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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夫》中——by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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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缽來!」

  國師也有些慌亂了。自他出師以來,對付各種鬼怪都可說是無往不利,他天人托世,又勤修佛法,請得十八羅漢護身,開得天目,卻還真的沒遇過如此強敵。

  祭起的金缽在半空中似轉開了一個赫赫輪盤,金光四射,倒是叫圍繞在眾人身邊的黑霧淡薄了不少。

  「著!」

  飛起的法杖配合金缽出動,意欲把被定住的鬼怪之王對穿釘實在地。

  「看我的定身符!」

  這當口也別計較什麼佛道之爭了,有命活著出去再爭個千年萬年嫌命長吧!

  牛青雲也祭起桃木劍,刷刷刷數張黃符從身後飛出,閃著紅光綁縛于蚩尤身上,也指望國師能一擊奏效,了結此妖邪。

  「唔......」

  可是,那巨大的黑影只是晃了一晃,身上的眼睛又少了幾隻,蚩尤依舊冷笑道:「後輩中也有不少奇怪的法術啊!倒是可以好好玩玩。」

  伸手把那法杖拔出身體,或者又有所損傷的不過依附在他身上的鬼靈,他是怨氣所集,靈氣所匯,等閒的法術傷不到他真體分毫。

  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那純金打造的法杖擰成麻花棄於地上,頭上的法缽也被他拿在手裡捏成個大餅,國師三寶盡失,手足無措。

  「七星連誅,劫!」

  一場混戰已延有時,此刻,陰霾盡開的天幕上,卻已經開始閃爍出晶瑩的星體,黑夜,終於真正的降臨,左靜言立刻不失機地轉動陣中的鏡子,將天上星光向陣中的蚩尤射去。

  「你這不知死活的小鬼!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賣弄所學?」

  星光,神秘而聖潔,釋放恒古以來天地間的力量,傳說中這每一顆星子都是開天劈地的原祖大神盤古的身體膚發所化,是以都擁有神奇的力量。天上靜靜放射的星光被輾轉投射到陣中來後,形成強力的光束,竟然把蚩尤黑霧狀的身體透穿了過去,只聽他怒吼連連,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傷。

  「啟陣,快!」

  立刻省起先前的佈置所為何用,牛青雲等人也立刻跳入陣中,以後來加入的國師之位為北極星位置,七星連首而動,一道道光芒交織成光網,困住無堅不摧的戰神蚩尤。

  立刻也明白過來他們的用意,失去法器的國師盤膝而坐,合十詠念經文,竟然全身都放射出燦爛金光,在陣中指引著七人的陣法走位。

  「天旋轉天機!」

  左靜言低聲地指揮陣法,第一道完全成型的光索已經繞在蚩尤身上,可是卻遇上了實際的困難:「爹爹,什麼叫天旋轉天機?小元要跑到阿吊叔叔那邊嗎?」

  他們這邊能力最強卻智力最弱的最後一星,左翊元竟忘了他的吩咐,因為有不懂的地方直接跑到爹爹身邊不恥上問來了,頓時漏了一角的陣法讓蚩尤有隙可乘,開始轉動著連帶他們其它幾人也無比吃力。

  幸好國師在陣中洞若觀燭,一個長身舍北極星之鬥座已經接位,勉強把這空缺給補上,雖然陣勢沒有原來的淩厲,但至少完成了整個誅妖陣。

  「小元跟在爹爹身邊不要再亂跑了。」

  千辛萬苦把光索牽牽地繞了幾道捆實在蚩尤身上,人人額上見汗,鬼也累得氣喘,左靜言這才空得下來交待自己的兒子。

  「哼,真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我困住嗎?我要叫你們看看,什麼叫不自量力!」

  明明已經被捆得結實的蚩尤卻突然在光網疏漏的地方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揪住了胖小鬼的左腿,倒提著拽到身邊,高舉起來一口吞下。

  「小元!」

  左靜言和那邊隨時關注這裡的軒轅鳳辰同時驚呼。

  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元被那裂開大嘴似的黑霧吞噬,然後,在他身上的裂口處,可以看得到左翊元仍在拚命掙扎著,嵌在蚩尤身上被眾多眼睛包圍著恐懼到了一定的地步後,突然本能地開始張嘴噬靈。

