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九霄拼命闪躲,但毕竟他是看不见的人,怎敌得过恣意妄为的皇赢楚。
「二皇子,请你自重,我们两个是人男人啊!」
他以为道德能稍稍克制皇赢楚,但狂妄如他,是不会将世俗的一切放在眼底。
「放心,不会有人反对我们的……」他偷笑。
「可是……这天理不容啊!」
「我会让他们接受我们!」谁敢反对,就先让那人去跟阎罗王报到。
「二皇子,倘若你再这样,恕九霄无法留下。」他威胁道。
皇赢楚侧身,一手撑住脑袋,「那敢情好,我倒要看看你可否回得去。」
这明明是存心看地出糗!湛九霄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焦急、困惑、不安全写在他脸上,皇赢楚就这么看着他的表情一再变化,谁知久了,睡意竟侵袭他,他手一放开、向前一圈,就把湛九霄揽在怀里。
「二皇子……」湛九霄以为他又有什么惊人之举。
「别……我累了。」这回他是真的想睡了。
糟!那他怎么办啊!
湛九霄欲哭无泪地躺在皇赢楚怀中,没多久,也伴着皇赢楚的呼吸声沉沉睡去。
第八章
「侯总管,有您的信。」
「嗯。」侯宓接过亲信递交的信,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匆匆地走到偏僻的地方将信打开。
看完后,侯宓窃笑道:「哈!长孙容,我终于把你解决掉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找我的麻烦!嗯……现在就只剩下那个湛九霄了,只要连他也除去,那皇赢楚就差不多了。」
他小心地把信折好收进袖口。
现在的情势愈来愈不利于皇朝,他的脚步得加快了。
愈接近开战的日子,他就愈兴奋,因为他马上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会不欣喜若狂呢?
「哈——皇赢楚,你可千万不要怪老夫,谁教你没有识人之明呢!」侯宓愈想愈开心,忍不住咧嘴笑开。
殊不知,悄悄立在树丛后的皇赢楚也露出冷笑。
「侯宓,你真的认为我没有识人之明吗?那我就告诉你何谓识人之明吧!」跟着,他朝后方的人说:「继续监视他,有什么动静先来向我报告。」
吴安点头。随即离去。
「将丞!」
树上的人影迅速现身,跪于皇赢楚身前,「是,二皇子,有何吩咐?」
「保护九霄,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是。」
容已经死了……皇赢楚竟有些惋惜的感觉。以往无论是谁生谁死,他都不会有这种恼人的情绪,但如今,他感觉得到自己正慢慢地在改变,他知道是受到温和的九霄所影响。
因为他,他开始懂得注意其它人。
这现象,是好是坏呢?
秋近了,树叶片片落下,染黄了大地。
明天正是三位皇子出兵的日子,湛九霄却感受到一股北方吹来的寒意。
「不吉利约北风,这次是场硬仗了。」他不禁为皇赢楚此行开始担忧。
秋莲见主子只身立于风中,赶紧为他披上外衣,「主子,天凉了,咱们人房吧!」
「秋莲,带我去二皇子的寝宫,我有话要提醒他。」湛九霄抓着秋莲的衣袖,急切地表示。
「这……主子,天色已晚,不妥吧!如果二皇子怪罪下来……你也晓得他脾气的。」上次主子已有一晚未归的纪录,之后秋莲便不敢再大意。
「走吧!秋莲,不说的话我会不安。」不知怎地,他心中竟有着一种莫名的愁绪,这是从未有过的心情,才使得他急切地想与皇赢禁见上一面。
秋莲不是滋味地问:「主子,你何时为二皇子如此着想?」
「我……」第一次,湛九霄让人问倒,思考了半晌才答:「秋莲,我是二皇子的臣子,理当为他着想啊!有错吗?」他首次对秋莲说谎。
对皇赢楚,绝非简单的臣属关系,而是更深一层,一种莫名的情感,要他回答,他也答不上来。
「是吗?怎么我瞧你愈来愈喜欢和二皇子作伴呢?连上次也忘了回来休息,你都不晓得我有多担心!」秋莲一古脑儿地将怨气吐出。
湛九霄笑停开怀,「原来是妳嫉妒了。甭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妳永远都是我最珍惜的人。」幸好,前夜皇赢楚在秋莲醒来之前就已送他回房。
