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闷骚的情史》——by作者:万径人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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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致远不知道江山独秀注射的,是提炼过的姜汁稀释液,可郑飞彤自己知道,那个霸道的刺激早就让自己的痛觉有些不明显,大片的皮肤开始脱落,新生的,都是肉粉粉的,依旧对痛觉不敏感,掐起来,特别没有效果。
一身汗水,淋漓着去找药水消毒、包扎,郑飞彤的恢复力还算不错。那些粉嫩嫩的新长出来的肌肤,确实禁受不住任何形式的摧残。
可那种渴望毁灭一切的痛苦漫上来的时候,除了把自己四分五裂碎成粉末,郑飞彤找不到任何可以缓解的方式。
裘致远再没出现过,在郑飞彤口不择言的当晚,就收拾了随身行装出发了,官邸里原先的随身警卫一个都没有带,是宋谦和宗政呈指派的护卫。
汽车发动时的声响,让郑飞彤的手颤了颤,可却没有向往常一样紧紧跟随出去。
皎洁的月光洒进卧室,照在枕头上,郑飞彤摊开双手,看着干净白洁的指头,不住地颤抖。
再没机会了?再没机会了……裘致远虽然这一年来说话很少,情绪也很少波动,可郑飞彤从来不认为他会这样一直拒人千里之外,总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总有那么一天,发现,他,郑飞彤,不比叶非云差。
是的,论冷静刚毅,叶非云确实不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郑飞彤也做到了,看见郑拯的尸骸的时候,郑飞彤是除了陈铭以外,唯一一个敢搂着睡、甚至亲吻的人。
论身手枪法,叶非云固然是百发百中,一套全刃刀耍得人过三千里,血也流三千里,可郑飞彤也做到了,不但是军警部的头号神枪手,也是近身格斗的常年魁首,否则如何得以调任照顾裘致远?
从进军校,到正式受训入伍,到佯装叛变受刑,到接受毒瘾的折磨……郑飞彤从来没让自己的表现弱于过叶非云。
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好,那么完美。就等着裘致远终于发现怀抱里的人、贴身警戒的人,有着一切叶非云所拥有的特质,还有着叶非云永远也不会有的爱恋。
乱伦,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怎么会用这么恶毒的字眼伤害自己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机关算尽,却让自己内心深处最恶毒最见不得人的那一处黑暗的情绪,将所有的一切都破坏殆尽。
眼眶酸涩酸涩的,那本来就微弱不堪的汽车马达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里,郑飞彤再也忍不住,一遍遍地颤抖着,整个肩膀像是承受不住重量,垮下来,两只手捧住脸,深深地埋到膝间,控制不住地颤抖。
一滴一滴的眼泪滚落下来,掉在地上,瞬间消失在厚重的地毯里,一点一点的,层层叠叠地印上去,将那小小的一方浸得颜色深暗。
裘致远连征询的机会都没有留,干干脆脆地独自出发了……郑飞彤在剧烈的痉挛下蜷成了一团,缩在床脚,手指死死地扣住床樘。
床,是裘致远的床,房间,自然也是裘致远的房间。
原本以为,等在这里,终究能等到裘致远回来休息,可以……可以好好地把思量了半天也没思量好的歉意表达出来,告诉他,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告诉他,自己只是不想做他的晚辈……
“郑副官!郑副官!……”夜半的温度,总是透着彻骨的冷,可早上的太阳,也未必有想象中那么暖。
孙飞的呼唤,没有让郑飞彤多一丝好过,从地上爬起来,迈着麻到哆嗦的脚步,郑飞彤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手间,依旧是那个冷静沉着的,可靠的副官郑飞彤。
“郑副官,这是你的药。”孙飞一直在房间里等着郑飞彤梳洗完毕,饭前喝药,那是必然的,裘致远安排好的事,没有人敢违逆。
一口闷气堵上来,郑飞彤几乎想立刻扑上去打翻那碗黑色的药汁,多么妥帖的安排,多么宽容的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哪!永远是用一种长辈的心态来看待自己的一切……
“放着吧。”郑飞彤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尖刻,擦了一把头发上的水,稳步走到裘致远的书桌前坐下,一点也没有把孙飞放在眼里的意思。
桌面上,留着裘致远那日打翻的西施壶的碎片,缺了几块细小的,大约是落在地毯的厚绒之间。
仔细地拼着壶身,却好像排斥这个害它粉身碎骨的罪魁祸首一般,每次拼到一多半,就晃啷散落下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裘致远把这个钟爱得胜过一切的紫砂壶给砸了?郑飞彤只是隐隐觉得应该和自己有关。
“郑副官,您的药。”孙飞毕恭毕敬起来,端着药碗一直趋到郑飞彤的身边,低低地说了句,“司令临走交待的。”其实并不愿意这样做,裘致远昨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脸色灰颓,明明已经开始稳健的脚步,竟然在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打了个磕绊,从半高的位置摔了下来。
现在满屋子的警卫,若不是因为裘致远的吩咐,早联合起来扑上来撕了这个暂时没什么还手之力的郑飞彤。
郑飞彤嘴角抽搐了半天,才一声不吭地接过药碗,不歇气地一口灌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语气淡漠沉静,依然是那个副官郑飞彤。
“司令留了手令,让郑副官去总统那里报到。”孙飞有些不情愿,递过一张手感绵软的纸,半寸高的小楷,正是裘致远的亲笔,字字刀锋,笔笔金戈,带着一点点草,每个连着的笔画中都可以看出起收的痕迹。
郑飞彤再熟悉不过的字体,描摹过多少次,依然见一张藏一张地贪得无厌,可这张——是郑飞彤无论如何都不想收藏的手迹。
为什么?郑飞彤没有问,也用不着问。郑飞彤并不知道裘致远那惊心动魄的一摔,更不知道一个个当场就摸上枪匣的警卫,是如何在裘致远的一个眼神中忍耐下来的。
如果,不走,如果,可以。
郑飞彤捏着手令的手指有些苍白,却不再颤抖,早就该料到裘致远不是一个可以通过计划来得到的男人。
心凉如水,却不再痛,痛到麻木了,也就不痛了。
宗政呈的总统官邸其实很寒碜,规模甚至还不如裘致远的官邸大,只是在一些细微的小处,显出了作为公国总统的一些特别。
随处可见的小画像,随处可见的小雕塑,随处可见的手笺,随处可见的小印章……都用一个个精致到不能再精致的小盒子装了,衬在黑丝绒上,隔在玻璃后面,彰显着受重视的程度。
书香气,很浓很浓的书香气。
郑飞彤站在客厅里,已经沉静下来,很自然地扫视着每一寸的环境。一个个的小盒子十分地典雅,透着主人骨子里的传统和保守,最中心的位置,最显眼的位置,视线的高度,视线的焦点处,是一个唯一没有镶嵌玻璃的盒子,木质盒盖没有扣好,露着一条不窄的缝,借着厅里微弱的光,透过去,可以隐隐看到一张极小的蝇头小楷的短诗手笺,静静地躺在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