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能这么霸道?”怕痒的南宫靖云担腰左闪右躲,就是不让他得逞。
“别……哈哈——我、我怕痒啊!哈哈哈……”
他也有怕的东西?燕奔双手一顿,停在他胸口。“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我也是普通人啊!”
“是么?”
“当——”两片温热隔着眼罩熨上左眸,打断南宫靖云欲出口的“当然”二字。“你做什么?”
“除了痒,还怕些什么?”燕奔边问,开合的唇吮过右眸、鼻尖,最后落在单薄的唇上。“说来听听。”
“你想知道?”南宫靖云扣住胸前不停游移的手,干咳一声后故作轻松。
“要不问你作啥?”他的唇随话滑过外露的咽喉,湿热的软舌来回舔吮南宫靖云吞咽时一上一下的微凸,一声非出自于他的低吟让他绽开笑颜。
南宫靖云双手忙着和胸前的双掌搏斗,突然变得混沌的脑袋此刻又帮不上忙,让他说起话来难得的支吾起来。“我还怕……”
“怕什么?”
“怕百姓疾苦。”
呃——一句话,五个字,成功浇熄满腔欲火。
压制自己的人突然停止动作,南宫靖云讶异自己竟觉得失望。
看来他所陷之深超乎自己估算哪。“燕奔?”
“你啊——”燕奔抬头,翻身一手支额侧卧在南宫靖云身边,说话的声调添入一点苦涩:“能不能别在这关头忧国忧民?”
他的敌手除了那头蠢驴子、赠他玉佩的男人之外还有天下苍生?
啧,不觉得太难为他了吗?燕奔暗暗咒骂在心里。
“读书人当以天下为己任。”虽然嘴上说的是大道理,但当他看见正俯视自己的燕奔的脸,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他说话的唇,脑子里回想的净是方才突如其来的悸动。
“是没错,但在这时候忧国忧民,不觉太伤我的心?”燕奔还是忍不住一脸哀怨地瞅着身侧人。
南宫靖云见状,呵呵大笑。“我以为你无坚不摧、无攻不克。”
“真这样我怎会败给你?”他挑眉。
“我打败你?”什么时候的事?“呵呵,你可是位武林高手啊,我不过是文弱书生,怎么打得过你?”
“没听过‘攻心为上’?”
燕奔这一问,问柔了南宫靖云的眼神。
攻心为上么?“呵呵呵……”
“你笑什么?”他哪里说错了?”
“话是攻心为上,你我平手。”
平手?燕奔一时会意不过来,面露茫然。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南宫靖云的手先一步毫无预警地越过燕奔的肩头,将他拉下,顺应在脑海里翻涌不息的念头,吻住燕奔引诱他目光好一会儿的唇。
知道此举会让燕奔错愕发呆,但他就是要逗他。
如此月夜,荒山野岭间——
夜深,人静,情意浓;红尘,俗事,暂罢休……
***
人迹罕见的碎石黄土路上,一辆简陋的篷车由一匹毛驴往北缓缓拖行。
想来也是,不过一只小毛驴,拖了辆篷车不打紧,上头还坐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个身形健壮伟岸得教人无法忽视,无疑是加重了可怜毛驴的负担。
因此,能以牛步拖行算是这头驴仁至义尽了,坐在上头的人得知道感恩,多喂点东西给它。
而车上两人中,俊秀、可惜左眸戴了眼罩的斯文书生始终含笑,优闲自在地斜倚车梁,翻阅手上书册,似乎明白牲畜的奉献,对于牛步的速度并无任何不悦。
可旁边坐着的伟岸男子就不同了。
一只大脚踩上驴臀,他粗声嚷道:“你乌龟转世投胎啊!这么慢,什么时候才到得了雷京?”他还不忘随之收脚伸脚踩上老是对着他甩尾傲慢的驴臀。
“多了一个人,变慢是自然的。”毛驴的主人终于看不过去的出声道。
“离蟠龙石迎入迦南寺供奉只剩六天,这头笨驴能赶到吗?”打算趁夜偷来蟠龙石的燕奔怀疑地睨了前头甩耳嘶鸣的毛驴一眼,还是不屑。
“我说能,而且会提早到,你信不信?”南宫靖云移眸笑睨着燕奔,腾出手轻拍毛驴被燕奔踩得满是黄沙的部位。被迫载个土匪头子,真是难为它了。
“就靠这头笨驴?”燕奔大笑三声。“能及时赶到我就谢天谢地了,提早?呵!我可不敢想。”
毛驴又不满的嘶鸣一声。
“瞧,它生气了。”
“畜生哪听得懂人话。”燕奔坚持嘴硬到底,完全不扪心想想,自己虽然在江湖上人称疾电雷驰,却老因为在途中好管闲事耽误行程而迟到,被毒舌堪称一绝的季千回讥讽连乌龟都比他快的事实。
倘若这头辛苦的驴老兄是乌龟转世,那比乌龟慢的燕奔燕大侠又将置身于何地?
