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还你。”
“怎么还?”
雁子容一笑,倒了一杯酒,敬他:
“罚我一杯。”他一口饮尽。
单若水扬起一抹帅性的浅笑,那飞扬的唇角更添野性。
“喝酒是受,怎是罚?不成。”他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那……罚我禁食。”他推开了面前的碗筷。
“要你进食才是处罚吧!”他又把碗筷推回他面前,摇摇头。“还是不行。”
雁子容瘪起了嘴,他这模样,任谁都会心猿意马。
“反正我会还你。”
单若水笑意更深,雁子容被他看得脸红。
“你这表情,简直引人犯罪。”
雁子容瞪大了眼。单若水一个闪电般的动作,就已来到他身后,他还来不及反应,下巴就他托了去,他整个人半转一圈,四片唇已密合在一起。
他就是这样如火似焰,总在他猝于及防之时将他掳去,然而这甜蜜浓情的一吻,混合了浓纯的酒香,催化成一股撩人心魄的荡漾柔情。
单若水作势一倒,整个人脚软落地。
雁子容及时抱住了他,睁大了眼睛,看见他脸上浮现促狭的笑容,才知被他戏弄。
“这酒后劲真强。”
“你根本没醉。”雁子容瞪眼。
“一见你就醉。”他笑道。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表情,他总是被他副得哭笑不得,然而他的心被他填得那样满,满得让他都忘了仇恨伤痛,让他错以为此刻便置身天堂。
单若水起身坐在他身旁,为他斟满酒杯。
“敬你。”
雁子容举杯,单若水笑得淘气。
“喝交杯酒吧!”
“别闹。”
“我可不是闹着玩。夫妻交拜喝交杯酒,意在天长地久,永结连理。虽然我们非是常人所谓的‘夫妻’,但此情可鉴天地,单若水只愿此生与你共度。”他深情倾诉,令他动容。
雁子容的眼神,有着比醇酒更浓烈的眷恋。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倏地,他吻住了他,将口中的美酒灌入他嘴里,那沁人的酒香完全变成了芬芳的蜜汁,交融在彼此口中,渗入了彼此心口,浓稠得像化不开的情海,淹没了彼此。他双手环绕他的脖子,吻得天地都要颠覆,山河都要逆转。
若他是火,那他这座冰山,已成暴雨狂风,席卷他的灵魂。
“你这只雁比鹰还绝。”单若水宠溺的在他唇边笑道。
“对你,我必须绝。”他的口吻总有一股霸气,他的爱和他的人一样傲。
“怎么?”单若水享受他的傲。
“你的命是我的。”
“你随时可以取走。”他笑道。
“我会取走,在你我都厌世之后,不能同生,必要同死。”他坚决的说。
“又是承诺,这次不能骗我。”
“承诺比命重要吗?”
“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会为你好好活着。”他眼中闪烁灿烂光芒。
“很好。”单若水深深吻他,他柔声在他唇边呢喃:“我死,你绝不独活。你说的这句话,是我这生最大的鼓励。”
雁子容抬起头深深望他。
“那是我的真心话。”
“我知道,所以我更必须好好活着,因为我明白,我的生命不是自己的了。”
雁子容感动不已,他忍不住轻叹:
“你宠坏了我,我怕我变得不知足……”
“人永远是不知足的动物,何必拘泥于此?”他笑道,捧着他的脸摩挲。“因为是你,才该宠。”
“我该如何以你呢?”他像个孩子般无助。那么深切的爱,他受宠若惊。
“你不也这般宠我……”单若水柔声一笑。
雁子容看着他,再一次主动献上自己的唇。他知道他要的不是任何回馈,只要自己一颗真心罢了,而他能给的,就是倾注一生的爱,他最纯真无瑕的真心,只给他一个!
竹映湖上荡漾一片柔柔深情,承载一叶扁舟,承载一片浓腻真心。
单若水收起桨,让竹舟随波轻摆,他望向湖畔盎然竹荫,悠哉启口:
“天下美景无数,我只钟爱于此。”
“这里很美,比江南还美。”
“我曾经很恨这里。”
单若水一笑,雁子容微怔。
“小时候,莫言为了训练我,把我丢到湖里,直到差点丢了小命,他才划了船来救我。”
雁子容张大了眼。
“先是船,然后竹筏,竹筏愈来愈小,最后只剩一根竹子,他说,要我能只立于一片竹叶之上而不落水,才准我上岸。”
“结果呢?”
