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俭情人——by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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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声音依然欢悦,以为他没看清自己是个男人,秦俭的好奇也被挑起来了,索性昂起了头,让别人看清楚他的性别。


「这位……」


果然那道声音里有了一丝丝的困惑,秦俭叹了口气,男人与男人,果然还是不能兼容于人群的。


「他姓秦。」


叶栴飞倒是毫不在乎地接口,似乎理解别人的迟疑是因为什么。


「啊,那我叫你秦小弟吧!你叫我孙大哥就好。——栴飞,他长得好可爱!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就是今天晚上吗?」


果然,那个人又欢喜起来,自顾自地跟他套了近乎,介绍自己姓氏后,径直跟叶栴飞说着他听不懂的暗号。


「嗯,我不会再等了。」


叶栴飞淡淡地笑着,挟着秦俭,在别人的引路下进入了前方一个雅致的驿馆。


里面张灯结彩的,好象有谁要在这里办喜宴似的,人人都喜气洋洋。


「喂,这里是哪里?」


秦俭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见他还是亲热地被叶栴飞搂着走,一路上见人打招呼,别人竟然连一丝惊诧也无,倒是不由得大奇。


「桃花谷。以后你要是觉得怕别人看你不顺眼,我们就在这里住一辈子。」


焉有不明白他一直想逃避为的是什么,叶栴飞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想放弃过,但到底还是抗不过「情」字那一关。


「可是……」


秦俭才想说话,嘴巴就张得老大的合不拢来。


这里的人竟然双双对对都是男子,见到他们来只是点头微笑,自在又自然。


「你尽会找些奇怪的地方。」


不满地嘟哝着,这里的淡雅又大气的风格让他想起那个害他原来吃醋酸得半死的素卿。


「恭喜恭喜。」


叶栴飞才要答话,路过的人却先走过来向他道贺了,叶栴飞一笑点头为礼。


「恭喜你什么?」


秦俭的大脑袋里充满着问号。


「恭喜我要成亲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


怔了一怔后才反应过来,秦俭哇哇大叫。


他才走了一年,他居然就已经另有新欢了,而且现在就已经闹到了要成亲的地步才告诉他。秦俭也不知道心里是酸还是苦,那种不安的情绪更大了。


「马上就要听说了,因为新娘是你。」


「呃……」


叶栴飞慢悠悠地揭蛊,秦俭差点没被口水呛着,刚刚那种难受的心情消失了,可是别扭的感觉又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十三年了。」


「可是你起码也要先跟我说……」


「跟你说的后果,就是你千方百计跑到让我找不到你为止。」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叶栴飞好不容易才让他相信他们今晚就是喜宴的主角这一事实。


「总之,我不同意……为什么是我嫁?」


秦俭尤在做垂死挣扎。


「那好……」


叶栴飞从怀中第二次取出了断成两截的紫玉箫,「那我这次要求你不得逃跑,不管怎么样也得跟我成亲。」


「你上次在鹤岛就已经用过了耶。」


这根本不公平嘛!秦俭还想反驳什么,但看到他深情的目光后,心虚地低下了头。


其实,他也不是不愿意啦……成亲耶……有点怪怪的,可是,感觉好象也不坏喔。


「上次你没有守约啊。傻瓜!」


叶栴飞靠近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本剑谱送到他手上,「这是给你的,我用我们上次在岛上最后的招式参悟出来的剑谱,你若不要,我就把它撕了丢到水里去。」


「啊啊啊……别扔!」


说要送给他耶!就已经是他的东西了,他的东西当然得好好保护起来。秦俭天性节俭的性子一发不可收拾。宝贝似地抢了过去,从怀里摸出他那个小印章,端端正正地在扉而上盖好「秦俭自用」的印子,小心地藏在怀里。


「好了,聘礼你也收了,我们拜堂吧!」


一把抓住自己小气巴拉、生怕吃亏的俭情人,叶栴飞拖着他走向大堂。


唉,他简直恨不得让秦俭在他脑门上也盖个印,证明他是「秦俭所有」之后,那个人就象宝贝属于自己的一切那样宝贝他。


不过,他们马上就要拜堂了耶,虽说婚礼不过是个见证,一切从简就好,反正他爱他的心不会变。但依秦俭悭吝的性子,只要是「他的」东西,有了个名份,就不怕他日后又会把自己丢下。


而,正儿八经地成了亲后,他是他的,他也是他的,不是吗?


完全掌握对付小气鬼方法的叶栴飞笑得很畅怀。


「素卿说送你的东西。」


在将近步入洞房之前的那一瞬,先前跟着素卿到过南海的陆小玉递过一个长型的锦盒。


叶栴飞还没接过去,秦俭倒是手快一步,抢过旧日情敌送的东西——他的老公耶,不可以再让别人偷走。


才刚刚拜过堂,马上就下意识地行使起主权来的秦俭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因为把他当成『自己的』而吝啬」的行为让叶栴飞笑得更开心了。


包裹里是一只全新的紫玉箫——难得的是,竟然与旧的断箫完全一样,不管从玉质、长短、甚至包括瑕疵——要再做一只紫玉箫来幷不难,难得是找出「一模一样」的,这可比大海捞针容易不了多少。


礼不重,可是心意非比寻常。这种权势,也许只尊贵无比的皇族才配享有罢?


