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关系》——by作者:孙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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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当天的工作到家以后,他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毛衣靠在沙发上看书,在彻底被睡意征服之前,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九点半秦朔北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看秦渊还是平时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倒也不觉得失望了。
他了解他哥的脾气。白天那样的好脸色估计也是突发奇想,属于偶然事件,没有什么普遍意义。
他就应该这样,绷着一张漂亮到刻薄的脸,背后却付出着太多温柔的东西。
就算他恨着他,亦会拉着他的手带他过马路;就算他恨着他,亦会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赚钱养他;就算他恨着他,亦会在那些可恶的“亲戚”面前袒护他。
这样的矛盾会让秦朔北感到困惑。
他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
“哥,我们这周有家长会,你有没有时间……替妈出面,”他提着书包站在沙发旁边,没敢站太近,“作为我的家长。”
秦渊一只手捧着书,坐姿放松,一只脚抬起来踩在另一边拐角的沙发上,眼睛都没从书页上收回来,他仅用余光看了看黑发的少年。
嘴里答应得好像不听使唤了似的,“行。”
他注意到秦朔北虚掩在发丝下的眼睛,虽不言语,但好像发自内心的、露出点微茫的光亮来。
或许他不是什么都不说。
秦朔北也看着他。
——或许他没有那么恨我。
第八章
年方十八的秦渊在家长会现场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老师在台上发表讲话的时候,各路好奇与质疑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
越过教室里排排坐的叔叔阿姨们,他手拿着秦朔北的成绩单,朝窗外望去一眼。
秦朔北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面对着窗外灰幕般的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写作了缄默。
家长会足足开了四十五分钟,结束离场时所有家长都要在孩子的花名册上签字,就签在自己孩子的姓名后面一栏。
秦渊夹杂在无数刺眼的“父”和“母”中,用力在横线上写了:兄,秦渊。
写得苦大仇深。
表示谅解的老师向他投来的怜悯视线,他不愿接收,却也只好报以无奈笑容,作为对外界“善意”的回馈。并非出自本意,但这是礼节,一些所谓应有的东西,他都站在客观的角度承认其合理性,哪怕心里根本不赞同。
就像他对秦朔北。哪怕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是受害者,是那场悲剧的牺牲品,可他依然背负着那些死无对证的怨恨和残局。
秦朔北看见大人们陆陆续续从教室里出来了,有些凑在一起谈笑,炫耀或忧愁的说起自家小孩,他想起妈妈还在世的时候,说起他的神情永远是骄傲的,欣慰的,发自内心感到快乐的。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如果没有这个家,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走到哪种地步,堕落进深渊还是腐烂在阴沟,或者活不到这个岁数就早早死去——他曾离死亡那么的近,近得能直接感受到那种冰冷和无助。
但现在不会了。今后也不会了。
他看着朝他走来的秦渊,拿着他的成绩单,跟他一起走出教学楼,走进一片温暖而落寞的黄昏里。
“你。”
作为一个刚开完家长会的“准家长”,秦渊觉得有必要为这次难忘的体验做个总结陈词,体现一下家长的威严。
“老师说你名次进步了,总体成绩没有太大变化,这说明什么,一方面证明你稳定,另一方面就代表你没有进步。”
“这次语文考得不错,化学没有上次分高,所以要在理科上下点功夫。懂吗。”
除了这些还真没什么刺能挑啊,可恶。
不小心瞥见秦朔北那不禁莞尔的神情,秦渊把那一沓白纸拍进他手里,皮笑肉不笑的,“跟你说话呢,找抽啊。”
“我在听。”秦朔北舔了舔嘴唇,声线轻柔地回答,“哥你继续说。”
“没了。”秦渊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两人说话间就走到了他打工的地方,一个在门口打电话的店员看到他还用手势同他问了声好。
秦渊一边换上笑容回应,一边跟秦朔北交代着,“回去吧。冰箱里有速食炒饭可以吃,不用管我。”
“你那个点儿下班除了面包和泡面根本买不到什么可吃的吧。”秦朔北却轻描淡写地反驳了他,“我给你煮个粥好了。”
秦渊一时说不出话,可不可说的都别在嗓子里,就拿一双清冽又凌厉的眼看他。
怎么看还是烦。
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让秦渊糟心的事儿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区区一个秦朔北还插不上队。
二模成绩下来了,周六上午的自习课,老师又一次把他叫到办公室里,从眼下的困难谈到长远的未来,归根结底还是想说服他去上大学。
秦渊拿卷子的手垂在身侧,在办公桌和侧耳旁听的老师们的包围圈中困惑不已,他想:莫非我这肝火旺盛得都飙到脸上来了?
好像谁都看得出他很焦躁,只有他自己还镇定的活在自欺欺人之中,坚信自己已经被生活磨砺的心如铁石,刀枪不入,即使全班同学都红着眼在高考里挣命,他还是说不上就不上,就这么拽。
他是在赌气的时候跟王一泓说过这样的缺德话,但作为一个自小接受并遵从传统教育理念的孩子,又是个出身平平没有特长的普招生,高考诚然是唯一的出路,别无选择。
……是真不想上吗?
老师千万次的问,似乎想用这种方式从他口中撬出一个真实的回答,秦渊,你是不是因为怕交不起学费所以才不想上了?
实在不行,老师和学校都可以帮你……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只要凑出来了,剩下的你可以每年申请奖学金……这都不是不可能的……
说什么的都有。
无论那些话秦渊爱不爱听,对方出发点总是好的,又没有绝对的必要去领会他所谓的难处,这点通情达理的能力他是具备的,因此他都笑着感谢了为此操心的大人们。
——这些明明不是他的血亲,没有必要为他筹钱,不用反复劝导他的人。
“我考虑一下吧。”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还回过身来,真心实意、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谢谢老师。”
下午不用去自习,他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之后,又跑了趟超市买了这几天要吃的蔬菜,一网兜的鸡蛋和一小壶食用调和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