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小心地呵护著第一抹融化他心中冰雪的阳光,傅严仇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在害怕,怕自己会不会幸福得遭安到了老天的护忌……”
“傻孩子!等到我到少林报了仇,以安后一定会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阿仇,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下对,可爱是少林的一静大师……”
看到傅严仇听到那个名字后本是温柔尹的神情又为之一凛,姬碧苓垂下了头来,不敢再说。
“我知道你在担心……不过,今天跟渲他的徒弟比武,我用心记下了他的武功套路,如果到时候再能加上你的毒攻其不备,找一静那老贼报仇,我就起码有了五分胜算!”
安抚性地握住了姬碧苓突然变得一片冰凉的手,傅严仇脸上再次泛起的红晕已并非来自爱情,而是觉得复仇有望的兴奋。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姬碧苓知道自己虽然在他心目中占了一席之地,可是他在遇到她之前二十多年的光阴就是在念念不忘报仇中渡过的,这个心结,又岂是三言两语,一时半日能化解得汗?
潺潺流水送走了满天的云霞,落日敛尽最后一丝余晖,暮色笼罩了大地。
明天的太阳是否也能如今日一般灿烂呢?
无论如何,再深的黑夜都会有过去的时候。
新一轮的太阳依旧升起。
五月榴花照火明。
自打惠清“病”了之后,颜怡玉马上就打消了上天山找他爷爷的念头。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反正五月天香苴蔻的花期过了,他爷爷不久就会自己从天山回来,又何必让他们那么千里迢迢地去找呢?搞不好还会在路上错过了人,白跑一趟多划来呀!”
惠清再三思量,觉得他说的话也算是有理之后,便也不再坚持,又跟他一起,原路返回杭州,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回颜怡玉在杭州租下的大宅子里,而是直接住进了杭州以北的药王谷。
这也就是之所以,一大早就起来的惠清得以在一片湖光山色中,对著一树火红的榴花发呆的原因了。
颜怡玉回到谷中以后便不再缠他了,非但不再缠他,而且还好像很神秘的样子,每天都不知道出去忙些什么似的,一天到晚见不到人。惠清并不是喜欢嚼舌乱打听的人,可是药王谷中下人们的议论却总在有意无意间传人了他的耳朵。
从他们神神秘秘又喜气洋洋的议论中,得知了那个在两个月前才把他强行“娶”进了门的家伙,现在好像是打算正式娶亲了!谷中上下无不额手称庆,认为自己的少主总算收了心,不再荒诞地认定要跟从小就一见锺情的一个男人成亲了。
各类传闻还有声有影,听说新娘子是毒门的传人,他们不但是门当户对,而且郎才女貌,一娶一嫁中亦可把药门与毒门间数百年的恩怨一笔勾消。
“毒门的新娘子,那就应该是那个姬碧苓了……——一直在发怔的惠清只要一想到这个,心里好像就漏了一个洞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与害怕在慢慢地堆积著。
在没回来以前,他本来以为他的病只要不见到颜怡玉、不被他触碰到就能好了,可是现在,那该死的小鬼跑得一天到晚见不著人影,自己的病反而更重了!虽然他恨不得能捉到那个小鬼后好好地向他问个一清二楚,可是又总觉得自己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就特地去找他查证未免有点长舌妇的行径。
“清……”
惠清坐在湖边发了一天的呆,就连傍晚时分才回来的颜怡玉走到他身后都没有发觉。
“你看这串南海夜明珠漂不漂亮?碧苓一定会喜欢的!”
仿佛没有发现他的不安与异状,颜怡玉捧著一串由十八颗鸽卵大小的珠子串成,光洁圆润的珠串在他面前晃著,显得甚是得意与开心。
“……”
什么时候他已经亲密地叫她做碧苓了?这阵子老不见人影,原来是跟去找情人幽会了。
想到这个,惠清就突然有些生气,可是现下他既没强抱自己,也没对自己老说一些不正经的话,连揍他的理由都找不到。只好冶冶地哼了一声,迳自站起身来打算回房。
“你也先帮我试著戴戴看嘛!”
