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恋是骗人的吗?
他的温柔是骗人的吗?
他的多情是骗人的吗?
为什么他可以在引得他对他产生了那种微妙的感情后又毫不犹豫地把他一脚踢开?
那个一张开眼睛就会对他笑的孩子,告诉他,他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个牵住了他近十年来所有痛惜、喜悦、愤怒、羞愧……等等全部感情的孩子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曾经被他弯月般的笑眸所吸引,以为让他那种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存在的眼光注视到永远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可是今天那双眼睛竟是如此冶漠……就像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被乱得理不清的心绪折磨著,惠清翻过身来,躺在地上,任冰凉的雨丝浇醒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的迷梦。
雨好大、好冷……
眼中涌出的泪也好冷……
渐渐地冷到;心里……
原来,心里最柔软的部份被一个自己毫无防备的人伤到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痛苦。
在雨中激凌凌地打了两个冶颤,想起自己不该在内息用尽、全身毛孔舒张的状况下躺在冰冷的雨里时,惠清已经敌不住从四肢百骸浸入的寒意,在无人的旷野上发起了高烧。
大雨过后,远山青绿,湖水湛蓝。
青绿的远山掩映在一碧如蓝的湖水中,蓝翠如绿,绿浓似蓝。
惠清终于在床榻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问静室里。桌上一个小小的文鼎香炉正冒出溺搦青烟,使得淡淡的檀越香气燃满了整个室内。雨过后的青天下,窗外数杆青竹正往下滴著清露。
甩了甩因为生病而晕沈沈的脑袋,惠清正想著是不是有人在那一场骤雨中救了他时,一声熟悉的佛号传人了他的耳里。
“师傅!”
虽然多年从未生病的身子现在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可是骤然听到了一静的声音时,惠清赶紧挣扎著想给自己的授业恩师跪下,却被微笑著的老人制止。
“惠清,你这次可病得不轻,已经躺了三天才恢复过来的身子,还是不要胡乱动弹的好。”
平和的语气,带著慈父般的关爱。让醒来后心中仍有微微痛楚的惠清闻言一凛,内心顿时祥静不少。
“师傅……弟子不孝!”
回想著自己一点也没有听从师傅在山上对自己的谆谆诱导,持意下山后却只弄得心碎神伤、一身狼狈,惠清羞傀得在床上伏头而拜,不敢抬起头来。
“弟子愿重归皈佛门,仍请恩师教化!”
现在他明白了,以前师傅所说的,红尘笑偃情痴虽好,可也伤心无数。以前他虽然人在山上,但却总对颜怡玉信中所描述的尘俗趣事好奇不已,幻想著自己哪天也能把他说的快乐与喜悦有所尝试。可自己终于初尝情滋味后,却是被伤得如此体无完肤,心痛如绞!
“何谓归皈?”
盘坐于蒲团上的一静微笑著与惠清打起了以前在山上常练的机锋。
“先前师傅所言:离苦得乐,而以众生是故我病。凡尘种种,不去在意,便是缘本虚空。弟子愚钝,今日方可顿悟,愿把红尘看破,诚心向佛。”
恭敬地答著,先前自己不舍得放下颜怡玉,所以才被轻易就被他所骗,虽藉救人之名陪侍身侧,亦难掩内心已因情而动之实,是以看出了这一点的一静才会任他下山。
惠清暗自揣测著一静话中的禅机,可一想起那人的名字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痴儿!你所谓红尘看破只为一人!如是不舍,又何言归依我佛?”
唉,他这笨徒弟,缘起只牵由颜怡玉,缘灭亦只因颜怡玉,此心牵牵挂挂只为一人,偏偏兀自浑浑噩噩,不谙为何,只是自苦。
摇了摇头,一静让他坐下,如他小时一般,在他不解禅机时便用佛经中的故事来点化他的心结。
“有一次释迦牟尼对弟子说法,他问他们:“你们认为是天下四大海的水多,还是在过去遥远的日子里,因为和亲爱的人别离所留下的泪水多呢?”释迦牟尼的意思是,从遥远的过去,一生而再生的轮回里,在人无数次的生涯中,都会遇到无数次别离的时刻,而留下数不尽的眼泪,比起来,究竟是四大海的海水多,还是人的眼泪多呢?