“花了我一年的时间才学成这门功夫。”单若水说得轻松,雁子容却难以想像那艰难的过程。难怪他能扬名武林,他莫测高深的武功,至今仍无人看透,但人人只见其眼前的功成名就,往往忽略成功背后所付出的代价。
这也是第一次,他轻描淡写的提起他的过去,然而他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听起来……莫言似乎才是你师父。”
“他是我师伯,”单若水还是笑道:“只是他特别喜欢折磨我。谁叫我天生聪明,七岁时跟他对诗他就输我,丢了面子,他当然公报私仇了。”
“但是他造就了你今天的成功。”
“一半一半啦!他擅长的医术就死不传授给我。他啊,以折磨我为乐,他根本没武功。”
“可是他内力极强。”
“当然,所以不老,妖怪一个。”
“你们感情真好。”雁子容忧然启口。
单若水看着他,柔声一笑。
“傻瓜。”
“你愿意让我知道你到哪去了吗?”雁子容问。
单若水面带微笑,伸手拂开他被风吹散的发丝。
“天道坛一连死了两个坛主,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我去处理一些事。”
雁子容望着他。他总是这么神秘,他始终不清楚他的身份,他在做些什么。
“想问就问吧,对我不需要有顾虑。”
“你不想说的事,我不会追问。”
“但是你会胡思乱想。”单若水一笑。
雁子容垂头不语。
单若水起身,顺道将他拉起,船身轻摇了一下,雁子容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腰身,一抬头,迎视他温柔的笑容。
“会不会游泳?”
雁子容一怔,摇了摇头,单若水笑得更深了。
“那就抱紧一点。”
语毕,单若水将他环腰一抱,纵身一跃,提气飞越湖面,飞快的降落湖畔。雁子容才站稳,就被他拉着往另一侧竹林。
单若水解开绳索,牵出马匹。
“路途有点远,骑马比较轻松。”
“去哪?”
“去解开你心中的谜。”他语带玄机,扶他上马。
他心中的谜?雁子容不解。他的谜,就是对他的懵懂不解而已。
耗了半天的时间,当他们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山岳时,已近黄昏,彩霞渲染了天际,苍松入天,云海弥漫。此处别于竹映湖仙绝之美,反之有股威赫庄肃的浩气。
雁子容看见一座气势磅备的大宅,门外旗帜飞扬,威风凛凛,连空气里飘浮的气氛,都有威撼的热气。
雁子容带着满腹疑虑,随他来到辉煌的大门,门上的匾额题了四字:正气皓天。门前有四名武者守卫,一见就可知实力不俗,守门的已是高手,内部肯定卧虎藏龙。
雁子容惊愕的见他如入如无人之境,守卫对他的谦卑恭敬,令他明了,他的身份就要呼之欲出。
穿过重重回廊,来到另一处门院,侍卫恭敬的行礼,为他们开门。
“主子呢?”单若水问一名下人。
“在经房。”
单若水颔首,带着雁子容就要离去。
下属面露难色,上前一步。
“公子……”他望了一眼雁子容,随即谦恭的垂下头。
经房一向是禁地,是主人收藏天下至宝之地,除了主人和公子,其他人不能进入。
单若水一笑道:
“无妨的。”
来到另一处阁楼,一路上强忍迷惑,雁子容显得面色凝重。单若水松开他的手,在门前移动一处稳密的把手,反身对他笑道:
“有机关呢!”
雁子容拉住了他,忍不住开口:
“这里到底是哪里?”
大门开启,忽地射出两枚飞镖,单若水将他拉入怀中,躲开暗器,飞身朝屋梁的暗处一拍,又旋身落地,单若水依然从容。
“机关还真不少,他到底要防谁啊!”
推开两扇门来到内部,单若水终于回过头对他说:
“这里是正道联盟的总部。”
雁子容一愣,随即瞪大了眼。原来他是正道联盟的一分子,而且恐怕还是地位颇高的主事者,所以对于天道坛之事他才会追根究底,他才会对秋月阁深入调查。
单若水推开门之前,顿了一下,他收回手,别过头看他。
‘你认为我是带你来问罪的?”
雁子容迎视他的双眸,他的眼神依然温柔。他记住莫言对他说的话,努力的学习信任他。于是他回道:
“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单若水淡淡一笑。
“我带你来的目的不是这个。如果他要追究,我必与你共进退。”
有这句话就够了。他口中的那个人,必是身份地位更崇高的人,听单若水的语气,似乎也存有一分敬畏。
“‘他’是谁?”
单若水一笑。
“你想正道联盟的主子会是谁呢?”
语毕,大门忽然自行开启,一股宏大的低沉嗓音传来:
“进来吧!别在外面嘀咕。”
单若水笑了,牵着雁子容的手迈步而入。
意外的,雁子容看见的是一名高大儒雅的中年文士——灰发苍苍,气宇轩昂,眉宇间是傲然于世的正气,眼眸中带锐利深沉的凝视。他看似文人,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威严。他就是正道联盟主?
