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夫》上——by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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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人啊!
「以後你就算想要,也想點銀子什麼的好不好?而且還足要用比小偷更快的手法讓它們『咻』一下飛進自己的錢袋喔!」
清楚覺得自己不做點前期育兒教育不行。
「喔。」
小元似懂非懂地點點胖胖的大頭。
牛青雲腰間的葫蘆非常明顯地震動了兩下,大概是葫蘆裏那為人爹爹者實在怕外面的人教壞了小孩。
「好啦,清楚,別亂教小元有的沒的。明白,你拉緊點看好他啊!」
半鬼半妖的體質,清晨的時候陽光和人氣都不強可以在外面跑跑,日正當中的時候他不願意也還是得把他收回去的。
不過小元有個教書先生的爹,這孩子教得倒好,雖然是活潑好動了一點,可是禮貌又聽話。
「讓開讓開,國師出巡了!」
就在牛老道想找個僻靜的地兒把小元再送回葫蘆裏去,免得他出差錯,忽地前面的人一陣忙亂,奇怪的是雖然眾人馬上齊齊讓開一條路,卻沒有人躲進家裏去的,反而好像人一下子更多了起來。
反而叫他不好施法。
「國師啊,活菩薩!上次他出巡的時候,我家小三子的病就是讓聖水給治好的。」
「我家孩子前不久受了驚,這不,我還特地帶出來,讓國師的佛光拂照一下,有病去病,沒病消災。」
「......」
原來一下子湧出來這麼多人,卻全是為了瞻仰國師的風采而來的。
牛青雲師徒三人兼一個小鬼也一同擠在看熱鬧的人群裏。遠遠地,聽到梵唱開道,十二個大和尚披著大紅金線袈裟,敲鐘搖鈸地走來,後面還有幾個青衣和尚抬著一頂敝篷大轎,上坐一胖大和尚,生得倒是慈眉善目的,面色紅潤,年紀卻還不算太老,雙眼半開半閉,盤膝坐在抬轎上,雙手捏了個佛印,身後是一批向四周彈灑「聖水」的弟 子。
「也不怎麼樣嘛!」
感覺自己的大弟 子口唇微揭,似有話要說,牛青雲搶先惡人先告狀。大不敬的言論換來他身周聽到的人惱怒地一瞪,自動離他遠點。
「修道之人本來就不應該這麼張揚的,不是麼?」
混然不覺自己已經被周圍的人都厭惡了的牛鼻子老道徵求別人的認同。
「那是因為你想張揚也沒得張揚!」
看看,人家那才叫有道高人呢!一出場就萬人空巷,眾民景仰,哪像自己師傅,唉,只會吹牛,沒本事。
清楚說話的方式一向一針見血。
「嗚......」[出品]
又被弟 子唾棄了的師長捧心自憐去了。
此時,坐在抬轎上的國師卻突然雙眼一張,目光如電,朝他們這個方向看來。
「呃,那個光頭伯伯,好可怕!」
怕人一擁擠叫人踩了,被明白抱在懷裏的小元突然打了個冷顫,小小聲地說,趕緊扭頭不敢再看,把胖頭更往明白懷裏鑽去。
牛青雲腰間的葫蘆也「嗡」地發出了一聲輕響,好在沒人注意,那國師只是疑惑地向這邊看了幾眼,遊 行的隊伍終於過去了。
「小元,回去找你爹爹好不好?紅鼻子伯伯要去找認親了,門神爺爺會找你麻煩哦!」
習二寶現在是大宮了,宮宦人家嘛,門口是一定貼門神的,這種小妖,要進門就肯定會被攔,牛青雲看過了熱鬧,就想起正事來。
「好!」
剛剛也才被大和尚嚇過的小元很乖,很乖。
而且為了對抗剛剛那一眼,他下意識地想「不要被他看到」,不自覺問又用了法力,也的確累了。