弟子回答说:气我们常听世尊的教化,所以知道,四个大海水量的总和,一定比不上在遥远的日子里,在无数次的生涯中,人为所爱者离别而留下的眼泪多。
释迦牟尼非常高兴地称赞了他的弟子之后说:气在遥远的过去中,在无数次的生涯中,一定反复不知多少次遇到过父母的死,那些眼泪累积起来,正不知又多少!
在遥远的无数次生涯中,反复不知道多少次遇到孩子的死,或者遇到朋友的死,或者遇到亲属的死,在每一个为所爱者的生离死别含悲而所流的眼泪,纵使以四个大海的海水,也不能相比!”
惠清,为师不求你这千世能无悲无喜,但愿你从心而为之,以免后悔一世!”
听了一静的话后,惠清沈吟不已——师傅鼓励自己从心而为,自己心中最想做的,又是什么呢?
当初追上颜怡玉真的只是想让他说出绝决的话然后好回少林吗?如果是这样,那又何必等到要从他口中确认?
自己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只缘一颗心却仍是对他念念不舍,追上去时,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自己一迳认为的想让他说出绝别,而是为了心底尚存著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会对自己说不要走!
心,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向著那个小冤家了,只是自己却茫然未觉,所以才这样困惑不堪,自哀自苦。
“可是……从心而为,亦不可强求他人之心同己……”
如果他追上去时,颜怡玉对他说不要走,他一定不会那么伤心欲绝,可是那个人……
并没对自己有一点动情。
惠清看著师傅闻言大摇其头后,百思不得其解。
“小玉有没有对你说过,他是怎样才求得为师放你下山的?”
看来他的徒弟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轻易地怀疑颜怡玉对他的深情。
照他的老眼看来,对他情深至此的颜怡玉绝不会轻言放弃。
上一次,他能舍命用那般的深情感动自己,如今却不知为何,竟舍得让惠清如此伤心,病倒在荒郊野外仍不过问,一静的内心隐忧著这恐非善事……
这次若非他因傅严仇上山寻仇而牵起了被自己遗忘已久的旧事,想下山给自己的儿子和徒弟迁坟合葬,聊慰他们当年的遗憾,加之多年的老友颜生云也力邀他到药王谷一游,所以才会那么巧地救了在雨中高烧不醒的惠清。
在山上已大概知晓了颜怡玉是如何才求得一静让这心爱的弟子下山,颜生云虽有些不太满意,但自己的孙子既是已一往情深,宁可赔上性命也要求得一静的许可,也只能唉叹奈何。
看到惠清的病势不轻后:心中也担心著这对小情人间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或是谷中遭了什么变故,颜生云给惠清看诊后留下了几帖药方便匆匆赶赴药王谷,一静留了下来,看守著自己的弟子,待他醒来再同往药王谷会合。
“他……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只以为是师傅您因为看出了我一心想下山,所以才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过厂我……”
那个只要有一点点小伤就会用来跟他撒娇惹人烦的小鬼,那次受的伤几乎没要了他的命,却只是淡淡的笑著,连原因也不肯告诉他。
如果不是师傅亲口说出,谁敢相信他竟是对自己如此深情?
细细想来,他是越有危险越不让自己知道的那种人,三天前他做的事,说的话是前所未有的伤人,简直算准了自己一定会被他气走。那么反过来想,也就是说,他这次遇到的危险也是前所未有的重?他会怎么样了?
思及此,惠清悚然惊起,望向师傅深深担忧的眼神时,二人同时想到的是——颜怡玉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遇到了连生命都无望的危难?
“师傅,我想尽快赶到药王谷,他可能出事了!”
