见,美丽的樱花在雪中飞舞
然而,那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纵然如此,我依然期盼着
只因为,有了梦想,才证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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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是还有个地,那是“地堂”,负责刑罚的,堂主是石磊,名字跟他的为人很像,硬得像石头。”嘉许地伸指点了点星魂俏挺的鼻尖,寒竹一点也不介意这小子马上变得凶狠的眼神,因为夜虽黑,他还是看到了那两朵红云已然不争气地浮上那白皙的双颊上。
“以后你还会见到我两个跟班的,一个像座山,叫秦奴雄,一个像泥鳅,叫巫遥。”
“像泥鳅?”如预料中,再次成功地转移了尚在气恼中人儿的注意力,寒竹感到十分有趣地笑了笑,到现在他很确定星魂其实根本是个还没长大的大孩子,瞧这小子对什么都这般轻易感到好奇的模样,他实在无法想像之前他究竟是过著什么样的日子,怎能把一个天性如此活泼的孩子束缚如斯,变成了老摆著冷脸的大冰块……
“对,巫老遥嘴滑、人滑手脚更滑,当然,在我面前他是没得滑,我很喜欢送他条鳖尝尝。”
“真有意思……”淡淡喃语著,星魂忍不住想起那些只有编号的“同伴”们……为什么同样身处在这个杀伐血腥的江湖染缸里,别人却不是同他们般那样过日子?为什么如今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与自己所知的相差这么多?哪样才该是事实的真相……
“如果嫌须阁不好听,那你帮它取个名字吧!”望著星魂的眼神又变得朦胧,寒竹再次企图拿话拉回他的神智。
“取名字?改天吧……”眨眨眼,星魂有些佣懒的答道,孰对孰错他不想再费力区分了,反正日子依旧是一天天地这么过,没有哪种方式能让时光倒回、回到最初的不是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想睡了?回去吧。”不舍地看著星魂脸上涌起的倦意,寒竹将衣衫拢了拢,把人拥得更密实,不让一丝冷风打扰了怀中人儿的休憩。
“不……我还想再多待会儿……”阖上了眼,星魂完全放任自己在这片温暖里寻梦,山风在耳边呼呼吹著,冶冽刺骨,然而背后传来的温暖却紧紧包裹著全身,不光是身躯上的暖和,连带的似乎连心也暖洋洋的。
意识朦胧中,星魂将脸庞更加偎向寒竹宽厚的胸膛上,依恋地听着那一声声让令自己感到温暖与安全的心跳声,仿佛此刻这双臂膀是世上最坚实的羽翼,足以为他挡去所有风雨……
低下头,寒竹看著怀里已沉沉睡去的星魂,小脸上不但扬著满足的甜笑,两手还紧紧的握著自己胸前的襟领不放,这宛如孩子般纯然信任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贴上唇爱怜地轻吻著。
在做什么好梦吗?抿唇淡笑著,寒竹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缓步往回阁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神情全写著说不尽的温柔爱恋。
希望在你的梦里,有我。
平日肃静的玄殿,今天在乾厅中聚集着各轩、堂。阁的首要,除了包括昨夜回来的影鹏巫遥外,更特别的竟是也包括了作客的星魂。
这是寒竹回谷后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正式集会,大夥围著一面纯然黑亮、略微椭圆的石桌而坐,星魂则是被安排在寒竹与梦婆婆的中间。
他是勉强出席的,说实在他真搞不懂寒竹在想什么,哪有人会请个陌生人参加自己组织的会议?再对他不设防也不该做到这样吧,这家伙简直脑子有问题!
更何况自己根本不想见著这一大票子的人……紧抿著唇,从进门开始星魂就绷起了脸,神情是再熟悉不过的淡漠冶寒,本来别人怎么样,就都与他无关的,无奈一早梦婆婆就偕同寒竹到须阁来。”
自己。
他还记得早晨开门一见著寒竹那慧黠的眼色时,就知道这趟浑水是躲不了了,寒竹明知道他对慈祥的梦婆婆最没辄的……尤其当梦婆婆用那般关爱的语气对自己请求著:魂儿,就陪老身去开这啥捞子的会吧,要不挺无聊的……
于是乎,星魂就只好这么不甘不愿地出现在这间气势磅潮的乾厅里。
会议开始前,寒竹先向大家介绍了星魂,而这仍赌著气的人儿却仍是寒了张脸,仅是微微点头算是给了寒竹面子,不过各轩、堂的主儿可是一点也不介意,他们早巳耳闻这位陌生访客的性情冷傲。
他们只是每个人都十分感兴趣地偷偷睨视着他们的阁主,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或多或少都感觉到寒竹跟以往不太一样呢,似乎有些什么好事发生在自家阁主身上,瞧他眼眉唇角间都老带著笑,却是不同以往的那种。
“老巫,这回没寻着我,却在外踱了一个月,可是有事耽搁了?”结束了开场白,寒竹闭了闭眼,身子微向后仰,开口向巫遥说道,语气虽然轻松却自有股威严,寒竹在谷中时一向不喜欢太过于严肃,虽然他已尽可能的收敛,但王者般的气质仍隐隐浮现。
被叫做巫老遥的是一白净汉子,个头颇高,只见他先微微倾身向寒竹行礼后才开始禀报起。
“阁主,这回可又要热闹了,有人打著“血鹰”的旗号向五雷门、月峰庄、等各门派投帖,我不幸被撞个正著,只好也带张帖回来了。”话说得俏皮,巫遥脸上却是恭谨的神色,伸手将一张赤红色的帖子交给梁竹。
“血鹰?”面对这陌生的名词、各首要几乎都同时启口相询著,寒竹偏首与一旁的于松凛交换了个眼神,同时他也察觉到星魂的眼中似是闪过了丝寒芒。
于松凛微向寒竹点头示意后,转头向夥伴们解释。
“这由本殿主说明一下,可能老展也曾听过,大约二十多年前有个纵横江湖的杀手组织就叫做血鹰,声名颇响,却是在十二、三年前突然消声匿迹,只不知现在这个血鹰是否是当年的那个组织。”
“是,确实曾听过,于殿主不提,本轩主还真想不起来。’二局胖的、年约四十许的大汉宏亮地回答著,他是“日轩”
的轩主展承旭。“不过若真是那只血鹰,喷,恐怕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展胖子,人家又还没到,慌什么?”
