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迅速抵达客听,看见躺在沙发上半睡的裴心非后,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下。
客听与阳台间的落地窗半开,午后微风徐徐,暖阳的光影映照在裴心非的脸上,更显得他皮肤的白皙。
上官脚步放轻,慢慢靠近熟睡的裴心非,然后靠坐在桌子,仔细欣赏他的睡脸。目光不离地直望着他喜欢的人,上官的唇角不禁上扬几分,脸上洋溢的是平常难得一见的幸福神情。
许久后,他不再只满足于眼睛的幸福,左手也伸出轻触裴心非的脸庞,指尖的触感让他心跳莫名加快,在静谧的室内里可经易听见自己的心脏为他跳动的次数。
当他轻轻地拢齐裴心非散在额前的柔软发丝,对他的狂热迷恋使得自己体内的温度渐渐上升,双唇干燥起来。
感觉到体温上升,上官倏地收回手,当下阻止自己快要爆发的感情。他慌地起身,不小心碰到桌边的干燥称,碰撞的声音吵醒了裴心非。
裴心非睁开眼,眼神里的诧异让上官赶忙解释。
“刚刚我发现你家的大门没关紧,因为担心你出事,才不请自进,你可别生气。”他怀着歉意说。
“我家门没关紧?”裴心非坐起身,报以微笑:“幸好有你,否则恐怕小偷进来偷光一切,我都还不知道呢!看你好象进来很久了,怎么不叫醒我?不叫我,可是你的损失呢!”今天刚要上课,裴心非试着把气氛炒热。
上官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神色:“我不觉得是损失。若是你累,就多睡会儿,不必顾虑到我,反正一开始就是我给你添麻烦的。”
自己喜欢的人露出无防备的模样,上官看几次都不觉得厌倦,还希望能多看几次。
裴心非不清楚上官的用意,只以为他是体谅自己。
“你很懂得体谅,值得嘉许,这样的优点要记得保持下去。”
“谢谢。”上官其实想对他说,他的体谅只会对他一人而已。
“吃过没?”
“还没。”
“我煮了面,你要不要随便吃一点?”
“好。”
不一会儿,裴心非由厨房端出一盘炒面。
“已经不热了,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帮你再炒过一次,不过炒第二次就不好吃了。”
“无妨。”终于,上官能体会为何总是有那么多女孩子要送他亲手做的点心了。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吃下自己做的东西,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就好比当下他的情形一般。
“你边吃、我边说。今天我就先教你一些基本的常识。”语毕,裴心非拿出相机,开始对上官解说,其认真程度不下于他拍照的时候。
上官虽然醉翁之意不在此,但仍专心听着,因为他不希望自己被踢出师门。
二十分钟过去了,裴心非的解说也告了一段落。
“最后,台湾的天气比较湿热,湿气很重,为防止镜头发霉,镜头和机身最好都要收入干燥箱。如何,以上我说的,你有没有问题?”
“没有。”上官听得仔细,只差没做笔记。
“那就好。这里有几本摄影入门的书,你先拿回去翻翻看,有问题再来问我。如果你好好学的话,我想不出两个月,你就能跟我进暗房了。三楼是我的暗房,还有一个小小的摄影棚,我很久没打扫了,下次再带你上去看。”
上官静静地,一直在听裴心非说话,忽然间他停下了,他还觉得有些不习惯;他很喜欢听他说话,清澈的声音,宛如暖风,直入心底。
“心非,你的意思是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
裴心非认为课告一个段蓓,结束是应该的,绝不会为了凑时间而又乱塞一通。
“对啊,就连学校上课的第一天都会放水。我虽然没有放水,不过我以为你才刚接触这一门,不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给你塞太多东西,以免你消化不良,你学校也有课业啊!就拿零碎的时间来培养你这个兴趣就好了。”
“放心,我应付的了。”
“你大几了?”没事可做,裴心非径自燃起烟。
“研究所二年级。”
裴心非显然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上官已是个研究生。这样的错认,非关年纪,而是他以他外表的举动所判定,一个偶尔还会耍耍孩子气的小子,他实在无法联想他已是个研究生了。
“挺厉害的,将来前途无量哦!”意识到自己的烟味飘到上官落座的地方,裴心非比了比手上的香烟,立刻道歉:“抱歉,我没先问过你,我马上熄掉。”
上官快他一步握住他的手,拿走香烟放入嘴里,一吸一吐间,白烟拂过裴心非的脸颊。
抽着烟的上官俨然有一股邪魅的味道,像个浪荡不羁的男人。此时的他下似刚刚男孩纯真的模样,那态度反像个高高在上、惯于发号司令的男人,上官太清楚自己抽于的模样,很多人都说他抽烟的样子足以迷倒一群女人,他试过,成绩斐然。就不晓得用在心非身上效果如何了?
