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赋》——by岩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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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焉能会差?」
桓尧笑得非常邀功,虽说不懂水性,但丝毫妨碍不了他八年的苦心经营,亲自调教出来了一支无敌的奉天
水师在海上称霸。
「希望翠儿,小鸾,盈袖,沈大美人他们能逃过一劫。」
炮火无情,乾坤岛难逃劫难。
「……你的美人,心未必在你的身上。」
「在不在我身上,与你无关,只要你别来搅和。」
凭什么他就夜夜繁花暖绣被,而他却孤枕寒锦衾?
从前处处受制于人,所以才对其忍气吞声,如今他命悬于他,还不连本带利,一并儿要回来?
尤其是小沈,他是万万不会让出来。
「不如我们做个协议,」桓尧柔声说道,「我不要莺莺燕燕,你抛却草草花花,我俩两厢厮守,永不分离
,可好?」
察觉到怀中的身体猛地一僵,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望。
「你好自私。」桓宸平静地道。
他是皇帝,哪怕自己真「娶」了他,他还是别人眼中仁慈的帝王,英明的君主,盖世的豪杰。
他呢?
静王妃——桓仲那声充满讥笑,羞辱的叫声令他生生打了个激灵。
「我命中就算没承继帝位的福气,亦不会在史册上留下个幸臣之名,任后人讥笑辱骂。」
你的专宠我承受不起,我只能是静王宸。
皇位,按父皇的旨意,他永不染指,可不代表他能厚着脸皮,把父皇的荣耀,骄傲,名声都一并抛弃。
若是遗臭万年,他宁愿选择决绝。
一片的漆黑,依稀可见那双晶莹的眸子闪闪发光,带着某种绝然的意味——叫人心惊。
「好吧,好吧。」慌忙搂紧着柔暖的身体,「你喜欢就当一辈子都是静王,除非自愿,否则我不再强迫你
有所改变。」
他喜欢的话,哪怕天上的月亮,他都会帮他摘下,更勿论仅仅三几个所谓的美人——哪怕心中酸得难受。
「千万别试图改变什么,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背叛你。」
身体每一部分都紧密贴合在一起,嘴对嘴,鼻子碰鼻子,眼睛看眼睛,桓宸呼出的气息,缭绕着桓尧脸颊
,一派恩爱缠绵的气氛,哪怕前者说出来的话大煞风景。
「我从不曾想试图改变,从前所做的一切,全为了在你的心写下一个名字——桓尧。」
只要心里有他,只要他不排斥他,什么他都可以忍受。
他不是他的君主,不是他的兄长,而是他的情人,他们的关系今世就定义在情人这个名分上。
「是么?」
清秀俏脸儿满是戒备之色。
「难道我的信誉如此差么?」
桓尧苦涩一笑,语气充满了浓浓的悲哀。
「你有信誉可言么?桓尧。」
吐口而出,很自然地唤出了男人的名字。
连着姓名来叫,总好过不冷不热,充满讥诮地喊一声皇帝。
好的开始。
桓尧咧嘴欢笑,兜兜转转了好几年,却因一趟乾坤岛之旅,打破了彼此间的僵局,他和他,唯有平等相待
,他们的爱情才可永生不渝。
哪怕如今身陷险地,他亦无怨无悔。
牡丹花下死啊……
「你傻笑什么?」
「能够逃出生天,能不高兴?」
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内心真正的想法,要是让宸知道他把他比作了牡丹花,后果不堪设想。
「手上有软剑,这四周的石块不若上面的坚固,顺着通风口,我们应该能出去。」
「你确定奉天海军一定会来救我们?」桓宸冷笑道,「如果我是那个密谋者,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不趁乱把握住机会,那人绝对会后悔至死。
桓尧伸手抚摸着身下人儿散发着冷香的秀发,沉吟着片刻,摇头说道,「嗯,如果我们能从这里走出去,
无论来者是奸还是忠,都不敢轻举妄动。」
弑君的勇气,并非人所皆有。
桓宸用手指戳了戳那硬如岩石的胸肌,话锋倏地一转,「若论凤琪将军的指挥才能,攻陷区区一个小岛,
确实易如反掌。」
统领奉天水师的将军,正是桓尧的心腹爱将——凤琪。
如此的人物,若真背叛的话,绝对会成为奉天皇朝的灾难。
猛然醒悟,难怪他觉得龙翼脸熟,皆因他的模样儿有六分像——凤家兄弟。
没听说过他们还有兄弟,难道他是所谓的私生子?
