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我念给你听,住址是……”
靳心迅速把住址抄好,打手机给璩安雅。
“安雅,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啊,对了,靳心,刚刚有人来找你,不过我说你不在,他们就走了。”
真的找上安雅了!
他知道李伍元口中的“资料”与“东西”是什么了。他大概已经发现自己带走了那些照片,而要拿安雅的安危来威胁他。
若不把照片交出去,恐怕就会危害安雅的生命。不行,他得保护她!
“靳心,怎么了?你的口气不对。”
“安雅,我——我没事,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我……要去睡了,晚安。”靳心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挂了电话,拎起外套和照片,随即离开梁又熙的大厦。
璩安雅挂上电话,愈想愈不对。打给靳心,但电话关机中,于是只好拨打上次梁又熙给她的手机号码。
“梁先生吗?我是璩安雅。”
“怎么了?”
“刚刚有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来找靳心,后来靳心有打电话给我,可是我听他的声音不大对劲。”
已经在往北的高速公路上的梁又熙,安慰道:“没关系,我会找到靳心,你别随便出去,有事我会跟你联络。”
“谢谢你。”
“应该的。”电话一挂,梁又熙连忙打给靳心,电话没通,他又打给小方。“小方,你知道怎么联络你们办公室的那个新人吗?我有点事要找他。”
“怎么今天好像所有人都在找靳心啊!”小方顺口说出。
梁又熙神色一凛,轻松笑问:“不过一个新人,哪会这么抢手,只是有些小事要让他处理。除了我,还有谁找他啊?”
“委员啊,还要靳心送资料去他家。我都还没去过委员的家,靳心真幸运,看来是委员有意提拔了。梁先生,你可得小心喽!”
小方善意的提醒,梁又熙听得心惊胆跳。
李伍元为什么会突然要找靳心?
没多深想,梁又熙立刻打电话给立委夫人。“夫人,我是梁又熙,你还在娘家吗?我想你现在最好回家一趟,因为委员找到上次跟你在同一间饭店的那个男人了……没错,你最好赶快回去,尽量拖延,我再一个小时就会赶到。”
不能再想,他只能以拖延行动来换取时间。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
他脚下的油门愈踩愈重,车速也愈来愈快。
第九章
经由通报,靳心被人带至屋内,层层关卡显示出李伍元的多疑与防备。靳心也看见几个熟面孔,就在他口袋中那些照片里。
“委员,人带来了。”门卫必恭必敬的向李伍元禀告。
靳心走入客厅,看见李伍元和另一个男人。
李伍元挥挥手,满脸看不出心意的笑容。“很好,你们先出去。靳心,坐啊。”
靳心坐在单人沙发上,目光轻轻扫过另一头与李伍元面对面的男人——他外表粗犷有型,嘴上始终弯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幅度,褐色镜片下的眼眸闪着残忍的锐利;他坐姿随性,犹如在自家客厅般悠然闲适,但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气质却是十个李伍元也比不上。
他感觉得出这男人应该是黑道份子,这两人应该是正在密谋什么事吧?
“委员,你要的‘资料’,我已经带来。这份‘资料’没有任何人看过,现在还给你。”顾忌安雅的安全,他不敢在李伍元面前乱来。
李伍元笑着接过“资料”。“唉呀,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份‘资料’可用,你说我该怎么答谢你呢?”李伍元笑里藏刀,笑得很冷。
“我说过这份‘资料’完好如初,你也不必答谢我,别碰我的‘东西’就好。”
男人露出不悦,中途插话;“既然你们有家务事,我就先走了。”
李伍元连忙阻止。“范先生,先别走,我们的事情还没谈好。”“云门堂”这管道可是他好不容易透过层层关系才打通,事情都没谈好,怎么能轻易就放他走。
范先生冷冷撇唇,笑容上的寒意令李伍元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我最厌恶有人耽误我的时间,委员。”最后一声称呼,又轻又柔。
“马上、马上!”李伍元赶忙陪笑,又忙着叫人带靳心上去二楼。
“既然委员有客人,我不打扰了。”看得出来李伍元很忌惮这名范先生。
李伍元表情一敛。“走?不想要你的‘东西’也完好如初吗?带他上去!”
“委员,你的家务事挺大的,我也另外有约,下次再说。”
连个再见也没说,范先生走得潇洒又从容,也气得李伍元摔了桌上的烟灰缸出气。
“委员……”站在楼梯上的人想问他们究竟该不该上去。
“把他给带我下来!”
靳心被两个男人架着,动弹不得。李伍元上前来,在他脸上挥了一拳。
“好你个靳心!我有意栽培你,你却窝里反,怎么?以为这区区几张照片就可以威胁我吗?”