燕奔似乎不曾想过这问题。
“你啊——一”人的霸道一旦病入膏盲就无药可救,去在意只是白费心力。
南宫靖云摇头一笑,懒得管他和自己爱驴间的嫌隙,侧着上身钻进车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只葫芦。
“这是什么?”同行这么久也没见过这只葫芦的燕奔开口问。
“陈年桂花酿。”
“这么好的酒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来请我喝?”燕奔斜眼睨人。“你都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喝?”
南宫靖云阁言只有失笑的份。“你知我不爱喝酒。”
“那你带酒做什么?”奇怪了。
“是给它的。”葫芦口指向辛苦拖车的驴子。
“给驴喝酒?”有没有搞错?“还是陈年的桂花酿!”
似乎听懂燕奔的大叫,毛驴回头,望见主人手上的葫芦,立刻停步,兴奋莫名地连叫数声。
真的假的?燕奔猛眨眼,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可当南宫靖云下车,旋开壶口将逸满芳香的陈年桂花酿倒进早仰首等着佳酿入喉的驴嘴时,他又猛眨了几眼,发现看见的都是同样的景象——一头蠢驴在喝酒。
直到葫芦里再也榨不出一滴酒汁,亲耳听见驴子心满意足地打了酒嗝,仰首直叫,仿佛在说:痛快!
“你不想到雷京就说一声,何必灌醉这头蠢驴。”他对重新坐上车的南宫靖云抱怨道。
踏踏蹄铁落地声再度响起,只是——蓬车突地忽左忽右婉蜒缓行,非常不稳。
燕奔白了身旁一脸悠哉的南宫靖云,像在说:你看吧,算了算时辰,南宫靖云转身入内。“进来吧!”
“做什么?”
“免得待会儿被甩下车。”
甩下车?“哈!凭它要甩我下车?”燕奔拇指轻佻地指向四蹄交错,只差没打结的毛驴。“清醒的时候都不可能了,更别提现在酒醉——”
“别说我没警告你啊!”天下之大,什么怪事都有,他不信他也没辙。“后果自负。”
“我就坐在这,看这头畜生怎么把我甩下车!”怒气一哼,燕奔双手抱胸,盘腿如入定老憎。
“自作孽、不可活。”是笑谁,也是等着看戏,南宫靖云进入车内,掀起侧边布帘,专心埋首学问,不再理他。
突然,毛驴像发了酒疯似的引吭发出两阵长长嘶鸣,倏地以两条后腿做出人立之姿,前脚腾空踏了几回,又是一声长鸣向前疾冲。
突如其来的举动就在比眨眼还快的瞬间完成,快得让闭目养神的燕奔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一个盘腿入定的身影被甩出车外,并发出怒吼:
“南——宫——靖——云!”
☆蟠龙阙☆ 作者:吕希晨
第八章
被甩出篷车跌了个狗吃屎,之后又不得不忍着皮肉痛,使出轻功追上并跳进车里的燕奔,冷眼瞪着趴伏在车板上捧腹大笑的南宫靖云。
不敢相信!外头那只蠢驴跑起来竟然要他运足十成内劲才能追上,而且只能追上篷车后头!