  「你兒子很快就會跟我一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下得了手!」

  噬魂鬼的存在,是透過吞噬各種各樣的靈來獲取力量的,只是也必要得承受那些附於靈上的各種「念」或是「怨」。

  越純淨的靈魂就越容易受到污染,就好比一張白紙,要在上面作畫總是容易的。

  只見左翊元終於把圍繞在他身邊的惡靈都解決後,好像哭著張嘴想叫「爹爹」,卻不料身上黑紅色的光芒環繞,幾次轉變後,整個人的神情一變,有點可怕的陰森起來。成人般險惡的表情出現在他稚氣的臉上,再睜開的眼睛已經成了鮮紅的血色,從蚩尤身上的傷口爬出來,伸手就想去扯斷捆縛他的光索。

  「小元!」

  那光一沾到他的小手就嗤嗤冒煙,可是他卻全不在乎,拉扯了幾下見沒多大效用,一轉身,已經朝著這裡所有人中最弱的王小二炮彈般地射來。

  他居然也知道找挑最弱的下手,讓他們的陣法出現空缺,好讓蚩尤得到解困的緩衝時間。

  左靜言一時手足無措,他知道要再啟陣法,可是......小元畢竟是他兒子啊!

  「著!」

  只有與此事全無關係的國師,毫不顧惜眼前自己的敵人還是個小孩子,搶先而動,一道激射而出的星光把小鬼逼退回蚩尤身邊,現在天上群星璀燦,光芒卻比先時更強了。

  「怎麼辦?」

  殺,還是不殺?

  他們的陣法,要困住一個法力和蚩尤比的小鬼自然不要話下,可是就是怕這小鬼根本承受不住,畢竟是他們不刻前還疼愛著的小輩啊!

  聽到牛青雲的問話,阿吊動了動唇,卻沒有說話。

  左靜言的目光從阿吊、王小二......自己的盟友臉上一下看過,再看到隔水相望的軒轅鳳辰,他不能叫這些朋友們都因為自己兒子而敗下陣來!

  敗,只有死。

  犧牲小元一個......只要犧牲小元一個......