心非在看自己,他何尝不是盯着他猛瞧。
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楚心非为自己的行为恍惚失神了,不过时间很短,只有短短几秒而已。
抽了几口,上官又把烟交还裴心非:“放心,我会抽烟的,不用在乎会不会影响到我。”
裴心非接过上官抽过的烟,不懂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举动。
“上宫……”
他想问,上官不让他有机会开口:“不喜欢就熄掉它。”说完,他动手整埋该带走的东西。
整理──只是个借口,他不敢再注视裴心非,因为怕会泄露自己对他的感情。
看着他的唇,他会想吻他;听着他的声音,他会想要他。基本上,光“裴心非”三个字对他来说就是非常强烈的催化剂,所以他怕自己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裴心非在手中的香烟与低着头的上官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最后又把香烟放入嘴里。他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想伤了上官的自尊。他清楚上官会那么说就是以为他介意他抽过自己的烟,不过上官都不介意了,他也不该太小家子气。
“我来帮你。”
抬头看见裴心非没有拒绝自己抽过约烟,他心情顿时又愉快起来。
“对了,我能不能看看你的作品?”
“我的……作品?”裴心非内心小小慌了下。“呃……整理好再给你看。”暂时只能以借口搪塞。
既然上官那么想见天使,要是让他见看他的作品,不就曝光了?所以说什么他都不行让他看到,可是这样的谎话能维持多久呢?一个摄影师居然拿不出自己的作品来,谁会相信?
“我期待。”
期待──这两个字让他备感压力。
呃,他还是别期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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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敏感一点的人都能发现到上官变了,变得爱笑了。
第一个发现这点改变的人正是蒋芬睛。
趁着中午,蒋芬睛与上官来到餐厅用餐。
“你最近心情很好,是不是遇到好事了?”
经蒋芬睛一问,上官不自觉想起裴心非。这不上课的两天,他都以电话佯装要问问题,藉以拉近两人的距离。
“是吗?可能是工作比较顺利了。”
瞧见他眼神洋溢着愉悦,那样的神情蒋芬睛再明白不过。
“不是工作……是情人吧?”
被人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这还是头一次的事情,上官的双眼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蒋芬睛有自知之明地说:“别气了!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想跟你做朋友,你却只让我和你来往,不就是喜欢我直爽的个性吗?放心吧!我不是笨蛋,早死心了,现在明明白白跟你表示,我、放、弃、了!”
虽然她仍心痛,不过未来总会度过的。上官是个很值得深交的朋友,这是她观察两年后的心得,做不成情人,也能当朋友;她放弃的是上官这个情人,但不放弃他这个朋友。
“妳以后会遇上比我好上千百倍的男人的。”他很庆幸没有失去蒋芬睛的友谊。
蒋芬睛不客气地回他一句:“当然了!凭我长得这么貌美,怎么会没人追?少看扁我了。”
上官浅笑不语。
“对了,把你的情人形容来听听吧,我实在很关心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掳获你的爱情。”
想起裴心非,上官的目光柔和地望着餐厅外的庭园。
阳光透过树叶,点点光亮照在地上,形成美丽的图案,让人不禁想徜徉在草地的怀抱里。若要做比喻,心非就是他的大地、他的最终怀抱。
他对他,就是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爱上心非?