靳心咬牙忍耐。“威胁?你教唆杀人是事实。”以前他混黑道,但仅仅只看过刀子、棍棒,然后把人揍到进医院而已,没想到所谓的立法委员竟是这样嚣张。
“是吗?那就多杀你一个好了。”李伍元阴冷地说。
“杀、杀什么?事情有要到杀人的地步吗?”立委夫人匆匆进入客厅,身后还跟着门卫。
见是妻子闯入,李伍元怒骂门卫:“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硬要进来。你在干什么?要在我家杀人吗?”立委夫人不敢看靳心的脸,深怕被认出。
靳心知道她是谁,不动声色。
“不关你的事,给我上楼!”
“有必要到杀人的地步吗?事情哪有这么严重,他什么都还没做不是吗?”那晚真的什么都没做,梁又熙就拦截成功。
李伍元眯眼狐疑地问:“做什么?”
清楚丈夫最喜欢装傻这招,非要让人先把事情说出来不可。立委夫人为求保靳心的命,只好把那晚在饭店的事情全盘托出。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消息的李伍元,神情愈来愈凶狠,连立委夫人也吓到。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时间太过恰巧。
“我不是跟你说今天会回来一趟!”为怕连累为自己着想的梁又熙,她不打算说两人用电话联络的事情。“总之……那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你说是梁又熙带你回来的?”
“是啦。”
李伍元转向面对靳心。“你认识梁又熙吗?”
“不就是你的准女婿!”
李伍元三度挥掌。“少跟我耍嘴皮子!认不认识?!”
靳心吐了口血。“他给我钱要我别再出现在立委夫人面前,哪知道会这么倒楣又遇上他!”
跟梁又熙真的没关系吗?
“他给你多少?”
“……十五万。”他只能想到这个数字。
这么少,有可能吗?“照片你原本打算怎么做呢?”
“两方通吃。”混过黑道,他多少有点胆识。
“啧啧!真不简单,这么敢啊!可惜你在太岁头上动土,谁也保不了你。”
“别把事情闹大,这种人,随便给钱打发就好。”立委夫人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而造成别人死亡。
李伍元吼道:“少罗唆,给我上楼!”最近什么事情都不顺,他想找个人出气。
立委夫人听见丈夫的吼声,只好默默上楼。对靳心,她真的尽力了。
“这么热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梁又熙风尘仆仆出现,适巧打断李伍元要下令的时机。
“你来得很巧。”李伍元意有所指。
梁又熙佯装不懂。“委员,你说什么?你不是要我去台中办事,然后尽快回来?我花三天就把事情办妥,不好吗?”
李伍元冷冷扬唇。“是啊,你的办事效率果然很好。”
梁又熙迳自落座,看也不看靳心一眼。
李伍元刻意为他介绍:“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梁又熙走近,勾起靳心的下颚。“是你啊。”
“又见面了,梁先生。”靳心声音满是不屑。
“这家伙说你花钱要他别再出现,真的吗?”
“委员,这家伙想对夫人仙人跳,我只是威胁他而已,这是保护夫人的正当手段,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梁又熙说得义正辞严。
“我当然没说你做错,你花多少钱?”
梁又熙连想也没想就回答:“十五万而已。不过显然不够,要不然这家伙就不会再出现了。”突然,梁又熙扬起手,重重一挥,又教靳心嘴角渗出鲜血。“小子,放你一马,是要你懂得适可而止,不是贪得无餍!抱歉,委员,因为当时我没有机会问他为什么会在办公室出现,又加上夫人哭着求我别告诉你,我才没说。交给我吧,这次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委员和夫人面前了。”
梁又熙的一番话,说得神态自若,毫无破绽,让李伍元半刻问也看不出端倪。
“不用!我会让人处理他,你把桌上的照片收拾一下。”帮他处理这种事情的,向来有另外的人。
“你们带他去给阿豹,要他在海边解决这小子……”
“委员,我有个建议。”
“说!”
“‘运昌’那块地,你不是一直想弄到手吗?就把他带去那里解决好了。三个月后‘运昌’才要动土,那时我们刚好可以藉机会攻击,又可顺便造势,如何?”
李伍元不置可否,梁又熙也没再继续说,落座拿出打火机把照片一一烧毁,模样好似一点也不在乎。
客厅安静了一会儿后,李伍元这才决定按照梁又熙的建议。反正不是梁又熙出手,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告诉阿豹,把这家伙给我埋在‘运昌’那里。”他转过头对手下说。
听见这句话,梁又熙屏息了。
闭上眼睛,烧掉最后一张照片,被火烫了才松手。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微微在颤抖。
“烧完了吗?”李伍元回头又继续监视梁又熙。
梁又熙抬起头。“烧完了,一共十八张。”他清楚李伍元的疑心病有多重,喜欢下放权力,却又会把一切掌握在手上。
要他把靳心送去运昌,其实也是在试自己还能让他相信多少,这下看来,李伍元多少还是信他一些。
这样就够了。因为他的反击就快展开——
“嗯,台中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顺利,对方说……”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他不是要被杀了吗?