叶栴飞一笑,不再让自己的思绪萦绕太多在素卿神秘的身份上。


今夜才是他的洞房,正应是一个温柔旖旎的夜晚呢。


「你直到今天还没有说过『我爱你』呢?」


抱着自己心上人入房,缕花的木门阻隔了窥探的视线。也掩去了秦俭似乎有红着脸从喉咙里逼出来细细地回了一声的答案。


箫管细细,洞竹笙笙,春宵一刻值千金……


 
 
【番外 / 闲花落地听无声(素卿篇)】


天子朝堂,九重威仪。


金黄色的琉璃在日光下灿然生辉,犹如神话的宫邸。


内阁大学士正慷慨激昂地陈述自己与宰相不同的政见时,一个躬着身子的太监从侧殿匆匆走出,趋前跪在阶上向年青的皇帝低声禀报了什么。


「……」


坐垂朝堂的天子只是微一摆手,似毫不在意地,挥退了那个太监,示意下面的官员继续。可是目光游移,一颗心,却早已不在政事上了。


「还有事你们递折子上来吧,退朝。」


待大学士才说完话,从来都政必亲躬的皇帝,竟然马上开口,截去了尚有打算禀报的官员开口的可能——迫不急待地。


「退朝——!」


在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中,皇帝一甩手就离开了议事大殿,众官员面面相觑。


急匆匆行至一处偏殿,花影深深,栏外水波不兴。皇帝止步,沈声摒退所有服侍的太监宫女,一人独自上了青石苔,登堂入室。


近水的小轩里,依窗摆下了一张湘竹榻,榻上一人横卧,素衣芙蓉面,懒懒散散的神态,细长的眸却闭合着——那个人不耐烦于等待,早已沉沉睡去,梦入芙蓉浦。


「他真的回来了!」


皇帝在门前驻足,闭了闭眼,确定那幷非幻象的存在,这才缓步趋前,生怕惊动了那好梦正酣的人,轻轻落坐在榻旁,顺手拈起一缕披散开来的柔丝,缕缕柔丝,缠绕在指头上,却像是系在心头。


送到唇边,轻轻地吻那沾染着幽香的发,连呼吸中都充满了那种花的香气,芙蓉花香。


怔怔地看着榻上的如玉容颜,栏外的水光映像天光,反射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幽幽地,将时光拉回蒙尘岁月——


他从生下来,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镇了。


父皇身边王美人诞下的大皇子,他的皇兄。


惶惶地、被抱在母亲的怀里,前来探访生产的皇后。


皇后的脸色幷不太好,因为按明律,皇位应由长子继承,可是自己儿子的出生却比一个身份低贱的美人之子晚了一年。


帝位纷争的倪端,也许就从那一眼开始。


不过……不管大人们是怎么想的。


随着时光流逝,两位小皇子还是就这样在深宫大院里成长起来了。


「哥……」


不知道是出自皇兄镇那身份仅是美人的母亲的授意,还是父亲也有意让他们兄弟两更亲近,好在二者间多做比较。他只知道从懂事起,自己最常叫着的就是这个名谓。然后,在他的身后——最初是爬着、后来是走着、最后是跑着——总是撒娇地追逐着宫中唯一与他年龄相当的玩伴。


六岁那年的中秋,还记得是在上苑秋湖,父皇坐在花中的小亭子里,和母亲一起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微带酒意的帝王笑着说:「也该从镇与钰之间选一个出来立嗣了。镇儿聪明能干,可惜却有点不太近人情;钰儿为人也许不及镇儿能干,但却宽厚仁慈许多。虽然只是弟弟,但亦是皇后之子,得天独厚。排长立幼,立钰为太子,想来也不会招来太多非议,今冬我就下诏书罢!」


当时自己正与皇兄在苑中采摘金黄的菊花,远远的,都听到了这句话,当时自己还懵懂着反应不过来,可是握在镇手里的菊花,却已经被揉碎了一地。


那一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风很凉,九月里却有一件怪事在上苑的莲池里发生了。


说是怪事,其实也幷不是十分妖异诡奇。只是一朵不应当节令的莲花,突然一夜之间在莲池里盛放了而已。


经过一场秋霜后,满池的荷叶都已经枯败,是以那一团红火似的莲,在残梗枯叶间显得分外耀眼。


「花!花!」


六岁的自己,不明白什么天降异象、反节不祥。只知道那一朵红莲真美,美得像是天边燃烧的晚霞,绝艶。


对那一抹红情有独钟。


伸出小手,指着池心那一夜盛开的红莲,不依不饶地叫宫人下水去采摘来给自己。


时已深秋,池水沁寒。虽然是皇子的命令,亦让人为难。只在宫人微一迟疑之间已有人更快下水。


是皇兄镇,他涉水而去,将那朵红莲攀折,带着满身的碎霜,把那一团红火递到自己的手中。


被冻得发青的脸上绽了一个笑,竟然比花更美丽,像是天底下最慈爱的长兄。


这一切尽看在父皇眼中。


至冬,太子果然立下了,是皇兄镇,因为他不仅聪明能干,还十分有兄弟之情,会是一个明智仁君。


诏书立下的那天,母后将自己插在瓶中,就算是枯萎了也不舍得丢掉的红莲残枝绞得寸寸尽断,咬牙切齿。


两年后,父亲一病归天,镇以太子继位,九岁登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前皇后贬入冷宫,尊亲母王美人为皇太后。


