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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的俘虏——by李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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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王,怎么连你也来了?」
  「还说呢!」
  四皇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邺王兄,你知道你信上问的这个「柴鱼大夫」在哪儿吗?快,快把他的住所告诉我。」
  邺王不经意地,窥了荣真一眼,荣真心虚地转开眼睛。
  「你这样急吼吼地找他做什么?」
  「找他算帐啊!他把我的军队搞得一团糟,在他来之前,我的军队里全是一帮不讲究干净也无所谓的家伙,只要有仗可以打,就算十天半个月不洗澡、茅房堆满黄金、睡在长满臭虫的草席上也不会抱怨。但是那家伙把我的军队调教成了个对食物又啰唆、就寝时间一到就要休息,还会跟我抱怨军营的水不够他们洗澡的大姑娘军队!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那你找到他之后。想怎样?」
  「当然是把那该死的家伙,找回来继续当我的军医啊!」暮王咧嘴一笑。「拜他之赐,那群大姑娘军队,现在打起仗来再也不会东抱一个病号,西倒一个体力不支的家伙。原来改善食粮与环境,也可以让他们打起仗来更够力,我都没想到。」
  邺王抿嘴,不知该不该笑地说:「你要找的军医,就在这儿。」
  「咦?」
  「你的『柴鱼大夫』,就是他。」以手执起荣真的瓜子脸尖下巴,说道。
  「咦咦咦咦?」
  