脖子上二,那串要被用来讨好佳人的珠子就已经套在了他的颈上,颜恰五眯起了眼睛不住地打量著,眼中的爱慕之意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脸上满意的笑容应该是幻想著那发出淡淡柔和珠光的珍宝在美人身上的光辉。
“你高兴拿给谁就拿给谁去,别在我身上试。”
“哎呀,好像你戴著也蛮好看的,要不然这串给你,我再去挑串更好的!”
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心里大为高兴,颜怡玉脸上却装作是不经意间才想起还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勉强得恍如施舍般的语气让惠清脸色大变。
“我不要。”
终于开始把憋在心里的怒火转移到表外,惠清一把扯下那烫手般的东西塞回他的手中,才想迈步却突然被颜怡玉抱住。
“亲亲别生气嘛!”
“你放手……”
本来他这样的行为是很可以成为狠揍他一拳的理由,可是,进了药王谷后一个多月了,他才是第一次再这样亲昵地叫他亲亲,惠清身子微微一僵,提起气来的那一拳终究还是没有打出去。
“爷爷天托人传信回来说,他先上少林找一静大师共品天香苴蔻佐焙出来的花茶,可能在七月间就会回来了。”
好久没抱他了呢……颜怡玉把脸埋在他的颈后,强忍住自己又要色心大发的行为,以免这一个多月来的故意对他冷淡好不容易才达成的效果尽付流水——他可没信心自己还能有第二次的机会和自制力做同样事情。
“思。”
也就是说,自己一直担心的他是否存心欺骗自己的谜底再过两个月后就可以揭晓。惠清淡淡地应著,心里却比数月前多了一丝迷惘——如果他真的只是在骗自己,那又该怎么办?揍他一顿再回少林?可是好像有什么感觉不一样了……如果他没有骗自己,那他要不要真的留下来做他“妻子”,与他共同尝试著用那种羞人的方式来为他治病保命?
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对象,不用劳烦自己这个男人来供他在交媾中泄毒了嘛!
心好乱……早知道就不应该被他激下山来莫名其妙的弄成这段诡异的姻缘的。许是师傅说得,三千烦恼丝长出来后,他也就不能再回复先前那种心静如水的状态了?
“亲亲的头发更长了……”
伸手轻触著他在谷内不再用帽子掩蔽的青丝,颜怡玉帮他把被风吹至前额的柔发拂到耳后。
看著他这一月的治沈他也心痛,可是他那么苦心经营地让谷中流言四起,致使他心存猜忌,这才肯认真地深思他们两人间的关系和感情。旦然可能有些痛苦,可是不这样做,惠清就永远不会主动想去认识清楚心头那种甜蜜而又怅然若失的心境因何而生,就算陪在他身边也只是本著佛门的恩慈舍身伺虎般的救人工叩,并无存在太多的其他因素。
先前自己对他表达的爱意太过不加掩饰,反而令他熟视钮i睹后渐趋麻木了,所以现在对他下一剂妒忌这种猛药方才是治好他的天性感情迟钝症的良方吧?
偷睨著惠清对自己好久不曾出现的亲密举动不再有拒绝,只是双颊微红地不动也不说话,颜怡玉狠了狠心推开他继续扮演自己目前情别恋的角色。
“哎呀!我都忘了,我今天还约了全杭州最好的裁缝,明天要叫他帮忙赶制现下最时新的秀襦夏裙呢!亲亲你今天也自己先吃饭吧,还要什么跟老梁说就好,我先走了。”
有些怔住地看著颜怡玉一溜烟消失的背影,惠清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本来想问他到底是不是快要跟姬碧苓成亲,可是在他突然的温柔下非但没有问出口,反而在内心隐约害怕著他毫不犹豫地一口承认。
慢慢地沿湖走回自己的房中,眼光从摆满了一桌的饭菜看到放著两张锦被但目前却只是自己一人独睡的大床。那个原来只要一有机会,就不停地纠缠著自己的颜怡玉自那天跟姬碧苓相谈甚欢后,便一步也没再迈进自己的房里。
本来他以为这样又像是恢复了在山上他们不能见面的日子,等于是用来清修倒也不错,可是心思却总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这种从来未有过的空虚感是怎么回事?