秋莲赌气地说:「人家才不是嫉妒,只是……会担心嘛!今晚你会不会也像上次一样呢?」
「秋莲,我不是解释过上次是个意外,因为我醉了所以才没有回来,不是故意的。」
「那今晚呢?」
「很快就会回来的,明天二皇子就要出兵,我也不会耽误太久,待会儿妳就先在外面等我好了。」面对心中的担心,他选择忽略。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主子啊!你真的对二皇子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湛九霄眉头微蹙,表情不悦地道:「我说秋莲,妳是怎么了?难道妳忘记妳主子的性别了吗?这玩笑是不能开的,晓不晓得?若是让有心人听见,会害了二皇子的。」秋莲愈来愈会乱想,湛九霄重重地叹口气。
秋莲被责骂,小声地咕哝:「二皇子看你的眼神真的不对嘛!人家只是问问,何必生气呢?」
「走吧!」湛九霄故意忽略秋莲的叨念,以免也乱了他的心智。
两人相偕来到皇赢楚寝宫的门口,却让吴安挡在门口,「湛公子,请就此打住吧!二皇子今晚不适宜见任何人。」他特意强调「今晚」两字。
「怎么了?二皇子就寝了吗?」湛九霄还以为是明早出兵的关系。
「是的,还请湛公子有事明天请早。」吴安严肃地拒绝。
秋莲拉拉湛九霄的衣袖,「主子,算了!」
湛九霄叹息,「也罢,那我明——」他话还没说完,衣衫不整的皇赢楚立时如鬼魅般现身,一双眼牢牢地望着湛九霄。
「二皇子!」吴安弯身鞠躬,声音听得出有些发抖。
湛九霄察觉到吴安的紧张,跟着喊:「二皇子,九霄来得不是时候,还请原谅!」
没有平日的端整仪容,此时的皇赢楚衣领敞开,长发仅用一条金黄布巾扎了起来,而他的神态异常地慵懒邪恶。
见到此状的吴安与秋莲不禁在心底打了个冷颤,纷纷不敢直视皇赢楚;只有湛九霄看不见,不清楚眼前的情况。
「若说一句原谅就可以了事,那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纷争了。」皇赢楚上前诡异地一笑,拉着湛九霄的手,用力扯他入怀,「你们两个可以下去了,没我的吩咐不准靠近。」
「是。」在皇赢楚的威吓下,吴安与秋莲也不敢多留,尤其是吴安,用走的都还比跑的还快上几分。
秋莲多看了湛九霄两眼后,也拼命追上吴安,本来她是想留在外面等候他,但无奈今晚的二皇子实在骇人!
等两人离开皇赢楚寝宫很远后,秋莲才敢问:「请问吴公公,二皇子今晚是怎么一回事哪?」
吴安皱着眉头道:「今儿个是贤后娘娘的忌日,每年的今日,二皇子就会变成
这模样,有一次有位新进宫女不知情还遭到赐死的下场呢!」那次因为他不在宫中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至今他还心有余悸。
秋莲一听,着急地想跑回去,吴安却阻止她:「千万则回去,妳若真想要你主
子平安无事,还是听我的话,回去等候消息吧!」
「不行啊!我怕二皇子对主子……」「乱来」两字含在秋莲的嘴里,久久不敢吐出。
吴安看得出秋莲的紧张,不过仿似过来人劝她:「担心也是多余,先回去候着吧!有消息我会先通知妳的。」语毕,他悄悄地离去。
秋莲泪眼汪汪地抬头仰望明月,双手合十喃喃道:「老天爷啊!请保佑我家主子,他人很善良的,千千万万别有个什么不测哪!」
待多余之人离去,皇赢楚才扯下湛九霄的面纱,拉他进房。
「二皇子,请别走这么快,九霄看不见。」湛九霄的脚步显得十分踉跄,随时会有跌倒的可能。
皇赢楚猛地回头,懒懒地说了一句:「是吗?」接着,他打横抱他入内,「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若换是平时,湛九霄又会多说几句,但他感觉今日的皇赢楚有些反常,于是也尽量不反抗。
「多谢二皇子。」
皇赢楚这才满意地放下湛九霄,然后落上门闩。敏感的湛九霄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弥漫房内。
「找我?」
「是的,禀二皇子,九霄觉得……」
「停!」皇赢楚的手指点在湛九霄的唇上,「若是有关明日的事情,就不需要告诉我了,我不想听。」
不想听?湛九霄狐疑地挑高眉,这样不顾大局的话真的是出自二皇子之口吗?