“呵呵呵…”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头笨驴发起酒疯会是这副德行。”
“我--哈……我已经先、先警告过、过你,要你进车里,是、是你自己不……呵呵……”
“你这--痛……”燕奔欲伸手抓人,臂上的皮肉痛却阻止了他的动作。
闻声,南宫靖云止住笑,凝目看他,“怎么了?”
“一点皮肉伤。”燕奔说得简单,还在气头上。
南宫靖云掀开车帘让日阳充分进入车里,拉过他手臂,卷袖直到看见血珠附着于伤处。
“痛么?”
“一点。”他回应的口吻还是很气。
天杀的,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竟然被一头驴子打败,说出去他燕奔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南宫靖云看着他好一会儿--呵,他似乎还没发现呢!
“我为什么会对你情有独钟?”他自问出口,有趣的是他找不到答案。
可听在燕奔耳里却分外受用,他终于回过脸看他。“你对我情有独钟?
“你不信?”
“我信!”怎可能不信。他上一刻的恼怒立即化成欣喜莫名的大笑,搂他入怀,不知道自己像头被驯服的猛兽,安安分分守在驯服他的人身边。
安稳地倚在厚实胸前的南宫靖云抬眸便见燕弄手臂上的伤,诚如他所说,只是皮肉伤。虽然如此,他还是为他挂心。
呵,不晓得他们两人究竟是谁落在谁手上?谁被谁制伏啊?
感觉胸膛的磨蹭,燕奔低头,猛地倒抽口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红艳湿嫩的舌在伤处轻柔吮舔,南宫靖云正俯首在他身前,以温舌代替绢帕为他舐去串串血珠,薄唇时轻时重落在臂上,点点滴滴、慑人心魂。
燕奔只觉脑门好似要爆裂开来,热血在四肢百骸中急速窜流冲撞,没有一处不觉得震撼,没有一处不因此绷紧。
南宫靖云突如其来的举止,令他觉得自己正被最重要的人呵护珍惜着。
他虽是一介文弱书生,却拥有撼动他刚硬神魂的本事。
这样的南宫靖云是强,还是弱?
南宫靖云含笑的俊秀面容没有因为自己暧昧的言行泛起一丝一毫的绯色,反而像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看着心绪紊乱、气息沉重的燕奔。
“你的脸色比刚才更糟糕。”南宫靖云抓起他的手腕诊脉。“气血攻心不是好现象。”
燕奔恼喝:“一会儿让我心火直冒,一会儿诱我欲火焚身,现在又告诉我气血攻心不好,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天杀的!被他这么一逗弄,不气血攻心才有鬼。
“是我么?”
“明知故问!”
“呵,那可怎么办?”南宫靖云眼底含笑地瞅着他。“敢问燕大侠,此刻是心火直冒多,还是欲火焚身多?”
“一样多!”
燕奔吼回去,长臂一伸,拉垂车帘分隔内外,车厢内立刻化明为暗,只剩自蓬车两侧掀起的布帘处落下的残阳余光;另一臂同时将诈笑的南宫靖云勾进怀里,逼近到能感觉到他吐纳的热气。
鼻息间,有怒气,更有欲念,也感到一丝不对劲。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燕奔盯着怀中人的脸,皱眉苦思。
“怎么了?眉头像打了麻花结。”南宫靖云伸手戳上他眉心。“苦思不太适合你燕大侠。”言下之意是指他老兄压根儿没脑子做像苦思这类辛苦的事。
面对他的调侃,燕奔只是重重一叹,心知肚明自己根本辩不过他。
“栽在你手上了。”燕奔投降,垂首吻上南宫靖云。
算他倒霉,上辈子没烧好香,这一世才会爱上这么个足智多谋、坏心眼太多的南宫靖云。
自找死路、自找罪受、自投罗网,自--思绪乍断,起因于南宫靖云毫不扭捏做作的口吻,恶意编炽火网将燕奔卷入其中燎烧。
啧,管它什么自不自……叹息声落在为他弓起的胸膛落下一排湿凉的舔吻,燕奔依旧忍不住抱怨:“还是没长几两肉。”
“你--啊……”南宫靖云本想开口辩驳,却铩羽在燕奔的挑逗之下。
这家伙竟也懂得逮到机会让他无法开口呵!南宫靖云心想。
“南宫靖云……”
“嗯?”南宫靖云轻哼一声,回应胸前因欲望而转沉的轻唤。
“我总觉得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注意到了吗?