打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没有办法清静地过上没有他的日子,小时候在山上就不说了。
就算是他下了山后,他们隔得那么远,那小鬼却总有办法把他的影响力透过书信、透过礼物等等一切乱七八糟东西传递到他身边来,让他在略嫌寂寞的清修中也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他的存在。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就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却感觉到离他很远,内心一阵阵的空虚呢?坐在灯下思之再四,惠清终于多少查觉自己这段时间老是不对劲的原因了——都是那个死小孩!没事总乱把什么喜欢他挂在嘴边,上一次甚至在帮小颜珍清起名字的时候还大著胆子说永远珍爱他,迷汤灌多了之后,让他不知不觉间已习惯了听他胡说八道,习惯了在他动手动脚时揍人的感觉。甚至,基于他说的“喜欢”这个理由对他的拥抱也不太排斥了。
可是,那个从一开始就固执地缠上自己的小鬼,现在眼中不再是只有他一人了!他大概发现小时候的迷恋只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刚好又出现了合适的人选,所以原本全放在他身上的心思已开始了悄悄的转移。颜怡玉又不好对好歹也算是拜过堂才强行迎进门的他明说,虽然他在那场婚礼中一直是晕迷,可是谷中也有不少人去观了礼,那场看来无比荒唐的婚礼在世俗人的眼中还是生效的,所以才故意对自己冷淡,好让自己识趣的离开?
反覆地掂量了颜怡玉这段时间里头似一盘火,后来渐淡如水的言行身后所蕴藏的含义,惠清只觉得自己一个身子都好像浸到了冰水中一般,渐渐地痛上心头——他早该想清楚的,两个男人间还能有什么后果?抱过了也不需要为对方些名节负责。只有自己这个傻的笨蛋,才会这样不知不觉地陷进他的蛊里被他左右而不自知!
此时才发现自己对那个十年前一张开眼睛就会对自己笑的小男孩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下了山后在他的半哄半诱下,他们的关系早已远远超出三师兄弟或是年长者对幼辈间本属正常的关心和爱护,留在他身边的行为不只是用为他治病这一藉口可以解释的。惠清的一张脸在黑暗中白了又红,羞躁得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清,你出来一下!救命啊……”
才刚想起了那个小冤家便听到他急切呼唤,声音中带了几分惶急,惠清也不敢怠慢地略一抬早,从窗口箭一般地射出去,赶到一身狼狈的颜怡玉身边时,却不由得一怔。
乌云半掩的月光下,颜怡玉正大呼小叫著逃过后面为数不少的追兵,怀里还紧抱著一个女人,看到他出来后松了一口气,赶紧连滚带爬地躲到他的身后,这才探出头来对那夥恶形恶状的人叫骂道。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可是眼力过人的惠清怎会看不出,被他紧搂在怀中的女人碧裳罗裙,散乱的乌发掩映下一张苍白的脸秀丽无比,不是姬碧苓是谁?
心慢慢的沈了下去,可危难当头的时候又无法更多的顾及这种微妙的情绪。
惠清夹手夺过了一个大汉向颜怡玉砍去的钢刀,双手—拗,顿时把那精钢铸就的刀身折成了两断,这手武功一露出来,倒也慑住了那些本来不把他放在眼里,仗著人多就想先动手擒下颜怡玉的莽汉们。
“别以为来了个点子硬的人撑腰就行了!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伤了我们铁沙帮的白大哥,这笔帐要血债血偿!”
挥舞著手上的武器,不敢贸然上前的一夥人远远地站在十尺外叫嚣著,惠清皱了皱眉,低声向躲到自己身后的颜怡玉问道。
“怎么回事?”
“他们那个什么白大哥看到碧苓一个人在江边,就见色起意以为她好欺负,碧苓受不了他的纠缠才用毒粉伤了他……然后就不知道从哪唆使来了这一帮笨蛋!”