「二皇子,你……没事吧?」
皇赢楚如黑潭的瞳紧紧地盯着湛九霄,冷笑道:「你想不想听一个秘密?」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湛九霄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既是二皇子的秘密,九霄实在没有探知的理由。」
「不是我的,是贤后身亡的秘密。」
「贤后娘娘?」母仪天下的贤后娘娘,会有什么秘密呢?
皇赢楚侧身靠近湛九霄的耳畔,声音低冷地道:「我是个妖星,是个祸害!」
「二皇子,你知道你在说什吗?」
「当然了,这种事我怎会说错呢!而且还是贤后娘娘死前亲口对我说的。她说我是个祸害、是个妖星、是个会替皇室带来不幸的孽子,她恨我,不想亲眼见我毁了皇朝所以自杀,她恨我、她讨厌我!」
平日跋扈的声音,却在今晚脆弱得让人心疼,皇赢楚是真的在伤心啊!但这种秘密也不该随便说出口,若是听入有心人耳里,后果肯定会不堪设想。
湛九霄柳眉一敛,神情严肃,「二皇子,你不该说这些的。」
「如果真恨我,为何不杀了我算了?为何要留下我夜夜睡不好,让我受这种折磨……为什么?」没有九霄的陪伴,他又回到以往痛苦的夜,不断受着死灵的侵袭。
目不能视,所以他看不见皇赢楚脸上的表情,却由他的声音中听出他的苦,「二皇子,贤后娘娘是爱你的,否则她不会留下你。那也是一种爱你的方式,她因为爱你,所以不愿伤害你。」
「是吗?那你总是温柔地待我,是否也是爱我呢?」
「九霄相信所有的人都敬爱二皇子的。」湛九霄避重就轻地带过敏感话题。
「我不要他们敬爱,我只要你爱我!」他渴求地开口,双眼透着对爱情的渴望、对九霄的情爱纠葛。
「这……」湛九霄惊诧不已,无法言语。
明明皇赢楚是那么狂妄、那么无情,但他仍深深受到他的吸引。
这是为什么呢?又是什么样的情愫正在他心底滋长?
是动了心吗?
他不解,能预天,却是难测人心。
他犹疑的表情让皇赢楚稍稍拧了眉,不过随即呵呵一笑,神情似乎不以为意,「罢了,我早知道没人爱我的……我是妖星,人人得而诛之,自作自受,我是该死!」他自嘲地说。
「殿下,千万则这么自暴自弃!」他紧张地表示。今晚的皇赢楚究竟怎么了,怎会如此颓丧,如此多愁?