  ◇  ◇  ◇
  
  夜晚扎营后,三名皇子聚在主帅帐外的大型营火旁,边饮酒边交谈。那时候照王才得知「雪鸦」除了是荣真外,居然也曾在暮王的手底下做过军医「柴鱼大夫」。
  「雪鸦到底待过哪些地方啊?该不会跑遍了各个属国吧?」照王感叹完,噗哧地大笑。「可是居然取名叫『柴鱼』大夫,哈哈,他一定早就打听过了,知道四弟的军队个个都是豺狼虎豹,为了不让你们贪恋他的美色,故意弄了这么个让人兴趣缺缺的名字。」
  「这可不是名字,而是取自他整日身上都有着一股柴鱼味而来的。现在我知道那柴鱼味是来自那些涂满、弄脏他的脸的酱料味,倒也不奇怪了。改天我要问问他这易容用的酱料是怎么调配出来的,以后做坏事时可以用上一用。」
  邺王心不在焉地以铁条拔弄着面前的营火。
  「王兄,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暮王问。
  「我在想......当时伍错谋杀荣真,以及荣真他不停地更换名字与身份、流浪各国这两件事,其实也许是一件事。」
  暮王一点就通。「该不会有人在追杀荣真?而且是个有能力驱使你手下大将的、地位崇高的人。他的势力遍布各地,造成荣真无法长居于某处,必须到处流浪以保命求生。」
  邺王颔首。「吻合这些条件的人,我心中列举得出来的,只有一个。」
  「是谁?」照王好奇。
  「......父皇陛下。」
  照王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为什么父皇要取雪鸦的命?」
  邺王犹豫再三,眼睛谨慎地望了圈周遭,确定卫兵都在远处后才开口说:「荣真他曾男扮女装以『真妃』,也就是父皇宠姬的身份,在宫中待过几年,暮王或许已经忘了,你有次曾在宴会上见过他。」
  「啊,怪不得我说他眼熟,那夜身轻如燕、舞姿曼妙,令人一见难忘的舞姬就是他啊!这么说,他易容的理由,也有怕被我认出来的成分在。但话说回来,既然他曾受父皇宠爱,父皇有何理由要杀他?」
  理由,要找还怕没有吗?邺王随便找找,随便想象一下,就有一大票理由。好比「因为他擅离冷宫,该杀」、「因为他私会了皇帝以外的人,该杀」或是「他得知皇帝不为人知的秘密,该杀」等等。
  「假设邺王兄的推论是正确的,为了救雪鸦一命,我们只有抗命一途!」
  暮王一把按住照王的肩膀。「不可这么做,照王兄,你这是在鼓励邺王兄背叛父皇陛下的命令吗?」
  「这儿没你的事,你少插嘴,暮王。」
  「我认为照王兄才该撒手别管,不要再兴风作浪。」
  「什么?你这目无尊长的家伙,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兄长!」
  「那你就该有『兄长』应有的气量,不要老是在旁煽风点火,陷害他人。」
  才和平不到几刻钟,转眼就吵起来。邺王摇了摇头,仰天一叹,再朝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们叱道:「你们两个都--」
  「啊啊啊啊--」
  主帅帐内的惨叫声打断了邺王,他们兄弟三人几乎同时起身,冲进帐篷内。
  「怎么了?」
  狼狈地跌坐在地的小柿子,颤抖地以手指着前方,断断续续地叫着说:」蝎......蝎......毒蝎......」
  邺王向帐内深处定睛一瞧,正好见到荣真手握着一支箭,往下刺穿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大只赤红色毒蝎的蝎身。
  「荣真!」当他赶到荣真身边时,荣真整个人腿一软地倒入他怀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被咬了......快把刀子给我......」荣真的额上冒出了大颗冷汗,双眼失焦涣散,不停地在他怀中抽搐着身体。
  「你要刀子做什么?」
  「不......快给我......唔啊啊啊......手......切开手......啊啊啊--」荣真突然间从他怀中挣脱,跪在地上疯狂地以自己的手一再撞击着地面。
  怕他再这样下去会把手都给折了,邺王只好动手往荣真的颈背一击,暂时让他昏了过去。
  「邺王兄,我想雪鸦要你拿刀子的理由,大概是想把被毒蝎螫到的伤口切开些,再挤出里面的毒液吧。前不久我曾帮个小孩子处理过蛇伤,也是用嘴巴把毒液吸出来他才没事的。」
  接受了照王的建议,邺王在荣真的手肘上找到了两个红肿处,稍微切开后,便可看到肉中扎着沭目惊心的螫针。他们以最烈的白干冲掉它,并挤出脏血,再以干净的布包扎起来。邺王唯一感激上苍的是,整个血淋林的过程中,荣真始终处于昏迷状态,少一点感受到皮肉之苦。
  「雪鸦最近真是灾难连连,好端端地睡在帐内,竟然会有毒蝎跑来螫他。」
  「柴鱼大夫该到神庙去除灾厄才是。」
  「那、那才不是什么意外!」事发迄今,一直蹲在帐门口,浑身发抖的小柿子忽然大喊。
  众人把目光转向他,其中尤以邺王的眼神最为凌厉。「说清楚一点。」
  小柿子胀红着脸,抽抽噎噎地揉着红通通的眼角说:「那蝎子是从饭篮子里爬出来的,当我把菜一碟碟地端出来的时候,一堆蝎子就从篮子底层爬了出来,要不是他大声叫我注意,我早就被螫到了。可是、可是......因为我太过惊吓,尖叫着把手上的篮子一扔,有两只蝎子掉到了他身上,要不他也不会被螫到,都是我不好......」
  几人听完,全都面色凝重。
  照王率先开口问道:「把一堆蝎子藏在饭盒子里,的确是有置人于死的企图吧?这么说,这又是杀手暗中干的好事?」
  「但,这真的是父皇陛下指使的吗?命令伍错将军也就罢了,但是会使用毒蝎子的宫廷杀手,前所未闻呢。」
  「是......『圣宗会』......」小柿子缩着身子,小声地说:「伍错将军把他踢下悬崖之前,我躲在一旁偷听到这个字眼,他问将军是否为『圣宗会』的人......」
  「喂,你这随从怎么干的,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没有告诉你们主子?」照王阴着脸瞪他。
  小柿子登时吓哭了出来,他边啜泣边说着:「那时候是将军命令我把他带过去的,我怕我说了也会被当成叛贼给捉起来。这几天我也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就怕那个俘虏把我供出来。我、我知道错了嘛......可是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将军那时候有意要杀他,否则我绝对不会帮忙的。请原谅我......呜呜呜......」
  邺王跨步上前,紧揪住小柿子的手臂,神情骇人地说:「先把你听见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
  小柿子哽咽着说:「我、我只听见『圣宗会』和最高僧什么的,其余的我不敢再听下去,然后就跑了。」
  由于邺王的表情过于狰狞,暮王担心一向理智的兄长该不会是气到发狂了,赶紧护在小随从的身前。
  「王兄,要把这小子留下当证人,你可别失手杀了他。既然已经知道和『圣宗会』有关连,也算是洗刷了父皇陛下的嫌疑,我们不妨到圣驾前,请父皇主持正义,毕竟对手是『圣宗会』,我们皇子还不够格与他们斗啊!」
  「可是--」
  「放了他吧。」
  蓦地,身后的床榻传来虚弱的呼喊。
  邺王一回头,看到荣真吃力地撑着身体想坐起身,立刻放开了小柿子,到荣真身边搀扶起他。
  「剩下的......由我回答你们。」
  邺王有些不悦。
  「为了小柿子你便愿意讲了?」
  「是啊,如果你早些拿人命来威胁我,也许我早就讲了,幸好殿下一直是个正大光明的人。」荏弱一笑。
  「不要讲了,你会让我开始想变坏。」
  「喂,雪鸦,你别忙着跟我兄长打情骂俏,他反正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们你和『圣宗会』有何过节,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惨白的脸微染红晕,荣真双眸含笑地说:「照王殿下您不是洗心革面了吗?这急性子与坏嘴巴再不改好,小心又让魏子给抛弃了。」
  「你很罗嗦耶,快点讲。」
  慢慢地吐口气,开口。「追杀我的是『圣宗会』,而下令要他们这么做的是预定于近日接任最高僧的圣戒导师--森罗光。」
  「理由呢?」
  犹豫了片刻,荣真垂下视线。「我是--森罗光的亲生儿子。」
  