才想站起来,却突然觉得一阵血气翻涌,强烈的不祥之兆让惠清一分钟也坐不下去了。
一静低低宣了声佛号,顺手扶起了大病初愈的徒儿,提一口气后施展了苇叶一渡的轻身功夫,片刻不停地向药王谷赶去。
倾听著掠过耳旁呼呼的风声,惠清闭上了眼睛,一如十年前那般虔诚地向上苍祈祷:如果这次,上天垂怜,能让他逃过此劫,他愿意为他舍弃今后所有的一切,难怕十世轮回受苦也无妨。只求他能平安!只愿他能平安!
但愿,还来得及……
但愿,他会没事……
三个月后。
药王谷。
金色的阳光穿破了云层,染红了枫叶。
颜怡玉躺在窗下,手里拿著一本书,眼睛却不停地瞟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惠清,良久,还是忍不住向他爬了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把头挨到他怀里挨擦著,软语央求道。
“亲亲,我真的没事了,今天晚上就……”
话还没说完,一个苹果就已经堵住了他接下来“儿童不宜”。
惠清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再度重复这三个月来已经说了不下干逼的同一句话。
“这一次你是运气好,要不是师傅也恰好赶到,用他一甲子的功力强行帮你打通了任督二脉,这才使得你爷爷的药起了延时的作用,刚好又有那么巧,你父母带回了远在扶桑才生长的玉琉璃。不然你的小命早就玩完了!到现在腿都还不能动,就在这里色心大发,你好歹也珍惜一下你好不容易才拣回来的小命好不好?”
这小魔星满脑袋想的都是什么呀!
唉,三个月前赶回来时看到他已然脸色苍白也晕厥不醒,姬碧苓哭著告诉自己他是中了阎王定和蛇毒后才狠下心赶自己走,只因为不想让他日后伤心。
这样伟大的情操感动了一静大师,大师舍了自己六十年的功力,在颜生云的药力辅助下,将一个快死的人七经八脉强行打通,保住了他将断未断的经脉,只是余毒无法清出体外,虽无性命之忧亦恐会终身瘫痪。
又刚好能那么巧,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居然心有灵犀地赶了回来,还带回了中原绝迹的疗毒圣品玉琉璃,这几个“恰好”简直是奇迹般的把他这条小命完全地救了回来,虽然全身麻痹的症状要经过一阵子的慢慢调养才能痊愈,可能保住他的命已经在感谢上天对他不薄了,不知到是该感慨吉人自有天相,还是真的祸害百年!但这好动不好静的小魔星这阵子老是在动著色字当头的邪念,让他羞气不已。
“亲亲,明天你就带我逃出谷,不要让我老接受娘的茶毒好不好?”
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苹果,一想到他现在每天得面对那个拼命也没学好针炙的老妈假公济私地拿儿子来练习针法就忍不住想打冷颤。而被他吓坏了心脏的爷爷和爸爸这次则非常有志一同地打算让他在“慈母”手中针下乡受点罪,好使他牢牢地记住这次教训。
“不行,你的毒……”
叹了口气,提起颜怡玉那个比儿子更可怕十倍的亲娘,惠清也忍不住一个头变两个大——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家都无比紧张地守在颜怡玉九死一生才活过来的关头,刚刚转醒的颜怡玉睁开眼睛就找惠清,在众目睽睽下硬是亲了他一个嘴才肯含笑再度晕迷,他家的老娘眯起了跟儿子颇为相似的弯月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著这个不得不被儿子揪出来面对公婆的“丑媳妇”,直看到惠清心里发毛后,这才悠悠然问了一句话“怕不怕蛇?”
“……”
惠清沈思了良久,还是琢磨不透她这句话后隐藏著什么深意,可是那小小的东西几乎就要了他的命,他焉能不怕:所以他诚实地回答了那个已经快要等得不耐烦的颜夫人的问话。
结果,下一秒,他立刻被婆婆封为最佳儿媳的人选,并热情得不得了地扑上来证美他看起来就是肌肉结实,皮滑肉嫩,儿子眼光独到什么的……只吓得他不敢动弹直到颜怡玉的老爸开始暗吃飞醋,这才上前拉开已笑眯了眼打算亲手丈量别人身体的老婆,但仍未打消她正做著后一见到毒蛇虫蚁婆媳两人可以一同尖叫著往老公身后躲垣一美梦。“说到那个针炙啊,我自己做都要比她做得好很多呢!”
