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关系》——by作者:孙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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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份温柔贪得无厌了呢。
秦朔北十岁以前,有段时间和秦渊睡一张双人床。因为那时候家里条件有限,还没有买另一张床给他,再加上年纪小,需要人陪,就理所应当的和哥哥睡在一起。
妈妈把大的卧室让给了他们,重新布置了屋子的格局,书桌临着窗户,床挨着墙,秦渊又铺了一床被子,让秦朔北睡里面。
据说缺乏安全感的人会喜欢狭小的地方。
应该说就从那时起,秦渊就很擅长替他做主,很有“哥哥”的样子。他深知在这段特殊的关系中,自己有超出喜恶本身的责任在里面,所以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都会在情分顾及的范围内,照顾好这个弟弟。
秦朔北时常会在夜里惊醒,失眠,盗汗,一旦做了内容是被殴打或逃跑的噩梦,就会整晚整晚的辗转反侧,也难免会把秦渊弄醒。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直到像蚕蛹一样不能动弹,后背紧紧抵着墙壁,在深夜里被分割成黑白两色的房间里,瞠着眼睛看窗外被风摇曳的树影,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的天空,看近在咫尺眉头紧蹙的秦渊。
他害怕被责骂,连忙把脑袋钻回被子里,然而并没有。
醒来的秦渊眼睛睁开了一半,在黑暗中摸索着那孱弱不安的孩子,一翻身把他抱在怀里,软绵绵的手掌一下接一下在他背上拍着。
“睡吧。”
那是秦朔北为数不多的,每每想起都留恋不已的东西。
“……”
秦渊忽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似乎还发出一连串含糊的梦呓。
秦朔北犹豫再三,终于伸出手去,用右手食指的指背,轻轻贴在秦渊薄涼的嘴唇上。
他眼睛一眨不眨。
停留了片刻他收回手,亲吻那带有余温的手指,黑色的眼眸像丝绒一般轻柔。
不动声色的做完这些之后,他的视线总算回归膝盖上的书本,好像一瞬间领会了所有晦涩的精神,方才还感到不胜其烦的繁冗文字,此刻也境随心动,变得可爱了起来。
又过了十分钟,秦渊醒了。
他呼吸渐渐饱满,浅色的头发被挣乱了散在额上,睫毛黏连在一起,想要爬起来的动作也全凭本能,手打到了秦朔北的小腿,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声音又倦又沙哑,不知说了句什么。
秦朔北没听清楚,弯腰贴下耳朵,“怎么了?”
他靠过来的一刹那,秦渊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感觉到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衣领上洗涤剂的栀子花味,他心里猛地战栗了一下,很莫名,像是光着脚踩到什么尖利的东西,麻麻痒痒的感觉让他头皮发紧,原本想说什么都忘了。
秦朔北大概以为他不舒服,摸了摸他的手背,“要水吗。”
他陡然清醒,大脑一时放空,便顺势点了点头,秦朔北也就放下书去厨房给他倒水了。
他看着他的背影,那种古怪而暧昧的意念仍旧不肯消散,让人止不住的心悸。
第十一章
一觉睡醒,秦渊才想起今天在散伙饭桌发生的事。
按说他能说的都说了,再去想也没什么意思,秦渊跟秦朔北不一样,很多事儿不肯也不想往心里去,所以在一些决策上显得雷厉风行,说好听了是成熟稳重,充满气概,说不好听了,是心眼儿太粗,不解风情。
而这种不解风情一旦牵扯到感情就会尤为凸显。
高二上半学期,班里转来个插班生,是个留着俏丽短发的姑娘,眼睛大大的,说一口很好听的普通话,座位安排在了秦渊的前面。
姑娘性格大大咧咧的,跟谁都合得来,没过多久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又出于一些小的接触和巧合,总被人拿来和秦渊捆绑销售,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照这种发展,又是在两人彼此不讨厌的前提下,事情到最后总会变成大家喜闻乐见的假戏真做。
在秦渊眼里,姑娘是好姑娘,事儿也是好事儿,可它就是没成。为什么?
问题就出在他自己身上。
秦渊不了解,或者在成长过程中没有遭遇过质疑和否定的声音,所以在这方面完全没有自觉,他为什么不喜欢一个女孩儿。原因并非“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而是“没有产生过丝毫倾向于爱慕的念头”,他就像一棵笔直的树,任尔东西南北风,结果就在气氛热烈而温情的饭桌上,那姑娘隔着好几个人要敬他一杯酒。
“我有话想对你说。”
多少人都觉得,就差捅破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了,可是秦渊没有丝毫察觉的迹象,他笑得大方又有风度,酒杯跟姑娘轻盈的一碰。
“都在酒里。”
坐在中间的王一泓一口菜堵在嗓子眼儿里,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秦渊同志,拜特殊的成长背景和家庭关系所赐,这些年来可怜可贵的情商都被残酷的生活消磨殆尽了,亲情融于血脉难以辨识,友情朝夕相处淡淡如水,唯独爱情,他对爱情的触觉远远弱于常人,不然也不至于连那么直白的语言都体味不出来。
连谁喜欢他都看不出来。
“我睡了多久?”
他抱着杯子坐在旁边,手指插进零碎的短发里胡乱揉搓着,说话声中混杂了细软的鼻音,勾下头时,后颈到背部隆起一条清晰的弧线,让秦朔北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眼,头也不抬的回答,“不到三个小时。”
秦渊则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他的五感好像都出了故障似的延迟,还停留着刚刚秦朔北身上的气味,以及用手轻拍他手背的动作,这是一种久违的、象征着某种亲密关系的触碰,给人纯天然的安全感。平心而论,他并没有觉得多么排斥。
而“不排斥”这个事实本身就让他觉得很离奇,简直不敢往深处想,最后干巴巴的站起身来:“……出去买个菜。”
他原来是想随便找个借口让自己脱身,没想到话一说完,秦朔北就从善如流的误解了他的意思,放下书打算跟他走了。
“哦,”他问,“晚饭吃什么?”
我在干嘛啊?秦渊在心里问,他又想干嘛啊?
秦渊到底也没问他这个说是省心又不太省心的弟弟想干嘛,鉴于晚上两个人都有晚自习,他这一个午觉睡醒就跟回到解放前了似的,整个人貌合神离颠三倒四,在外面凑合了一顿作罢。各自拎着书包坐在人声喧沸的饭店里翻看菜单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和秦朔北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