双拳难敌四手。颜怡玉这些天是一直在找姬碧苓想求她帮自己演一出戏没错,可是没想到四处派人寻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她的踪迹,在天居铁会在江边就碰上了被人追杀的姬碧苓。本来他也想卖弄一下自己还存在著几分的武艺,不料他们的人却越来越多,受了伤的姬碧苓也不欲用毒伤更多不明就里的人,无可奈何下,当然是回来寻求庇护比较容易啦!
“哦……”
惠清还没有再说话,对面那夥人中又是一阵骚乱,几个打著赤膊的汉子抬著一乘躺椅赶来,椅上之人满脸横肉,看起来倒也有几分精悍,只是偏偏身上又要故做斯文地穿了一套白色的儒士衣服,不看脸的话乍然还以为是哪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大少。现下脸色惨绿,右手在齐肩处紧紧缠上了层层白布,以防毒气蔓延。整条右臂肿得跟正常人大腿一样粗。
嘴里呻吟著,看到姬碧苓时目光中又是害怕又是怨毒。
“只不过中了一点点的赤蝎粉就叫成那样!”
不层地说著,有惠清在前面撑腰,颜怡玉胆气自然壮了不少。总算缓过气来的姬碧苓在他的扶持下也站稳了身子,把一小包淡红色的粉末塞到颜怡玉手里,低声道。
“我不想去碰那思心的男人,你帮我去给他解毒,叫他们别再跟著了……”
“喂!碧苓姑娘说的话你听懂了没有?你叫这些人退开呢,我就给你解药了,不然……”
作势把药要往地上倒,看到那目光中露出怯意的男子顾不上呼痛,忙呼喝著手下的人退开,颜怡玉哈哈大笑,做了个鬼脸,这才走上前去,撕开了那男子的衣袖,左手拿出了一把小银刀,极快地往他手臂上一割,待得那股腥臭的脓液流尽后,这才把那一小包粉末倾倒在他的伤口上,利索地包扎起来。
“以后看到漂亮姑娘的时候呢,你最好还是收点心,这药没别的作用,只不过在你心跳得太快的时候,会慢慢的让你产生一种麻痹感,下次你还有没有那么幸运就很难说了!”
调侃完那个含羞带怒的男子,颜怡玉转头便走,却没看到那个一脸阴翳的男人正五指基张成爪,从背后向他抓来!
那男子——白冷沙看到了江边独自向隅的姬碧苓时除了色心大发外,倒也颇想把她纳入自己的怀抱做个小妾侍寝,不料,颜怡玉出现后非但轻而易举就抱走了佳人,还对他冶嘲热讽,让他自觉在兄弟面前丢尽了面子。这一口鸟气在毒伤已解后便迫不及待地发作了出来,暗付自己重伤刚愈,明著下手胜算不多,是以在背后偷袭,意欲让那个狂妄的小子不死也得伤上那么十天半个月的。
“小心!”
眼见颜怡玉已快要避不开这突袭来的一招,惠清肝胆欲裂,顾不上什么地扑了上去,抱起了他就是一个转身,那尖利的五爪在背后拖出了五道血痕,低头看到自己浓缩在颜怡玉大感惊惶又极是关心的眼中的倒影时,惠清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空虚及焦虑答案——那就是,他想要他无论何时都专注地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从认识他开始,他那双琉球般的眼眸中只有他的存在,如果这样一双眼睛永远不再看向自己,那种仿佛被遗弃般的害怕戚就会随时随地把自己淹没。谁说只是他离不开他的?
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一日一行中也依赖著他的存在,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你居然敢伤害我的清!我要杀了你们!”
大怒之下抓起了满满两把药末聊充毒粉,向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人没头没脑地撒了出去,只吓得鸡飞狗跳后,一片狼籍的现场只留下了那空无一人的躺椅。就连重伤未愈的白冶沙都被他的气焰吓到,更兼也不知他撒出来的药粉是否真具奇毒,强撑著虚弱的身躯远远地逃遁,生怕被沾上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