单若水作揖笑道:
“恭见盟主,多日不见,您依然是玉树临风、英气逼人啊!”
“好说,你也不差。””盟主抬手回礼,一股无形的真气流窜在彼此之间。
雁子容被这宏大之气震得衣发飞扬,连退三步。只见盟主文风不动,单若水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随即收手一笑。
“甘拜下风。”
“你伤势未愈,否则我岂动得了你一根寒毛。”
盟主拂须而笑。
雁子容闻言,心头一紧。
“盟主您言重了,是您手下留情。”
“如此见外,是做给外人看的?”盟主看了一眼漠然的雁子容。
单若水朗声一笑。
“是啊,此地无外人,就别客套了,师父。”
雁子容大大一震。正道联盟之主是他师父!
“还是见外。”
单若水的回答又令雁子容震惊得瞠目结舌。
“是,是孩儿不对。”
他不但是他师父,还是他爹!雁子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盟主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聪明过人,谨慎处事,他不把这名陌生人当外人,可见这冷漠绝尘的少年,在他生命中已有不可磨灭的地位。
“真像。”
盟主在雁子容失神之时,毫无声息的迅移至他面前,端视他的脸。
雁子容微微一怔。他的注视有一役浩然的压迫感,却不逼人,他的眼神比单若水犀利,更有一抹深不可测,让人望之胆怯。但雁子容傲然的迎视他,不管他对他存有任何想法,他毫不畏惧。
“像什么?”单若水来到他身后。
“纱铃姑娘。”
当单盟主说出这个名字时,雁子容狠狠一颤,大叫了声:
“你认识我娘?”
盟主浅笑了声:
“当年闻名天下的四大美女——纱铃、梦羽娘、白月蝉和慕容暄,多少英雄豪杰为之倾倒,为之争风吃醋,还一度引起武林一阵乱象,为饱得美人归,发生了许多憾事。
“爹爹您不是成功娶得美娇娘。”单若水笑道对震撼得浑身发颤的雁子容说:“梦羽娘是我亲娘。”
盟主一笑。
“是啊,我差点被全天下男人追着砍呢!”
“谁敢砍你,先被她砍死!”单若水大笑。传闻四大美女中只有梦羽娘有武功,而且智慧过人,他是没见过娘动武,但她的机智就足以收服他人,她的美貌更能让对手不敌而降。
“说到娘,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有你这个关不住的不肖子在,她看不住你,自然是全心全意栽培你一双弟妹了。”
他还有弟妹!雁子容今天才算真正踏人他的世界,然而了解愈多,愈显彼此间的天壤之别,他有些颓丧。
“小弟是可造之材,至于妹子嘛,叫她别顽皮就好了。”单若水抚着下巴说。“再皮也皮不过你。”
“纱铃她已经去世了。”雁子容忧然道。
“我知道。”盟主一叹。“当年与雁纱雁秋雪的灭门血案轰动一时,多少人认为之扼腕。”
“前辈知道此事?”
雁子容激动的抓住了他。单盟主动也没动,却有一股无形之力震开了他的手。
“四位姑娘是金兰之交,纱铃是最小的妹妹,她的死让羽娘伤心欲绝,但我并不明白整件事的经过。”
雁子容转向单若水,激动难掩的叫道:“带我去找你娘,求求你。”
单若水握住了他的手,轻按了一下他倏地冰冷的手心,瞬间安抚了他激动的心情。他看问盟主。
“带他去吧!羽娘看见他会很高兴的。”
单若水一笑。
“多谢爹爹。”
才转身,单盟主又叫住了他。
“你带他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双双一顿,单若水回过身,正色道:“天道坛之事我已安排好了。”
雁子容却坦诚道:
“杀人凶手是我。”
单盟主并不惊愕,他只轻淡的回道:“整件事若水跟我详述过了,我早已派人调查。”
雁子容眼色坚毅。
“我接受任何处置。”
“去跟羽娘明说吧!”
雁子容一愣。为何他杀了正道联盟的人,他却要他跟梦羽妇解释?
单若水拉住他的手启口:
“走吧!”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盟主眼神有一种异样的光采,混着矛盾与激赏。他真是个勇敢的孩子,他和若水……
不愿再细想,他唤来下人。
“请天道坛二堂主来见我。”
☆ ☆ ☆
“雁?”单若水握紧了他的手。低头看着咬着唇的他。
“我很不安……”雁子容的声音有些发颤。
“有我在呢!”单若水紧紧搂了他一下。
两人已走出正道联盟的总部,来到后山一片树林,林外传来涓涓流水声。
“你娘会知道是谁杀了我父母吗?”雁子容仰起头问他,此时他已心慌意乱。
“我不知道。”单若水扶着他的双肩,凝视他失措的双眼。“这仇恨已围了你十年,你实在不需要再为此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