燕奔以手肘支起上半身,抬眸藉由车里残阳余光与南宫靖云四目对视。“也说不上来,就是--”
慢着!燕奔的话倏地一顿。方才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四个字是什么?
好像是--四目对视?哪来的四--
思绪暂顿,燕奔俯视的眸定定地锁在身下人的脸上,从下颚一直上移,终于来到令他忘记要说什么的部位。
燕奔愕然的黑眸瞠大瞪视着下头笑意盈盈的双眸,双眸的主人还好心地眨了眨眼,映着些许残阳的双瞳看来着实晶亮。
是的,晶亮,完好如初的晶亮!
不应该在南宫靖云脸上出现的双眸晶亮!
***
燕奔以最快的速度掀开车帘,他需要更多日光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是的,没错,此时此刻,南宫靖云双眸正饱含笑意看着蹲在身前动也不动的燕奔。
“你……你……”花费好大的劲儿才找回声音的燕奔又花了一点时间才让自己能顺利开口:“你的眼罩呢?那个难看的眼罩呢?”
“取下来了啊!”一双隼眸将燕奔的错愕映入眼底,南宫靖云又忍俊不住呵笑出声。
“你、你的左眼不是瞎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左眼瞎了?”
他没说?燕弃愣了愣,思绪百转千回绕了一大圈。的确,都是他自个儿在说。“可你也没有否认。”
“我也没有承认啊!”
“你又耍我!”燕奔扯破喉咙大声咒骂:“天杀该死的,你竟然骗我!害我看见你的左眼一回就心疼一回,想问你为什么受伤又怕会意你伤心,又得压下查看你左眼伤势的冲动,而你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南宫靖云眸中笑意退去,添上故作的哀伤。“你希望我左眼真的出事?”
一句话问得燕奔哑口无言,投来的哀伤目光像是受尽委屈似的凄楚。
明知道是假的,偏偏他燕奔就是只有被吃定的份。
烦躁地搔了搔头,燕奔重重吐出口气,盘腿坐在车板上。“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很简单。”
“怎么个简单法?”
“人生在世不应太过计较得失胜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遇而安、进退自然,不违背本心良性即为道。”
燕奔边听边点头,直到南宫靖云不再出声才开口:“然后呢?”
“就这样。”
“我问的是你为何戴眼罩。”
“我说了。”
“那也叫答案?”燕奔挑眉,摆明不信,却还是将这些话在脑海里转过一遍。
人生在世不应大过计较得失胜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奔锐眸眯起,看向方才被自己半褪衣衫,如今显得狼狈、但对他而言却极为诱惑的南宫靖云,每一个字都从紧密的牙缝中进出:“则告诉我那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方法。”
“你的脑子愈来愈管用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法子!谁教你的?”他非要揪出那个混帐家伙不可!
“我自己想的。”他答,被燕奔狠狠瞪了一眼。
“那现在又为什么要取下?”可恶!吓得他欲火尽退,怒火攻心。
“这模样进雷京才不会引人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用不着等进雷京,你现在就有麻烦。”燕奔拉下布帘,重新隔开车内车外,同时出口警告:“而且是很大的麻烦。”
内部忽又转暗,再加上欺向他的伟岸身躯每一寸都透着难以遏止的怒气,南宫靖云首度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手足无措。
尤其在黑影笼罩他前瞧见燕奔逼近的眼神,更是令他心惊胆战。
“别生气,江湖人哪会计较这点小事是不?”
小事?燕奔的厉眸眯成直线,他强锁住裸露单薄胸膛的人慌乱的双眸。“我日夜心疼你的左眼,到现在才知道你的眼睛根本没事,这叫小事?”
“这个--”
“只因为要贯彻你该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连我都蒙在鼓里?”
“我--”讶异他真正动怒时变得犀利的口才,南宫靖云竟然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瞒我太多事。”他抗议。
仔细想了想,他对他所知真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