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小元收回葫蘆裏去,還聽得到他那不放心的爹爹大約是迎出了葫蘆口,一邊輕聲訓斥著兒子「以後不許再調皮」然後拍著他入睡,叨叨絮絮地消失在葫蘆深處。至於阿吊他們一直都沒動靜......大概在睡吧,當慣了夜貓,白天都會在睡,難怪左靜言會把兒子放出來。這教書先生的確有夠溫柔體貼的,還很辛苦,兒子在外面他又下敢睡!當人家爹真不容易。
牛青雲很敬畏地看著那小葫蘆,慶倖自己早就斷了凡塵俗世之念,只有弟 子,沒有兒子。
一隻裝滿鬼的葫蘆很順利地混過了門神的眼,在僕眾的引路下進入習待郎府。
一步跨入這佈置得美倫美奐,盡顯華貴之氣的宮宦府邸時牛青雲並沒有很吃驚。
真的。
並不是說他不對人家精緻的器皿眼紅眼熱什麼的,而是,一進大廳他就覺得這裏的風水格實在很......不舒服。
感覺簡直像在沖煞似的,進得門來就渾身不自在。
幾塊直角正對著門窗的假山石,中堂還擺著一塊奇石弄得整個房子像奇石館似的。雖然他是知道習家二寶從小就喜歡收集石頭,但沒想到他長大後這癖好不減反增啊。
「牛道長,睽違多年不見,您的身體還是一樣的硬朗!」
習二寶習寒飛大笑長揖著迎出門來,他在村裏長到十五歲,才隨父親人的京,牛青雲當年力伏魚妖卻是知道的,只是當時他還很小,現而今國後為了五皇子之事,憂心忡仲,正是他可向朝廷舉薦有用之才並討好太后的大好機會。
「二寶......呃,習侍郎、習大人,你看我這記性!」
脫口而出就叫他在家鄉里的呢稱,然後再看看人家一身官服,牛青雲乾笑著改口,被自家感覺到丟臉的大弟 子一瞪。
「牛道長說哪里話,您記得我才是本官的榮幸!不嫌棄就繼續叫我二寶,等您老一出馬,收伏了那禁宮中的妖物後,更別忘了二寶就好了!」
習寒飛在朝中已久,這一口官腔是打得滴水不漏,馬屁也拍到恰到好處,讓人聽了無處不妥妥貼貼的。
「好說,好說!」
才要邁步進門,牛青雲看到角門處有個侍女扶持的貴婦蹣跚而行的身影,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進得花廳坐下來才暍一口茶,就見一個下僕匆匆而來,在習二寶的耳邊著急地稟報什麼,這邊,習寒飛聞訊變色,像是急著要往後堂走,又覺得這有點不恭,只好陪笑地解釋道:「道長遠道而來辛苦!但真是不巧,拙荊近來又身體不適,本宮......一
「啊,二寶啊,你老婆不舒服就儘快找大夫,趕緊忙去吧不用管我們。不過我說二寶啊,如果你老婆是有喜了呢,這個風水格下太妥啊!」
左右打量著這房子,牛青雲順口的一句話,拉住了習寒飛急著趕往後堂的腳步。
「道長!道長料事如神!內子可不就是有孕了,想我習家三代單傳,夫妻結髮十載卻無所出,去年納了個小夫人沖喜,這好容易大夫人才懷上了,可是卻時時感覺不適,孩子也幾乎不保,本官憂心如焚啊!」
一個轉身跪倒在這神人面前,習寒飛這下確認自己不會請錯了人。忙搶在將人獻上朝廷之前,先求得自家家宅一個安寧才好。
「這滿屋子的奇石,是你擺的嗎?」
「這,本官一向好石道長是知道的。不過之前也請起士相過,說石者,盤也,穩如磐石,並無不利家宅之說啊!」
「問題在這石的位置!庭外假山石棱角直對門窗,對孕婦而言沖煞之至。而此石在中堂此位置放,滴水飛簷,又名『漏胎石』,可令胎兒不穩......」
牛青雲一語未了,就聽得習寒飛在扶手上重重一拍,似驀地領悟什麼,悖然大怒道:「賤人!我道她好心,年前夫人有喜,不能監管家中事務,這庭院維修卻是由她請來風水先生裁定的,還有這石,也是她購回親手置放,只道她要討我歡心,卻原來要害我娘子腹中骨肉!來人,替我將這石搬出,將湖心庭石砸碎,叫幾個侍女把二夫人看管起來,聽候發落。」