  「殺!」

  含淚閉上的眼睛不去看眼前發生的事實,鬥轉星栘,再一次換位之間,果然已經把小鬼也牢牢的捆東在陣中。

  他的能力沒有蚩尤這麼強,被星芒形成的光束捆住後,眼見著的他的力量就被聖潔之光所消蝕,不停地掙扎著,可身上的光卻很快越勒越緊,越陷越深。

  「爹爹救我!」

  那孩子卻張嘴,嬌弱地、悽惶地呼喊著自己的親人。

  左靜言心頭好像被挖了一塊似的,被他叫得往著邁出一步,卻立刻被國師所阻:「這只是鬼物迷惑人心的伎倆!不要上當。」

  被迫當了盟友的國師早忘了左靜言等人也是鬼物,他對付鬼族已經很有一手了,對這種耍弄親情的場景也見得多,根本不為所動。

  「小元......」

  「爹爹救我!」

  就算知道他已經被惡靈所侵,可是看到他仍足以自己兒子的面容,以那稚嫩的聲音在向自己求救,左靜言的手握緊了手中的鏡子,低下頭,心都快碎了。

  「五皇子小心!」

  遠遠處的驚呼傳來,聲才入耳,一道人影已經閃入陣中,手執一把上刻繁複花紋的明黃古劍,伸手就向左翊元身上的光索斬去。

  卻是軒轅鳳夼想起太廟裡供奉著先祖遺下的斬妖劍,才催人取來就被軒轅鳳辰一把奪了,一路披荊斬棘地沖了過來,一到就看見左翊元被困將死,想也不想就揮劍斬索。

  那光竟然觸劍而斷,立時脫因而出的小鬼一手掐著軒轅鳳辰的頸項將他摔了出去,一手奪劍,轉身便去斬斷蚩尤身上的層層光鎖。

  左靜言撲上去搶抱起軒轅鳳辰回到自己的陣中,可是之前辛苦設下的光陣卻已經困蚩尤不住。

  只見在左翊元相助下,一砍,兩砍,三下兩下就把身上束縛解除的蚩尤重新抖了抖身子,剛剛的星光索也耗掉了他身上的部分能量,體形卻比之前小了許多。

  「牛鼻子,收了他吧!」

  眼見得這陣已經無法再困住如虎添冀的蚩尤,阿吊轉念想起牛青雲還有一個可容海納川的寶葫蘆。

  雖然說他們的屍骨都還在裡面,可是......眼前的危機再不解除,他們無論人還是鬼都會魂飛魄散掉了,留著屍骨又有什麼用。

  大不了他們這一起孤魂野鬼都無處依託,被收到地府也罷!

  「收!」

  被阿吊提醒,牛青雲拔開葫蘆塞子,祭起法器,把葫蘆口對準那蠢蠢欲動、打算再次反撲的噬魂鬼,念起真訣後,現場不見了蚩尤與小元的身影,身上暗紋閃爍的寶劍掉落在地,卻是他們真的被收進那葫蘆裡去了。

  簡直是歷劫歸來,國師和牛青雲、清楚、明白都已經汗透重衣,身上的衫子幾可擰出水來,疲憊地坐下了。

  國師也沒空去管現場還飄著幾個鬼,左靜言幫軒轅鳳辰把寶劍撿回來遞在他手中,想到自己的兒子,只能是默然。

  「左靜言......我不知道......」

  軒轅鳳辰快哭出來了,他本來只是想要救小元的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不能怪你......唉!」

  雖然想安慰他,可是自己心裡也是大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左靜言只能任由他握了自己的手,無言的相對悲戚。

  那收了妖的葫蘆卻仍能聽到裡面鬧騰,國師喘過這口氣,伸出手道:「道友,請把這葫蘆給我,我用一道金符鎮住他吧。」

  只怕他還能脫困而出,國師咬破了手指,極快地在塞口處畫了一道佛謁,裡面果然安靜了不少。

  「有勞兩位大師了!」

  另一邊,總算把那些惡靈鬼兵也解決得差不多的軒轅大軍們終於與他們會合,殿上重新落座的眾人都只覺是再生為人。

  左靜言問牛青雲拿了那葫蘆,心想自己兒子在裡面......不知道會怎樣,還能不能恢復?與蚩尤為伴會不會害怕?

  一時間愁腸百結,無法可想。自己這個當爹的,還是靠得他越近越好罷。

  在大戰中暈倒在陣裡的軒轅月曉也被押上來了,那美麗的青年一雙淡淡的眸子瞅著皇帝,卻也沒為自己開口辯解,只是用很疲累的聲音說:「殺了我,你會後悔。」

  「你養鬼為禍,作亂宮中,你認為朕還能留你?」

  軒轅鳳夼也是氣惱。

  他從來沒想過,竟然背叛自己最深的,卻是這個人。

  「皇上,你居然把這樣一個人留在宮中,就算是你幼時的伴讀,也罪無可赦!」

  太后聽人說了一切始末,氣得臉都白了,一雙秀目死死地盯著跪於堂下的青年,恨不得在他臉上剜出兩個洞來。

  「朕......念你多年陪伴聖駕,就......賜你全屍吧。」

  實實是......留不得了。

  軒轅鳳夼歎了一口氣,背過身去,示意執刑太監取白綾來處以絞刑。

  「伴隨聖駕,只是為了要皇上的陽元,抵消我體內陰寒之氣。軒轅鳳夼,我以前是喜歡過你,可是以後也許就不會再......喜歡......了。」

  被架到一邊,頸上套了白綾,那膽大無畏的青年卻掙扎著在臨死前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眾人震驚,卻不敢在面上顯露出來。

  軒轅鳳夼只轉頭不看他,軒轅鳳翔看著和自己極其相似的一張臉說出這樣的話來,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卻被他轉過頭用熾焰燃燒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