  ◇  ◇  ◇
  
  回溯「天隼皇朝」的开朝史,总免不了提及圣教,因为开朝皇帝若非得到圣教完整的组织力、供其资金,且暗中协助其藏匿,在当时的战乱时代中也无法崛起,成为一统天下的当世霸主。
  「天隼皇朝」相对地也提供不少回赠给圣教,不仅历代皇帝每年必亲自登上位于天禁城内最高神山的总神庙,进行祭天仪式、聆听最高僧的教诲,最高僧还可获得谒见皇帝陛下无须下跪之特权。
  同时「天隼皇朝」的法规不适用于神庙内,僧侣们的一切问题,都必须交由圣教教内处置等等。
  若形容天隼皇为世俗间的皇帝、平民百姓的皇帝,则最高僧就是清净界的皇帝、出世人的皇帝、平民百姓心灵寄托的皇帝。论及何者在小老百姓的心中具有崇高地位,或许天隼皇还略逊最高僧一筹。
  但圣教内部也未必平和,最高僧的无上权力与地位,造成每届最高僧的传承战争都极为惨烈,暗杀、谋害、清算、斗争,一些绝不能浮现台面的冲突,早已激烈交战了数百年之久。
  过程中,圣教信徒逐渐分成了两大势力,一是激进教义派的「圣宗会」,成员虽为一般信徒,但加入「圣宗会」意味着其信仰极度虔诚,为消灭一切罪恶,不择手段。于民间留下不少令人为之畏惧的印象。
  另一边是改革教义派的「神宗会」,其组织、规模均不如「圣宗会」严谨,其主张也针对圣教内部改革、其圣谕以生活化为主,较不为一般百姓所熟悉。
  两股势力理念不同,自然不相为谋,往往会分别支持不同的下届最高僧候选人,一旦所支持的人选登上最高僧之位,则单方势力就会大幅扩张。
  