按年龄算,他应该小于凤琪,长于凤璘。
「凤夫人只诞下琪璘二子。」
「凤老将军惧内,凤老夫人嗜醋,世所皆知,后者更兼武功高强,一直随夫出战,寸步不离左右,两个儿
子也在军中诞生,按理来说,龙翼并非他们的孩子。可是……」
「宸,这些年来,凤家一门随着我征战南北,忠心耿耿,别说天下相像的人甚多,哪怕他真是他们的兄弟
,凭这就判定他们是背叛者,未免失却君王胸怀。」
话是这么说,可猜疑还是禁不住。
凤琪是刺客小云的保荐者,加上和教主相似的容貌,不能断定他们背叛,却洗不脱嫌疑。
桓宸禁不住瞪大了双眼,「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虫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还没亲口说出他的怀疑,桓尧竟知道他的想法,八分的惊讶加上两分的喜悦,洋溢于胸。
含笑不语,刚想说话,突然眉头一拧,手指点了点桓宸的唇瓣,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屏住了呼吸。
脚步很轻,几不可闻。
桓宸吐了吐舌头,奉天海军杀到,见风使舵的厉十郎当然会抓住机会,表达忠心。
一墙之隔的那人,敲了几下石壁,「陛下,静王爷——」
……
「您们请放宽心,奉天军队已经杀上岛来,小人特来相告。」
桓尧倾耳倾听,除了厉十郎外,确实没别人的呼吸声,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厉卿,您甘冒奇险,前来
相救,朕感激不尽,他日必当相报。」
「陛下,您们居然能借那个陷阱藏身……谢天谢地。」厉十郎狂喜的声音顿了顿,又道,「能为您效力,
是小人的恩宠,怎敢要陛下回报?」
「厉卿,千万别妄自菲薄,若然朕和静王爷能逃离这里,论功行赏,你救驾的功劳,堪可位列公卿,更别
提区区的乾坤教教主之位。」
「谢主隆恩……只是……」
厉十郎过分卑谦的声音令桓宸两条手臂全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轻轻一笑,「厉教主,只是什么?难道你
找不到可放我们出去的机关?」
「这个……」厉十郎支吾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以实情相告,「其实陷阱和地洞并不能连通,小人打算去向
领军的大人求救,又担心遭人误会……」
「哦?」桓尧沉吟了一会,「好吧,领军的应该是凤琪,你带朕的玉佩前去,应可取得他的信任。」
「……凤大人——」
厉十郎的语气变得非常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请恕小人多嘴,我曾听龙翼言道,乾坤教能够绝处逢生,多亏了朝廷的内应,而那个内应——有一次,
他说溜了嘴,称呼那人叫凤大人。」
「原来如此。」桓尧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那你就找副帅程不适大人吧,他非常可靠。」
哪怕是最可信赖的臣子,在其身边放个线眼,或是安个相互牵制的棋子是必要的,宫中侍卫出身,忠心耿
耿的程不适就是他安插在凤琪身边的棋子。
「可是……啊,墙角边上原来有一条小小裂缝,陛下,您真厉害……可是,一条裂缝怎能……」
小小裂缝形成的通风口,别人或许看轻,可在他眼中就是脱困的保证。
「厉卿,请让开一旁。」
听到脚步声向另一旁靠去,桓尧抽出软剑,插入裂缝之中,气运丹田,流转全身,最后集中在剑尖之处。
只听得一声低喝,火光四溅,碎石纷涌,那条小小的裂缝赫然变成了一个小洞,隐约有一丝光明透进来。
桓宸偷偷松了一口气,幸亏了那把削铁如泥的软剑,也幸亏了这些不算坚硬的石块,看着桓尧摸索着把玉
佩掏出,然后塞进小洞,耳听着厉十郎拿了玉佩放在怀中,突然开口道,
「本王还想问你,这地道当中还是否设置陷阱?尽头又在哪?」