开口的是一神态俊逸的青年,正是最爱跟展承旭斗嘴的“月轩”轩主仇忌庭,假装没看到展承旭投射过来的白眼,他转而向寒竹问著:“阁主,可是下战帖?”
“恩,算吧,老遥交给我的帖上的确是说著下月十五时邀约在洞庭湖畔,相互切磋武艺,但是……款。”沉吟了一会儿,寒竹才启口,顿了顿后再接著说出后头那足叫人皱眉的狂妄留语。
“附款是各门各派若不欲接到血鹰箭令,除了以武艺取胜外,就得听令替他们办一件事。”
“血鹰箭令?”有多久没听闻这血腥的代名词了,于松凛低呼之余不免也拢紧了花白的双眉。
“本殿主还知道,是通知血洗全门的标记,接到箭令的门派或庄院在下个月圆的晚上就会被袭击,不留活口。”
“啥,这只鸟也太张狂了吧,不怕有人把它拔毛搔鼻痒?”一旁的巫遥咋舌摇头道,那表情实在令人想笑。
“老巫,你这嘴可以改行去了。”撇唇摇了摇头,寒竹不意外全桌的夥伴们也都带上与方才凝重气氛不相称的笑意。“他们当然有狂的本钱,传言凌云辰可能是他们的头。”
“翔龙斩凌云辰?”赤脸黑髯汉子一直做眯的眼倏然大睁,大夥也不禁直了直身于,即使未曾碰过面,凌云辰的名头可不生疏,就连较年轻未生逢其时的展承旭都曾听过。
“耿子,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何必这么惊讶。”
于松凛向“天轩”轩主耿风解释著,“凌云辰这个人的行事本就介于正邪之间,全凭一己喜好,他成名的早,年轻气盛的,很有可能组织血鹰这种组织以成就自己的霸业。”
静静地听著大夥的讨论,寒竹不时分神默默留意星魂的神色变化,想从中知道他跟血鹰的关系,可惜那双墨瞳里除了最初的那点变化外,始终就不再汇集任何焦点,自顾自地散漫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恐怕是很难看出什么了……
“办什么事?”坐在角落的“地堂”堂主石磊突然发问,他平日不苟言笑,说话更是简洁,但往往一开口都是问题的重点,好在大夥相处久了,也都能了解他的意思。
“这就没提了,只说限一个月内完成,否则就会接到血鹰箭令,但若真的是那个血鹰组织,我好奇的倒是它复出的目的究竟为何,真的只为叫大家帮他办件事而已?”提出自己的疑惑,寒竹不认为事情会有这么单纯,沉潜了十多年的岁月,难保它的目的不是为了完成当年称霸的野心。
大移又是一阵沉默,隐约中江湖又将起风暴,而这次没人能把握影谷能继续置身事外,好一会儿坐在上首的梦婆婆才缓缓开口问起寒竹的主意。
“阁主,那这一次咱们是理还是不理?”
“恩,这次可能脱不了干系……反正离十五也近了,知己知彼,两天后老巫、奴雄跟我一起出谷赴约,瞧瞧状况如何。”眼神瞟过身旁的星魂,寒竹微带深意地说出自己的盘算,继而又转向于松凛交代著:“谷内的事还要请于老费心了。”“阁主放心,这是本殿主分内之事,倒是阁王不多带些人手吗?毕竟这回面对的是血鹰……”手捻著长须,于松凛仍有些担心。
“对呀,阁主,来者不善,本轩主也跟您一起……”展承旭街未说完,其他轩主也开始争著想随行。
“不了,只是去探个情况,带奴雄和老巫去是因为江湖人认得他们,何况我们还不清楚血鹰的目的是什么,行动上还是简洁点。”果断地做了最后的决定,大夥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一旦寒竹决定了,就谁也没法子改变他的主意,而往往他的主意又都是那么地正确。
“婆婆,我不在的期间,星魂就麻烦你照顾了。”散会后,寒竹与梦婆婆伴随著星魂向须阁走去,一路上寒竹不只一次探寻著那双漆黑眸里隐含的深意,却始终没能有个头绪,真不知该赞叹星魂的本事高还是该管他这种令人揪心的习惯感到难过。
“不用麻烦,我要离开了。”梦婆婆还未来得及答话,星魂就先打断了他们的本意,事已至此,他不能再待在这儿,那男人做事有多绝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不需要为了他一个拉这么多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