他问了自己这个问题许久,最后才得到一个答案──他爱心非是没有埋由的,爱就爱上了,哪来的理由呢?
“喂!请回神好吗?别在那里一个人幸福了,说出来让我分享一下嘛!”见他久久不语,蒋芬晴出声催道。
上官回神,望着蒋芬睛。“很抱歉,我不能说。”
“为什么?”蒋芬睛一脸不明白。
“别问了。”他淡淡地吭声。
幸福的感觉在瞬间冻结,两人间的气氛一时尴尬。
“上官,你是不是爱上不该爱的人啊?”蒋芬睛大胆地猜测。
上官收拾餐盘,径自起身:“妳慢慢猜吧,我要去工乍了。”
他爱心非没错,但那是秘密,是专属他的秘密,他永远都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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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寂寞的夜。
明明再二十个小时后就能见到裴心非了,今夜的上官仍然强烈地想听听他的声音,但举起电话后,他忽然瞥见墙上的挂钟已过了十一点半,随即,他的手又缓缓放下。
不过最后,他仍是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因为他的理智投降了。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地被接起来。
上官没来得及报上名字,裴心非像是早就知道似的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上官!”
这样的默契行为给了上官一个小小的惊喜:“你怎么知道是我?”
“呵!这两天你都差不多这时间打来,习惯了就会等。不过今天比较晚,工作很累?”
裴心非体贴温柔的话透过电话别有一番韵味。
上官莞尔。是没错,他们两人每天以电话聊天的时间都胜过见面的时间;在电话里,裴心非的眼神不会触动他的心灵,他比较能轻松地与他交谈。他们什么都聊,聊摄影、聊工作,偶尔也聊聊电影,这今他发觉心非的嗜好与他的差不多。
他们爱看侦探片、爱喝咖啡、爱旅游,他们甚至还约定假如有机会,他们要一起去环游世界一周。
其实做什么、去哪儿都无所谓,他在乎的是身边的人是不是裴心非而已。听裴心非说习惯自己的电话,他相当高兴。
记得大一修了一堂心理学的课,一学年的课里教授说了什么,他忘了大半,却永远都记得一个理论──制约。
当时教授拿了一个他朋友活生生的例子当做教材。他说一个人若是习惯了一种特定模式,就容易遭到制约,而当那特定模式不在时,就会觉得做任何事都不对,也不想做任何事,只求再度恢复原有的模式,而这种近似上瘾式的过程就称为“制约”。
他对裴心非就是做了这种制约的举动。
但可笑的是,究竟是谁制约了谁?他已经搞不清楚了。究竟是他习惯每晚听心非的声音而下意识拿起话筒,亦或是心非习惯了他的电话铃声遭他制约呢?
可无论谁制约了谁,他都觉得幸福,只要对象是裴心非,他不会在意这些;就算被制约的人是他,也心甘情愿。
“工作还好,只是刚刚看书看得太入神,本不想打电话吵你,但这个问题困扰我一整天了,所以……”
“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有义务为你解答的。”
“连感情上的问题也行?”他故意调侃他,若他有没有办法解决。
裴心非没有接腔,显然也愣住。
“你有这方面的问题?”
“很奇怪?”
“嗯……我是觉得你早该有个要好的女朋友才对。”
“为什么?”
“你的条件不错啊。”
“那你呢?你的条件也不错,有没有……女朋友?”上官担心地问。
“不会有女孩子愿意陪我去非洲的,所以我要有女朋友就比较困难。咦?我们不是要讨论你的问题吗?怎么绕到我身上了?说说看你的问题,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若说他愿意陪他去非洲,不知心非愿不愿意让他跟?