八岁的自己,看着面带戚容的宫人,要将自己与母亲送到一个荒凉的地方去。幼小的心头只是一片惊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渐渐地大了,才知道,那朵反节令的红莲,果然是不祥之物,它违逆了天命,也改变了自己与皇兄镇的命运。


可是,那一朵早已枯萎,甚至连残枝都被母后绞得形神俱灭的红莲,却依然盛开着。幽幽地,盛开在自己的心里。


红得邪魅。


想……


要那个人。


即便他是大明天子!


十四岁的自己,在母后逝去后终于被放出冷宫,封为王。在朝堂上再次见到皇兄……不,现在应称为皇上的镇,几乎以为隔世。


冷眼看着他大力拓展疆土,连年发动对瓦刺的战争,冷睁看着他纳了一个又一个的美人,皇后也从钱氏变成了周氏。


终于,在他二十一岁那年盼来了机会。


镇,他的皇兄在一次御驾亲征时被瓦剌军大败,人也被扣压在了瓦刺的军营内。


京城里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皇帝下落怎样。皇太后宣布由王钰监国,共议拯救皇帝的计策。而,二十一岁的自己,坐在深宫中,一夜看着那即便在幽暗的烛光中依旧灿然不可逼视、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帝王之位,自嘴角绽出了一个森冷的笑。


苦战一年,终于将镇接回来后,钰永远也忘不了他那一瞬的惊诧。


本应是心手相连的兄弟,为了一个帝位,成了永远的敌人。


被背叛的痛!


镇在朝阶下,看着自己高高地坐在本应是属于他的皇位,不得已地、无奈地,接受了「太上皇」的尊称,被夺去了一切权势,从此被幽闭在南宫芙蓉殿。


一国不容二君!


那一夜,芙蓉渠是被失势的皇帝的鲜血染红的。一个男人、曾经的皇帝,流下的处子之血。


他终于得到他了!


他的皇兄,他的红莲。


夜夜春宵无计数,他一直抱着镇,就算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也不松开手。


爱他,无餍足地爱他,要将他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肯罢休。


那朵妖异的红莲已经化作了来自地狱的红莲邪火,非要将他们两兄弟燃烧得化做一抹飞烟、混在一处不分你我才肯善罢甘休。


那一段时间,失势后被幽禁的皇帝——镇,屈辱地活着,在一年后,他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饮下了酒中的鸠毒,黑红的血自他的嘴角,鼻孔,耳孔流出来,红得绝别。可是自己却不准他死。


「朕是天命所归的天子,朕不准,谁也不能死!」


还记得,自己在他终于被救回来后,又气又急地攥紧了他的下巴,对他咬牙切齿说出这一句话。


是的,我不准!


为了得到你才抢来的帝位,虽然让你痛苦,可是,我已经想不出有其它任何能够这样触摸你的方法。


那个死里逃生的人,只是那样静静的躺着,不知道刚刚他的魂魄是不是已经游历过黄泉、忘川。


从那以后镇不再抗拒自己对他做的任何事。


仿佛,他不但失去了生趣,在死过一次后,同样也失去了再次求死的勇气。


终日懒懒地躺着,只除了偶尔目中露出恶毒的凶光看着自己外,可以说是相当柔顺的,包括在床上的时候。


他好象已经完全失去了再求上进之心,连尊贵的姓氏都不要了,自己改名叫素卿,白素卿。


名字取自宋时那个抑郁不得志的柳永之词。词曰:「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他最喜欢的柳词。


他做不成皇帝了,成了一个连有权势在手的当朝权贵都不如的「太上皇」,却还自比白衣卿相,他的心,其实幷没有死。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他故意讨好的欢笑,曲意承欢,那一段时间不长的快乐日子——即便仅仅是一个假像——自己也是真的快乐的。非常的快乐。


不计较他渐渐重展羽翼,偷偷在殿里接待原有的旧臣。甚至在他频频要求下也肯放他出宫独自游玩后再接他回来。


虽然不知道他在暗中准备着什么,不过从他愈来愈闪亮的眼神看,也许就是自己的死期也快到了吧。


他要重谋他的皇位。所以,自己必须得死!


当上了皇帝后,明白了许多事的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可是宁愿沉浸在他短暂的温柔里,哪怕不再醒来。


他在等着,自己也在等。


计划成熟,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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