卻原來這習寒飛去年才納了一小夫人,就為給習家添丁,可是沒想到,這小夫人沒懷上,倒是結髮十年無所出的正夫人懷上了,習家上下喜不自勝自不必說,可這新進門的小夫人就處境艱難,且不說大人和夫人十年夫妻,感情深厚,她新人才進門,炕頭還沒暖幾天,就沒了用處。本來著意的母憑子貴也眼看就要落空,因此才想方設法,雖然表面上對老爺、夫人恭順敬重,背地裏卻偷偷設計,除了在飲食上動了點手腳外,還特特在風水格局上故意與大夫人為難。更何況這小夫人來頭也不簡單,本身是商賈之女,屈尊與宮宦聯姻做小是為謀求政治上的利益,但她既是大家閨秀,且過門後表面上為人謙和,謙虛謹慎,聽到大夫人有孕後更是天天燒香念佛,顯得比老爺和大夫人還期盼這孩子的樣子,所以是人都沒想過她會在背後動手腳。
牛青雲這一開口無意間撞破了她的局,讓隱藏得很深的二夫人的妒恨之心昭之日月。根源找到,從此有了個提防,小人不再作祟,習大人府上年內一炮雙響,大夫人誕下龍鳳胎,不止是習侍郎習夫人,習老太爺都覺得是遇上了生菩薩、活神仙,在家中立了牛青雲的長生牌位,日日奉供--此是後話,按不下表。
「道長!道長果然神通,事不宜遲,請這就跟隨本官入宮,一解國後之憂啊!」
習寒飛握著無意間一瞥看到內庭孕婦後,信口開河立下大功的牛青雲的手,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其實本來還對請鄉野之人入宮有點忐忑不安的心情,現在也篤信了個十足了。
「這......」
這麼快就進到正題?他茶才喝了一杯,晚飯還沒混上一頓呢!
不過,牛青雲突然想到,提早進去看一眼,還是在晚上鬼魅最喜出來活動的時候,他的天眼可知那是什麼之後,再早日尋得應對之法也好。
更何況,說不定宮裏的晚餐比侍郎府的更豐盛啊......哈哈哈!
「來人,備轎,本官這就入宮面聖去!」
喜孜孜的侍郎大人早一迭聲催叫下人準備去了。
「嘖,一個想以後就能當大宮了;一個想以後就能發大財了!這俗世人的貪念,從古到今都沒什麼變化啊!」
習慣了晝伏夜出的阿吊美美的睡了一天之後,伸了個懶腰醒來,仔細聆聽了一會兒葫蘆外的兩個人的對話,不層地撇嘴。
一轉頭看到好像根本沒睡,抱著胖小元整只鬼形容憔悴的左靜言後複又嚇了一跳:「你幹嘛?我雖然嫌小鬼吵,可是也沒真的打算幹掉他啊。不休不眠地護著他也沒這必要吧?」
而且,他也早不記仇了,做鬼這麼久,還有什麼是看不開的?如牛青雲所言,感覺到老酒鬼還有某個部分活在小元身上就好--雖然他堅決不同意牛鼻子打算從現在開始培養未成年兒童喝酒。
「沒什麼,他們要進宮了。」
左靜言搖了搖頭,把食指豎在唇邊,傾耳細聽,只聽得外面果然一陣人聲喧嘩的喝問,似乎是辦妥了上報程式後,黃門令開始放行,然後就算是在葫蘆裏面也感覺得到,整個空間的氣氛都為之一變。
「這皇宮的風水真差,比鬼元村還差。」
王小二抖了抖肩,抱怨道。雖然他們是在葫蘆內自有天地,可是氣場的影響還是免下了的。
「宮裏很多瑞麟瑞獸做護靈,對邪魔歪道有震懾作用。而且四方位有四靈青籠、白虎、朱雀、玄武守護,道法玄宗據說在此亦受千擾,甚至能傷人的仙術都會失效。」
這是人間天子所居,龍氣彙聚,神力所佑,神界的值日星官都在此守值,雖然只是天上法力微弱的小仙,但對付一般的妖魔鬼怪來說,已經足夠。
左靜言一邊解釋著,一邊擔心地看自己的兒子,生怕他抗下住這裏的祥瑞之氣,下過這小子倒是壯實得很,現在也睡飽了,滴溜溜的大眼睛四下亂轉,就想出去玩。