  「你以前哄我,騙我,把我當別人的替身,這些我已經認命了,都不要緊。現在我求你,如果你還對我有一點情義,就不要這麼做。我......我不能死,否則更沒有人能制止他了。你會後悔......」

  後面幾句話說得微微顫抖,卻是意義晦澀不明。

  想是他也知自己將死,心情激動,說話語無倫次。

  「皇上,驗明正身完畢,可否行刑?」

  那太監尖著嗓門稟報完畢,偷眼窺視皇帝的表情。

  聽得他還在垂死掙扎地威脅皇帝,不由得歎氣:這小子,人長著一副聰明相,可是做事怎麼這麼糊塗?他犯了天大的事兒,皇上能留著全屍已經是念著舊日的情分了,他卻還在抖和皇帝之間的宮幃秘事,這下子皇帝就算能被他用一個情字打動,太后也容不得他啊!

  「......」

  皇帝也不知道想著什麼,只背著身揮了一揮手。

  「行刑--!」

  執事太監以尖銳的嗓門,宣佈了一個人的死刑。

  兩端的白綾漸漸收緊,那跪倒在地的青年仍睜著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皇帝的背影,喉頭咯咯作響,只是不肯瞑目。

  這小子怎麼這麼硬頸?這不活著還找罪受嗎?

  在皇帝身邊伺候最久的太監張林俯身,低勸道:「您就安心去吧,皇上他要是能赦您,也就是不皇上了。」

  這青年和皇帝之間的事他都知道,知道也是只能爛在肚子裡的事兒。

  可是這不勸勸,皇上以後要怎麼做人?

  就算他們之間真是有情吧!可是帝王家一向是無情的代表,以男人做寵眷收在宮內,還惹出大禍來。這局面已經夠難收拾了。

  「......」

  聽得他這麼一聲勸,臉上已經憋得血紅的青年笑了一笑,眼一合終於閉過氣去了,一道白氣從他頂門竄出,直撲左靜言手中所捧的葫蘆而去,自外而內地鑽入葫蘆後,突地那已經靜謐的葫蘆無限漲大,最後「」的一聲,竟然四散裂開,蚩尤重現。

  這下子人們也顧不上去管那被執行了死刑的人到底有沒有死透了,趕緊四下奔命。

  先前是擺下了這麼多的陣勢機關,還用了仙物才把他擒住,現在所有的人都聚在大殿內,還都是剛剛以為逃出生天手無寸鐵,那可真是任由他打開殺戒,殺人就象切瓜砍菜般容易了。

  「你們以為這種東西也能困得住我?只不過我為了附身在我兒子身上,與他交換了三魄,讓他有牽制我的力量。可笑啊可笑,你們居然斬盡殺絕,斷了我與軒轅一族最後一絲血脈聯繫後,軒轅天下還有誰能制得住我?」

  看著頸上纏著白綾倒地的軒轅月曉,蚩尤臉上並無悲戚。

  他甚至已經不再是魂體了,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個壯碩的偉岸丈夫,糾糾男子。

  站在軒轅皇朝的大殿上,他一如數千年前那樣傲慢,不肯低頭俯首為人臣子,受其教化。奮盡全力去為自己的族人爭取那呼嘯山野的自由。

  「軒轅,你殺我妻子,迫我族人,今天這筆債也該還了!」

  朝大殿頂端所築的黃龍揚聲大叫,蚩尤閃電般出手,朝離自己最近的軒轅血族之人,一直跟在左靜言身邊的軒轅鳳辰抓去。

  「鳳辰!」

  撲身搶上擋在他身上,左靜言擋下那一擊,卻連帶軒轅鳳辰一起被掌風掃出三丈有餘,蚩尤也不急追,有如戲鼠的惡貓,在殿上閒庭信步,有敢來阻擋的軍士都只是輕吹一口氣就叫人直飛三尺,手中幻出的大刀染血,殺得性起。

  「左靜言,你怎麼樣?」

  背心重重地在大皇兄身後的御座上撞了一下,傷得也不是輕,軒轅鳳辰趕緊爬到為了守護自己直接承受了蚩尤全力一掌的人身邊,見他還能睜開眼睛,心下倒是放心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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