  ◇  ◇  ◇
  
  近百年来皆由「圣宗会」取得领先,使得「圣宗会」于圣教内的势力不断地扩张,两股势力也已不再能称之为平衡,而是一面倒向「圣宗会」了。
  但,距今约三十年前,一名同时获得「圣宗会」与「神宗会」青睐的年轻僧侣出现了。
  森罗光自七岁以净童入神庙,十岁正式获准晋级为护戒僧。十五岁年纪轻轻,就受到当时的最高僧赞许,赞美他对圣谕的领会已凌驾当时圣教七高僧三导师之上,声势因此扶摇直上,是最被看好的最高僧接班人。
  但这位优秀、深受信徒爱戴、平步青云的年轻僧侣,对圣教的虔诚心,却败在一名前来献舞祭神的舞姬身上。他对当时受到十五世皇热烈追求,但以不愿与其他女子共享宠爱为由,宁死不屈,拒绝入宫的绝世艳伎茈姬一见钟情。而自视甚高的茈姬,也一眼就恋上拥有超凡脱俗气质的年轻高僧。
  之后好几个月,茈姬频繁地造访神庙,年轻高僧也亲自为她指点迷津,过不久这段原本藏于彼此心中的禁忌苦恋,终于在总神庙的忏悔室中,跨越了戒法,有了心灵以外的交流。
  不只一次,他俩在神庙内偷情贪欢,忘我放纵。
  结果可想而知,悲剧的一幕降临了。
  当茈姬欢喜地告知情人自己已珠胎暗结的消息,年轻高僧这才由甜蜜梦中惊醒。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前途与地位,当场翻脸痛斥茈姬为妖魔派来的使者,诱使他偏离圣道的yin女,动手将茈姬打至半死,还企图踹死她腹中的胎儿,奋力抵抗的茈姬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并于数月后产下一名男婴。
  年轻高僧得知此事后,透过「圣宗会」无所不在的势力,将茈姬塑造为灭世女妖,她的孩子则是将来会颠覆天下、让天下被各路妖魔掌握的邪魔之子。
  对高僧所言深信不已的天下信众,自动自发、无所不用其极地狩猎这对母子,一时间天下暗暗掀起了一场场腥风血雨的猎杀行动,还有数对母子无辜受到牵连而死。
  然而茈姬性格高傲刚毅,纵使遭受这番打击,仍坚强地带着儿子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
  她不但自毁容貌,装疯卖傻地流浪,还亲手一针针地在儿子背上刺了净罪菩萨像,提醒儿子不可忘记自己父亲所做的一切。
  但就在他十岁那年,母子俩终于被「圣宗会」的人捉到了,他们先把这对母子毒打了一顿,再将昏迷的两人钉在木架上,堆起柴火,企图放火焚烧--此时十五世皇派出的贴身护卫赶到,救出了这对母子。只是非常令人扼腕的,遭受「圣宗会」信徒殴打时,一直护着儿子的母亲受了五脏破裂的重伤,撑了一日一夜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临死前,娘亲只交代了一件事给我,这次我坚持前往天禁城的理由,就是为了完成与娘亲的约定。」
  邺王大致猜到了。「但,那么一来,你自身会有......」
  「就算会死,我也不能让那个人登上最高僧的位子,这是我对爹亲能尽的孝道,倘若双手沾满血腥的他成了最高僧,即使他在地下界受百世炼火的煎熬,也偿赎不起。身为人子的我,非阻止他不可。」
  不只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同时也拥有不亚于母亲的坚强性格的他,紧握住邺王的手道:「请带我到天禁城,带我到死刑台上,让我与爹亲见面吧。」
  邺王心如刀割,自己要如何答应这个请求?
  明知是死路一条,他怎可能答应带荣真回天禁城!
  
  三、
  午后朗朗云天,徐徐微风吹送中,两人一骑出现在皇家狩猎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狩猎而来,因此让胯下马儿朝着大草原尽头的森林奔驰而去。
  邺王在当年自己与荣真相遇之处拉住了马儿。自己率先下马,接着伸出双手,黑瞳闪烁着言语道不尽的温柔,把马背上的荣真抱了下来。
  「殿下,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自己下来了。」双手搭着邺王健壮的肩膊,自然而然地心跳加速,荣真双颊微红,怪不好意思地说。
  宠溺地细了细眼,男人摇摇头说:「你这是哪门子的名伎,连男人的心态都不懂。你的脚伤,不过是我坚持共骑的理由之一,我真正的理由,当然是想尽情地吃你的豆腐,你怎能剥夺我宠你、疼你的乐趣呢!」
  荣真嗔怒地瞅了他一眼,既然名伎的伪装被拆穿,他也用不着跟邺王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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