「為什麼你會知道得這麼盾楚?」
阿吊眼角一挑,臉上帶著冷冷的笑容,挑釁的語氣,出其不意地向左靜言發難。
「我......從書上看到過,宮廷的四方位及物件擺設古來早有講究,這方面的古籍書典很多。」
左靜言說的只是一半的事實,他的確有從古籍書典中看到過很少部分的有關宮殿的東西,更多的,是從他之前的小情人,軒轅皇朝的五皇子軒轅鳳辰口裏聽說的。
被放逐邊陲的小皇子緬懷著東方那華麗的宮廷,會不厭其煩地跟他說他先前在宮中的生活,他殿裏的擺設,他幼時天天嬉戲玩耍的各個宮院。
至於方位與四方護靈的真正存在等等,則是他死後才發現茅山之術裏有很多他之前聞所未聞的奇事,因而產生了興趣,認真研習,以他的天資,對這些看一遍後過目不忘是很正常的事。
「算了吧!明人面前不說瞎話,你費心機要牛青雲把你帶進宮來,到底想做什麼?還有這張畫,別告訴我你不認識這上面的人!」
甩出來在左靜言面前展開的,是之前王總兵拿來按圖索驥的肖像。自發現他身上懷有皇朝禁物開始,阿吊就對此人身分疑點重重,甚至一般鬼怪都不可能潛入瞭解的大內禁宮都如此熟悉,讓他確信這只怨鬼要找來索命報仇的物件一定在這宮裏。
「......一
那張畫!
左靜言臉上變色,驟然重見此畫,立刻重現在腦中的,是當時被畫下這幅畫的情形。
與鳳辰感情愈深後,他就愈害怕將來的結果,也下定決心要把這秘密埋得愈深。為了不讓大家看出他們之間除了師生情誼外,還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有一段時間他曾經想逃避,狠下心來,用不著痕跡的疏遠把鳳辰推開。
他幾乎要成功了。
驕傲而敏感的皇子只會固守他的皇室驕傲,絕不認錯低頭。因為一點他不肯讓步的小磨擦,兩人間的裂痕越來越深,他看得到皇子用氣惱的眼神恨不得殺了自己,卻故意無視,不給他下臺的臺階,當然只會激起他用比自己更冰冷百倍的態度回報。
那一陣子陪侍在五皇子身邊的宮人們都惶惶不安,生怕那個溫文的好好先生真的被五皇子趕走,今後要和驕縱成性的皇子更難相處。
可是在一天深夜,已經入睡的他卻突然被因夢魘而半夜裏赤著腳跑到自己房間裏來拚命擂門的五皇子驚醒。
「我......我剛剛夢見你突然不見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然後我想下令讓大家幫我去找你,可是,我卻發現因為我很氣你,我說要忘了你,然後我真的忘記了你的模樣,我急得要命......要是你就這樣不見了,我又忘記了你的樣子,那怎麼辦?」
不顧這異樣的舉動引人側目,他的皇子從來都是任性而跋扈的,見到他竟然只為一個夢而惶恐不安成這樣,有絲難以言喻的痛楚在心頭激蕩。
傻氣的孩子,和被膽小所壓制,同樣傻氣的自己。
無言地抱住渾然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可愛的話惹人憐愛的小皇子,之前的冷戰彌消於無形。
第二天,還在意那個夢的皇子立刻召來了畫師,硬就是拉著渾身不自在的他到庭院,要那丹青國手把他的樣子畫下來,就怕有一天,真的忘了他的模樣。
那天,連續陰霾了好久的天空散開了烏雲,一抹嫩青色的春光綻放在遙遠的天際,在一邊玩耍的小元也被這邊的熱鬧吸引,非要加進來,要看畫小元,結果:心情很好的五皇子難得不妒忌那小小的孩子,而有了孩子的攪局,他的表情終於不再那麼僵硬,才有了那張拈花微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