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闷骚的情史》——by作者:万径人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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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撞开的时候,裘致远丝毫微动,甚至连低头抚摸关清砚发顶的动作都没有改变,眼神依旧那样温和,手依旧那样轻缓。
刚刚下去沏茶的杨近闯了进来,神色焦躁,激动异常。
“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失了理智的质问,那双曾经打动过裘致远的明亮眼睛里,全部是不敢置信的激怒,有痛苦有暴躁,还有失了控的怒意。
裘致远抚了抚关清砚猛然被惊得抬起的头,轻轻拍了拍,抬头对着杨近微笑:“是我杀的。”
事到如今,也确实是该将所有来个了结,裘致远从没有想隐瞒什么的念头。
“不可能!”听到裘致远说“我杀的”,杨近的神色猛然变得狰狞起来,那种强迫自己不去相信却又无法做到的痛苦,变成一股股鲜血,泵上脑门,变成一条条暴跳出皮肤的青筋,爬在额头上,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直盯着裘致远。
“事实上,是。”裘致远的神情从没有这样放松宽和过。
可即便如此地宽和放松,也依然消弭不了被仇恨蒙蔽的心。
关清砚跪坐得太久,以至于在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腿反应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杨近失心疯一般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裘致远,哆嗦着扣动扳机。
裘致远无数次回想过这一刻。
如果郑飞彤没有及时赶到,将杨近的枪踢飞,如果杨近不是从来没开过枪的新手,如果被踢飞枪之后的杨近没有丧心病狂到捡起枪转而对着郑飞彤,那么,一切,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死而得到终结?
在战场生存的本能驱使下,裘致远当时其实是想卧倒的,可膝下跪着站不起来的关清砚,连手都紧张得忘记松开的关清砚,裘致远只能用后来郑飞彤说的,“万念俱灰”的微笑,等待着杨近开枪。
郑飞彤醒来的时候反复地问:“为什么不想活了?为什么就这样让他开枪?为什么不愿意为我活着?为什么宁可死在自己的警卫手里,也不愿意多赐予我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爱?”郑飞彤其实从来没这样连续说话过,很少很少,少到裘致远没有任何印象。
可这样的质问,很让裘致远安心。
残废算不了什么,真的,裘致远虽然从来没想过,残废的自己也能得到这样毫无保留的青睐,可真的看到郑飞彤为了自己偏执到疯狂,心底除了那一阵心痛,不免还是有些言说不出来的得意和幸福。
裘致远没回答郑飞彤。
一直微笑。
微笑地看着郑飞彤,看着他渐渐康复,看着他渐渐淡去身上的疤,看着他渐渐平复那两个黑洞洞的枪眼。
裘致远不想告诉郑飞彤,那只是一个误会,一个美好的误会。
裘致远其实只是想多听郑飞彤说说话,哪怕是那样愤怒的质问,裘致远也只是想多听听郑飞彤的恐惧和心声,哪怕那里面的爱意需要自己再体会转化,郑飞彤说得,太少了,一直以来都是。
黄震东的败,根源上其实源自于鹭岛的失守,在郑飞彤回到定波岛的同时,缪三臣率领五万人马以鹭岛为依托向定波岛攻击,提前结束了裘致远和黄震东的博弈,一切都是那样地巧合,可一切的巧合也都源自于一个人的坚持。
班师凯旋的喜悦没有冲淡裘致远心里对郑飞彤的愧疚。
如何为他洗清罪名,成了裘致远心里最大的忧虑。
连直接刺杀的杨近都可以放过的裘致远,现在代表着妇人之仁,没有人会赞同裘致远网开一面的提议。
对郑飞彤网开一面,就是要对郑飞彤的罪行翻案,为郑飞彤翻案,就是要给戚少龙定罪,给戚少龙定罪,也就是要给那个试图成立联合政府的政客定罪。
裘致远头疼。
回到崖州的裘致远赫然发现,世界已经不是他离开时的那个世界,政坛也不是他离开时的那个政坛。
大面积的肃清,说是清除叛国贼,其实也是大面积地血洗异己。
外患,内忧,在裘致远这个新上任的国防部长看来,实在太过深重。
宣誓就职,正式对外宣布巡视海域,回到崖州之后的裘致远,没有再去见郑飞彤,一方面是真忙,另一方面,是因为没能替郑飞彤洗脱罪名的需要忙。
每天都忙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跑到李斯诺那里,隔着病房门看一眼郑飞彤,裘致远觉得,很快,很快自己就可以接他出来,然后,然后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和应有的地位。
是的,宗政呈说过,郑飞彤在留下子嗣前是不用死的。
裘致远觉得自己可以绝了那些想他死的人的念想。
第六十一章 嫩草飞彤
郑飞彤对裘致远的行为显然有了别样的理解。
伤好之后,没有得到裘致远正面回答的郑飞彤,以一种迫不及待的方式直接跟宗政呈申请,调去了公国海域最南端的一个前沿哨所。
正日夜准备着出巡疆域的裘致远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寻思了两分钟,还是恶狠狠杀奔锥南岛——那个夺走郑飞彤的弹丸之地。
郑飞彤其实放下行李没多久,跟最后一岗驻守的士兵正在办交接,远远地,就看见裘致远气势汹汹从舰船上下来。
这里远离崖洲,数百海里,与其说是个岛,倒不如说是块大点的礁石,统共也就一个炮弹能解决的位置,大点的船都靠不了岸,得弄个舢板像裘致远现在这样,漂上来。
不知道那个朝代安置的大炮,已经锈蚀得只剩个炮台,公国新近才构筑了一个瞭望哨,安装了一门自动连发的高射炮,机枪子弹倒是一应俱全,每天也只需定时瞭望巡查,没什么有难度的任务,除了荒凉点,孤单点,什么事都得一个人做,倒也没什么特别不方便的地方。
大约是太久没看到过活人了,那个小兵对着郑飞彤本来就已经激动万分,说一句话要哆嗦半天嘴皮子才能表达出来,简单的交接折腾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这一下,看见裘致远上岛,越发结巴起来,半天连句囫囵话也説不清楚。
“这……这……这儿……也,也,也就……就……就是一个……个……人的岗哨……”郑飞彤看他脸挣得通红,脖子也粗着,有些过意不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我知道,这里的粮食也就是一个人分量的,他不是来这里站岗的,你放心。”郑飞彤难得对人解释什么,也不知道是今天心情特别好,还是因为真的看开一切。
总之,在看见裘致远的那一刻,郑飞彤心里好像松了开来,天也高了,海也阔了,云淡风轻,没什么可再执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