「回静王爷,这地道按五行八卦的方位布置,生门在于水。尽头就在海边,这地道据说是第一任教主为了
逃避官府的追杀而建造的,后来又增加了一些机关暗器,作为防身之用。」
「哦?」桓尧状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厉十郎说道,「真是这样?」
「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实,不敢有任何欺瞒,请陛下明察。」
「厉卿的忠心,朕自然明白,呵呵……你还是速去速回,赶快带救兵前来吧。」
听得厉十郎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又归于寂静。
「等他走出地洞,我们才出去。」
相对于对方的雀跃,桓宸的反应明显冷淡得多,「你故意留在这里,又何必要走?」
「生气了?」
桓尧轻舔着他的耳垂,手指轻探温软的腋窝,嗔怒的人儿挣脱不了,又吃痒不住,低低笑着,到后来,笑
声却仿似哭声。
混蛋,猪头,色狼……
不断地咒骂着正折磨自己的男人,却一点也消减不了难受的感觉。
「好啦——呵——我知错了——呵,不该——请饶了我吧,尧……」
「不许怀疑我,不许发脾气,不许用那么冷漠的语调和我说话……」
桓尧这大骗子,明明可以在奉天海军攻击前逃离这里,却莫名其妙地呆在这个狭窄黑暗的空间,用心可想
而知,作为受骗方,他生气了不是应该么?
为什么现在道歉的是他?
他好倒霉,至从上船后,他就乌云盖天,霉运不断。
那家伙吃了销魂丹,生命已被他掌握,按道理该轮到他反客为主,怎么现在反倒是被吃得死死的?
桓宸欲哭无泪,心里面虽涌起一万个抗议声,凭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教条,无论桓尧说些什么,他都一味
点头,好早点脱离苦海。
「这才乖。」桓尧亲昵地啄了一下冰凉的娇唇,也不忍再折腾宣告投降的情人。
现在是出去的最好时机,更是把握真相的最好时机。
软剑一挥,比想象中更容易地劈开了一个口子,桓尧伸头一望,外面赫然是个石室,除了墙壁嵌上了几颗
夜明珠,便空空如也,既没间隔,又无摆设,虽说一目了然,可处处又透着杀机。
暗忖足可让一个人爬过去,且又担心过大的缺口,会招致上面的岩石倒塌,便住了手,低声对桓宸道,「
我先过去。」
扔出了几颗小石探路,并没触动机关,心中已有打算,当下提气运功,一跃而出樊笼,稳稳站在了安全地
带。
四下打量着,才发觉这石室又不若平常所见,
眼见桓宸在他身边轻巧地落下,桓尧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摇头轻叹,「我们现在是在赌博。」
「你害怕?」
桓宸双眼闪烁着幽幽的眸光,语带挑衅。
桓尧微笑着反问,「你说呢?」
「不害怕就走吧,我可不愿意走出去却发现洞口被堵死。」桓宸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你老啦,要不怎会
前怕狼,后怕虎,全然没了当年的锐气?」
闻言桓尧低低笑着,或许他当真老了。
桓宸哼了一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走吧。」
厉十郎并没出卖他们,精通五行术数的桓尧,很快带着桓宸离开了石室,又到了一个与方才相似的大石窟
,连通一条由青石砌成的阶梯,通往窟顶一个圆洞。
顺着梯形石级往上走,梯旁亦有发出荧光的宝珠,照得这一条斜斜的梯形石径甚是明亮。两人往上走,转
眼间就已一同走到上面出口。
桓宸兴奋不已,立即奔出去,桓尧伸手一带,顺势将他抱起,促狭地说道,「久处黑暗之地,双眼甫一接
触阳光,会有些许的疼痛。」
熟悉的气息扑鼻沁心,桓宸的脸竟微微发热,又羞又脑,怒嚷了一声,「放我下来。」
老家伙不安好心,他又非弱不禁风的女子,被抱出洞外,让沈美人,即或奉天将士看到的话,脸面何存?