皇赢楚蓦地抓住湛九霄的衣袖,「那你告诉我,还有谁爱我?」
「这……」他无法替别人回答,但他可以为自己回答,「二皇子,九霄说过,除非死,否则今生今世绝不背弃你,难道这样也不够?」
皇赢楚摇摇头,「我要的不是那种……」
湛九霄不暇思索地说:「二皇子,九霄是爱你的,请你不要再这么痛苦了!」
皇赢楚的手抚上他的脸,「九霄,你永远都是那么正直、善良、温柔,你有的我都没有,我爱这样的你……你真的爱我吗?」
「嗯,九霄绝没欺骗二皇子之意。」他认真地道。
皇赢楚苦笑一声,「九霄,我要的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情爱,我是个男人,当然需要女人来爱我。」
湛九霄十分不解地询问:「但九霄不是女人啊!」
「无妨。」
静默片刻,皇赢楚无声无息地环住他的腰。
他身子的柔弱让他心口微微一震,一种深深的渴望自心底翻涌而出。他想要九霄,想要得到他的体温、他的温暖,他的一切一切,好安抚他今晚的不适。
「我会后悔……」如果就让他这么离开,他绝对会后悔。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湛九霄摸不着头绪,却也感到危险,「二皇子,请自重,今晚九霄必须回去。」
皇赢楚浑厚规律的鼻息缓缓地吐在在湛九霄的耳际,每一次的喘息,都让他战栗不已,不自觉地,他的呼吸也渐渐加重了。皇赢楚的行为已严重侵犯他的忍耐范围,他欲反抗,却遭到皇赢楚双手的禁锢。
「别走……屋外夜深露重,何不陪我一晚?」他自喉咙深处所发出的低沉嗓音,格外诱人。
「九霄累了,恐怕无法再陪伴二皇子。」湛九霄不停地挣扎想脱身,即使看不见,他也清楚此刻是什么情形,于是更急忙地想逃。
湛九霄愈是挣扎,皇赢楚就揽得愈紧,「别想了,今夜我要定你了。九霄。」他轻声吐语,低头咬着他的耳垂。
「二皇子,请住手!」清楚自己已被放置于床上,湛九霄挣扎得更为激烈。
岂料,皇赢楚根本无视于他的反抗,猛地吻住湛九霄的唇瓣,企图封住他的口,直到他无力反抗。
许久后,皇赢楚低喃:「今晚,是你自投罗网的,我的——九霄。」
原来在初识的那刻起,在无形中,他已丢了心。
九霄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渐增,他已弥补了他胸口上的缺憾,一种对情感的缺憾;原以为此生他不会有情爱缠身,无奈竟遇上了湛九霄。
也罢!为了他,他情愿一辈子守着他。
屋外,夜深露重。
屋内,情深意浓……
***
他常常梦见母后的脸也出现在死灵之中,她的一双血手指着自己大骂不该生下他——
不该生下你的!你是个祸害、是个妖星!我真是罪孽,怎么能生下你这个无心的妖怪呢!天啊!我真的错了……
每每,母后总会在他的梦中对他如此指责,怪他的无情、冷血。她也是因为无法承受道德的压力,于是自杀了,而现今仅剩下他一人继续背负着秘密独活。
又如何呢?
只要他在皇宫一天,他就是皇朝的二皇子,就有机会得到至尊之位,所以他不会在乎的。是的,他不需要在意……却总在夜深人静时,自恶梦中惊醒。
身旁传来的温热体温,让他了解到自己不是在梦中。自两次与湛九霄同床共枕后,这是第三次,他没有再梦见母后,皇赢楚尽量不惊动身旁熟睡人儿悄悄地坐起身。
湛九霄趴在他身边,均匀的呼吸着,神情安祥,一头亮丽乌丝散在他肌肤似吹弹可破的背上,模样十分诱人。
「是你的缘故吗?所以母后没有再来了,九霄,真是你救了我吗?」他低语,不想惊动他。
湛九霄嘤咛了声,握着皇赢楚的手一整晚都没放过。
皇赢楚发觉到,笑了笑,「你这样,是不是要我学汉哀帝断袖,这可不成,因为你现在抓的可是我的手呢!」侧了身,他的唇落在他无瑕的背上。
有了湛九霄的陪伴,不知怎地,他竟觉得十分安心,而且心情竟逐渐好转,长久以来压迫在他胸口的惆怅彷佛也一扫而空。
他的出现终于救赎了他。
「二皇子。」
「嗯?」晓得他醒了,他的吻还是不肯离开他的背。
「可否先让九霄穿上衣物?」湛九霄羞红着脸,别过头说。
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裸露身子,他万分不自在。
皇赢楚不发一语地弯身捡起地上的衣物亲自为他穿戴上,之后还帮他整理长发扎成辫子。
湛九霄偏过头,叹息了声,一股埋怨之情油然而生。面对皇赢楚的强势,怕是今生都躲避不了。
本该无忧的日子,终因为皇赢楚而提前结束。
「我喜爱看你笑。」抚着他的脸颊,皇赢楚如是说。
听他这么一说,湛九霄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