就算会被杀,他也不会怪梁又熙,毕竟是他自己硬要介入他的计画里。他也不想坏了他的心愿。
只是,他还活着吗?脑子昏昏沉沉,他担心安雅和梁又熙,他们没事吧?
“醒了?觉得如何?”
头稍微一偏,靳心看见白冷裔的笑脸。“我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被救出来的。你现在在医院里,很安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安雅呢?”靳心坐起来询问。
“放心,她暂时住我那里,我会照顾她。”
“那、那他呢?”
白冷裔神色骤变,哀伤表示:“又熙吗?他为了保你,被李伍元看穿,我去晚了一步,来不及了……”
他死了吗?!怎么会?!
他的能力不是很强,不是一直隐瞒得很好?怎么会?怎么会?
靳心闭上眼睛,拒绝再思考。
“到死,他都还担心你的安全,可见他真的很喜欢你。”白冷裔一脸哀伤。
“靳心,别听他乱讲,梁又熙还好好的,刚刚才打电话说要过来。”出去接电话的璩安雅,一进病房,马上就解开这恶劣的谎言。
“安雅,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他很好,待会儿就要过来了。你这个不务正业的医生!”末了,璩安雅忍不住责骂白冷裔。
白冷裔也赶快澄清,免得被梁又熙痛揍。“是啦,开开玩笑。又熙没事,他说马上就要过来。”
靳心放心地松口气。“那就好。”他还活着,那就好!
看见靳心会关心又熙,白冷裔想:好友的机会还是满大的——,
“你都不知道又熙打电话来跟我求救的时候,声音是多么低声下气,口气又软得不得了,刚好那时候我在测监视录音,就把声音录下来了,给你听听看,包准你也会感动的。”白冷裔塞给他一个随身听。
“靳心,你好好休息,我跟白医生先出去。”
“安雅,对不起,连累了你。”
“傻瓜!说这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计较什么。大家都平安就好了,不吵你了。”
璩安雅率先走出病房。在她的警告眸光之下,白冷裔只有跟进。
“靳心,我也出去了。”
待房门关上,靳心才按下播放键,对话的声音随即被播放出来。
“……要在李伍元手上救人?又熙,你太看得起我了。”
“拿‘律帮’的人情来换。”
“你要考虑清楚,你是好不容易才让‘律帮’欠你人情,这次用掉了,下次就没机会……”
“没关系!靳心对我比较重要。”
“可是你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布局……”
“冷裔,我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要救靳心,他对我——很重要。”
“有上一个重要吗?”
“冷裔!”
“好啦,要我怎么做?”
“我会让他们把靳心带出去,你说跟在他们后头……”
声音到这边就断掉,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后头的对话而被洗掉,不过他已经听见最重要的话。
病房的门打开了,梁又熙走了进来。
“靳,你还好吗?”虽然白冷裔跟他再三保证靳心只是皮肉伤,他仍是觉得抱歉。“对不起,我说过不在你面前使用暴力,但我还是打了你……”
“不要说了。”
梁又熙以为靳心气自己的冷酷无情,遂而沉默。
一确定靳心还平安的那瞬,除了庆幸外,他仍没忘记自己的计画,不仅测试了李伍元对他的信任,又一步步将他引导到失败的那条路上。最后,他已经忘了靳心的安危,满心都是算计,因此对靳心相当抱歉。
说喜欢靳心,一遇上李伍元的事,又把他视为次之。
“你当时那样做是对的,要是你说错一个字,恐怕我们两个都活不成。就算我会死,也不怪你,你尽力了,谢谢你。”
感觉出靳心不是说谎,梁又熙满心感动。他的行为就连白冷裔都说无情,靳心却明白他,他感到很安慰。“靳,谢谢你。”
“谢什么。嗯,我有话对你说。”
“怎么了?”
梁又熙靠过去按住靳心的手背,没有遭到拒绝,这让他既错愕又兴奋。
“……我不讨厌你,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这样下去真的对吗?不过,我想跟你试试看,就像朋友、亲人那样,至于能不能到达情人的感情,我也不清楚,这样你愿意吗?假如……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可以拒绝。”这是他的最大极限。
“靳,这样就够了……谢谢你!”体会到靳心的真心,就够了。
他对未来也没什么太大的把握,只要当下能在一起,他已满足。
靳心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就跟你说不要说谢,谢什么!”
“我开心!”
那晚的夜色显得特别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