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闷骚的情史》——by作者:万径人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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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呈清楚地知道,郑飞彤说的“你”,指的是自己,而“他”指的是裘致远。
每一句话都那么戳心,每一句话,都让宗政呈无限想念那个儒雅宽厚的人,只有那样,在天地间可以肆意纵横的人物,才能够缓和自己身上的戾气,可那人,早已不在,而人心,也早就在他离去的时候,散失了。
看看周围,当初尽忠效力的,死的死散的散,除了宋谦这个已经衰败到极点的“虎将”,竟只有裘致远这个残废还跟在身边。
宗政呈无语。
内战三年,失的确实不只是江山。
门外一阵轻微的骚动,没等彭雪涛走过去训斥,就已经迅速恢复了安宁。
郑飞彤还在继续说,仿佛要把他一直以来隐忍着的,全部表达出来,沉默到了最后,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爆发。
彭雪涛听着郑飞彤说的计划,从三去至尚大陆,到与兴农党高层密谋,到暗中换取裘致远的骨髓干细胞,到窃取公国的机密情报,到以裘致远的安危为要挟逼反戚少龙,到策划了这一场惊天的阴谋……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那么天衣无缝,可一切又都那么让人恍惚。
“你说,这次政变是你策划的?”宗政呈有些想笑,可声音依然冷淡到坚硬。
“巧合。”郑飞彤的回答,实在出乎宗政呈的意料,“腐败政权的被推翻,往往都是许多力量的合力结果,如果你到现在还以为,只是我在这里做着这件事,那么我可以微笑了,像我哥哥一样。”
郑飞彤的确笑了,带着一丝嘲弄的神情,勾着嘴角,在颤抖中微笑着,眼神飘忽,望着天花板的一角,好像望见了美丽的蓝天,自由的飞鸟。
“戚少龙是你杀的?”宗政呈终于皱起眉来,事情棘手得出乎预料。
不,应该说,到现在为止,再也不能心存侥幸地认为,郑飞彤拿着那两块脊椎骨,只是偶然,只是意外,而不是蓄意之下的掩饰罪行的行为。
郑飞彤笑,笑出了声,像是在嘲笑宗政呈的幼稚:“你难道不能确定吗?”
门,被一脚踢开,连宗政呈也对这个胆大妄为的人吃了一惊。
“你嘴里所说的‘爱’,难道是一个谎言?只是为了获取情报麻痹别人的一个谎言?!”
声音里的那种痛,和那种低沉的苍凉,让郑飞彤瞬间流下了眼泪,挂在眼角,凝结成珠。
早知今日,我又何必当初?
世界上,只有悔这种药,无处寻。
世界上,也只有情这物,伤人深。
如果,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定波岛上,我不会开始,我甚至,不会企求。
如果,亲手葬送缘分是最终结果,那么,我宁愿只要那种无望的单相思。
哪怕,一辈子。
哪怕,天荒地老。
郑飞彤的泪和笑,都不多见,可如今,却在咯咯笑着的时候,流着泪,缓慢地涌出来,慢到,窒息。
第四十七章 痛也极致
走进来的裘致远,衣襟上全是鲜血,赤红赤红的颜色,刺得人眼疼。
郑飞彤根本连看都没敢看他一眼,一直闭着眼睛,笑着,流着只有自己知道,那慢到像是在出汗的眼泪。
定定地看着郑飞彤,裘致远觉得自己的耐心和温和已经用到了尽头,脸色青到让人怀疑他即刻就会晕倒在这个囚室里面。
郑飞彤的身上斑驳着血迹,手指上,已经缺了两枚指甲,裘致远不知道,被片了肉的,郑飞彤最在意最亲近的人是谁,反正不是自己。
而裘致远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眼前的这个曾经让自己以为爱到极致的孩子,一直以来都在蒙骗自己,久远到,甚至在自己还处于昏迷时期,远在自己进行保命的第一次手术前,就计划了自己永久的残废,甚至死亡。
心,痛到颤了。
裘致远永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脆弱到想哭的这一天,也有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也有想逃避的冲动,也有想欺骗自己的欲望。
不,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曾经的心动,难道全部是因为看到了幻象?
裘致远没有等郑飞彤的回答,在郑飞彤几近神经质的笑声中默默地转身,走了。
机械钢架特有的声音伴随着裘致远越来越沉重的步伐,消失在门外的走廊里。
怎么就没听出裘致远来时的脚步声是如此地与众不同?所有人都沉默了,裘致远吐的鲜血一直在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谁都没有想到裘致远在知道真相后,会是这个反应。
无论是恨到极致要把郑飞彤杀了剐了,裘致远都是正常的,无论是裘致远愤怒到极致,要重新带兵去屠了促使他的飞彤欺骗自己的黄震东或者顾同,裘致远都是正常的。
可这样,灰颓到瞬间衰败的裘致远,真的,是反常的。
那种连说一句话的欲望都没有了的裘致远,如同被猎人打断双腿的狼王,在新狼王带走了所有部众后,独自卧在危机四伏的草原上面对月圆,苍凉辛酸到悲壮。
绝望的悲壮。
哪怕还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时都没有的绝望。
郑飞彤招了。
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招了。
事情可以一直追溯到青盟军校,那时的郑拯,太过醉心于革命,疏忽了对郑飞彤的照顾,而顾同这个温润君子的出现,及时拉拢了这个渴望得到关注的孩子,从娃娃就培养起的执政理念,让这个孩子最终在郑拯牺牲的时刻秘密加入了兴农党。
而在陈铭身边的那些岁月里,因为长期抗战,两党合作,是这个党派还是那个党派,根本没有多大的区别。
陈铭死后,内战开始,宗政呈把郑飞彤扔到了军警部,情报流失,民主党节节败退,第七军被困纵川,宋谦屡战屡败……竟然都是郑飞彤出卖消息的结果。
一切等待证实的泄密事件,竟在同一天内,由同一个人得到了证实。
除了震惊,宗政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裘致远看到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一切的恶果,都是从郑拯的死开始种下,那么,革命本身的高尚追求,就不存在。
家国大义,不是家在国之前,也不是一党一派的私利在前,而是整个公国,整个至尚。
如果郑飞彤只是把自己的私人恩怨放在国家兴亡之前,那么,郑拯又如何能够心安?郑飞彤又如何能够向自己的哥哥交代?
一切都是不通情理,即使一切都那么传承有序,可越是清晰的脉络,越像是人为整理的痕迹。
裘致远觉得自己没有在欺骗自己,即使那个混蛋并不爱自己,这也并不是为他开脱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