「你说龙翼他们会不会在洞口守株待兔,等我们出去时在头顶撒一张网,来个一网打尽?」
「龙翼我不知道,我只闻到了沈美人的味道。」
一种淡淡的香草味,很独特,很好闻的味道,依稀记得某个自己相当亲近的人身上就曾有过这味道。
况且除了这个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从这里看出去,赫然所见有一具起伏不定的人体,血染红了整片的沙子。
「厉十郎虽是墙头草,毕竟因我们而死,陛下,您务必要兑现自己的诺言哟。」
桓宸喃喃自语,一脸的不安。
「静王好嗅觉。」
沈翠羽缓缓走出来,站在了洞口前面。
「沈美人,一天不见,你更见俊俏动人啊。」
桓宸禁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大大的眼睛冒出一个接一个的红心。
「一天不见,你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凤凰。」
看到被禁锢在某人怀中的小色狼因他的话而黑了整张脸,沈翠羽唇角泛起了一条愉悦的笑痕,「看来陛下
一趟龙潭虎穴之旅收获颇丰盛,尤其得偿心愿抱得美人归,更是可喜可贺。」
刻意强调「抱得美人归」五字,效果奇佳,桓宸面色一变,伸手疾点向桓尧的天池穴,后者不闪不躲,不
还手,眼看秀美的指尖就要碰到胸部时候,倏地张开双臂向上一抛,怀中的人儿犹如一支箭般,飞向沈翠
羽。
说出手就出手,动作快如闪电,那条蓝色的影子瞬间就已到了他跟前。
沈翠羽脸无惧色,举掌相迎。
「啪。」
原以为两人武功不相伯仲,看上去平平无奇一掌,竟夹着强大的威力。
巨大的冲力让他「噔噔」向后退了几步,心血直往上冲,淡淡的咸腥味在口腔里徘徊,定了定神,伸手想
拭去唇角的血丝,却惊觉左手门脉已被扣住,桓宸微微一用力,他就身不由己扑倒在他的怀里。
沈翠羽又惊又怒,相隔不到十二个时辰,桓宸的内力何以能突飞猛进?
眼角瞥到另一条浅灰色的身影也赫然站立在三尺处。
微一沉吟,当即恍然大悟,沈翠羽低低一叹,「陛下,您这招移花接木确实精妙。」
桓尧负手在后,笑而不答,眼角扫了扫,四周并无一人,侧耳听不到有别的异动,映入眼中的竟是一片细
沙,海水。
地道的出口藏在了礁石之中,不细心观察,断不可寻觅得到。
开口陛下,闭口陛下,还与大灰狼眉目传情,沈美人竟没将他放进眼里?
伸手在香气袭人的美人怀中乱掏了一把,好不容易才取出了桓尧的玉佩,笑嘻嘻地闻了闻,顺手递给其主
人,嘴上却不停地说着,「好香,好香。」
桓尧咳嗽了一声,便将玉佩系上自己的腰间。
对那声状似警告的杂音,当然充耳不闻。
「亲亲沈美人,你是我的啦。」
桓宸轻浮地摸了把那光滑细腻的脸蛋,转了转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嘴巴凑近,给了粉妆玉琢的
面颊一记响亮的香吻,便笑嘻嘻地抬起头,满脸的春风得意。
「宸,放开他。」桓尧突然开口,面虽不改容,黝黑阴沉的眸子却散发出一抹危险的光芒。
仔细思量这沈翠羽杀了历十郎,独自守候在此,即使目的未明,却也不足畏惧。
不可否认,这当中也存了一份爱才的心思。
沈翠羽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是个人才,能招揽到麾下,对朝廷,对他定有帮助。
过分折辱此人,绝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