“嗯,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我清楚只要我一说出来,我身边的人绝对都会反对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已经──”
“已经陷下去?”裴心非径自接腔。
“对,我对他的感情已经无法收回,我也不会放弃他,就算他不爱我,我也不打算离开他。”
裴心非沉吟了声,回道:“上官,我是个旁观者,所以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纠葛是怎样,不过既然你清楚是个错误,就不该继续了,也许你现在会很困惑……”
上官抢下他的话:“我已经不困惑了,我很明白我的的确确是爱上他了,这辈子,我只会爱他而已。”
他在试探!试探裴心非对他这样的爱情方式会有何感觉。
“上官,若要我来说的话,其实我相信这世界上是不会有什么人不能去爱的,爱情、亲情、友惰,无论哪一种方式都是爱的表达。你的爱情很直接、很浓烈,所以……我只能希望你的这份爱情不要去伤到任何人。不管你爱谁,都不要伤了对方的心,晓得吗?”
“我不会去伤害他的。”不过他的这份炽爱注定会伤到人。
“上官,这是你的事,你要冷静想想,好好处理。”他只能做到旁观者的提醒罢了。
“我晓得了,谢谢你。”
电话那头传来裴心非的轻笑。“谢我做什么?我没帮到什么忙,只是多说了几句话。”
“有的,你帮了我了!这样已经足够了。不打扰你了,明天……我还能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记得吃完午饭再过来。”
“一餐不吃没关系。”他宁愿饿肚子也不愿放弃和他相处的时间。
“笨蛋,我会把时间补给你的。晚-,早点睡。”
两人互道晚安,话筒仅剩嘟嘟声,上官还痴恋着,不肯放下。
若心非知道他爱的人是他,不知作何感想?是继续当个旁观者劝他想开,或是认为他恶心呢?
爱上男人怎会恶心?
他不过是爱上了同样的性别而已……
“晚安,我的心非,愿你有个好梦。”
5
嫉妒,任何一个能爱你的女人。
因为,唯一没有资格爱你的人,是我!
上午,接到老板古典岳的电话,裴心非换好衣服开车出门。
来到公司,率先与他打招呼的是古典岳的秘书兼女朋友──陆雅楟。
“心非,你来啦!”
陆雅楟清纯可人,刚来公司上班时就已经被古典岳先声夺人给定下了。
面对由美国回来工作的陆雅楟,裴心非都会给与美式的亲吻。
“好久不见了,妳愈来愈漂亮了!”
陆雅楟甜甜一笑:“是吗?比月心漂亮吗?”
“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类型,怎么比呢?”裴心非回得有技巧,同时赞美到两人。
“小心点,月心很抢手,你可别仗着自己近水楼台,结果『月亮』没捞到。”陆雅楟藉此机会提醒他。
“感情的事情又不是一方决定就算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陆雅楟眉一挑,显然不以为意。“就不晓得你们谁是『落花』,谁是『流水』了。”
“呵!一年不见,妳还是这么敏锐。”
“好说,好说。”
“对了,知不知道老板找我做什么?”
“好象是接洽商业摄影。要知道确切的内容,请进去吧。”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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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老板,还有一位他好象见过的男人也在办公室内。裴心非走入后,先与老板打招呼,再和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心非,这是『原味经纪公司』的陈志华先生。陈先生,这是裴心非。”古典岳简单地为两人介绍。
“你好。”
“裴先生,你好。”
“心非,原味经纪公司最近有个商业摄影要拍,他们指明要你来掌镜。”
裴心非眉头略皱,古典岳眼尖地发现,便笑着起身。“志华,你的意思,我大概了解了,你刚刚不是说还有事吗?要不要先走一步?”
两人眼神交会,陈志华立刻会意。
“是啊,时间快来不及了。”他伸手与裴心非交握。“裴先生,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了。我先离开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