他家老娘那水平,可以把涌泉穴扎到头顶!哪一次不是在他惨叫连连的指挥下才算是没有误伤儿子小命,完成一次痛苦的“治疗”。
“可是……”
这样子好像是在私奔,不过又不对,私奔是因为家长不同意,才私自出逃。
可是他们的情况则完全相反……他们是因为家长已经同意而且太过反应热烈下才被逼得想逃家——颜家的父亲虽然还颇有腹诽,可是在颜母深明大义、晓之以理、并撒娇使泼下,勉强算是认同了,唉,不得不再次感慨血缘的奇妙,颜怡玉打从两岁便离开了娘,可是学她这一手倒是完全翻版,十足相似。
再次征服了老公的颜母兴奋之余,想到儿子结婚摆酒时竟然不孝到没叫他们回来,是以力图要抓住下一次的机会,此刻正兴致勃勃地谋划著让他们跟新认的乾女儿姬碧苓一起再拜一次堂。
“没有可是了嘛!娘老是在打断人家的那个……很烦耶,就算现在不能跟亲亲真的做,好歹也让我摸一下嘛!人家积了好久了,老憋著对身体也很没有好处的啊!亲亲乖乖,我就是大夫了,听我的没错……”
思,抛开那个脱线的老娘不提,伏在惠清怀里,看到他又因为自己的注视而在鼻尖微微沁汗后,某只色狼再也按捺不下冲天的欲焰,魔爪开始向衣襟内进攻,并拼命努力地把脖子一伸再伸,想凑上他嘴巴的高度——下半身处在麻痹状态还真是不方便啊!
“别又来了……思……”
眼见他把大半个身子探出床外,马上就快掉下去了还只是顾得往自己身上赠,惠清无可奈何地一把接住了他悬空的身子,认命地让他挂在自己身上大吃乾豆腐,这是他在他醒过来时答应过的——只要他肯好好地配合疗伤,他想做什么,只要在伤未好前不做到最后,他都可以由他……
“亲亲的皮肤好滑……”
笑嘻嘻地窝在惠清的大腿上,一手大刺刺地向他的襟怀内摸索著,一边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不住地亲。
现在的亲亲好温柔呢,都不舍得打他了,嗯,还真是有点不习惯!看著惠清通红的脸,虽然他的下半身还不太能掌控自如,却也聊慰色心。
“嗯,别再玩了!一会你娘要过来了……”
由得颜怡玉在胸上又舔又咬,弄得脸色潮红的惠清话犹未落,一个高亢的女声已从房外传来,被一脚踹开的门掩不住的春光灿烂——惠清几乎整个衣襟都被大大地拉开,露出的殷红双花上又是水迹又是噬痕,一看就知道是在做什么好事!
“碰——”
代替了惠清以前常做的动作,一掌把那个小色狼捶到床上去挂著,满心满意要在难得的活人躯体上练习自己向往以久的飞针神技,颜氏阿娘抱歉地向一脸狼狈忙著掩衣整装的惠清笑道。
“媳妇儿,你就体谅一下婆婆很久没“痛”爱这个儿子的寂寞,一会练完了再让你们亲热个够。”
“不要,亲亲,救命啊!”
在母亲的伟大力量下垂死挣扎著,药王谷中传出了颜怡玉连叫三月都一字未改的哀嚎。
夕阳下,另一对小情人正喁喁细言,为迎接孩子的外公——药手毒尊的初次来访而做准备。
坐在松树下观棋与下棋的三人早已见怪不怪,颜生云掂起了手中一粒黑子,轻落在棋盘围劫的一角,神情愉悦地结束了这场争持了近三天的棋局。
美丽的霞光中,快乐的人们在按自己生活的轨迹,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