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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by吕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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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来,我天天帮你治,包你药到病除。」
  这种吃药法,根本就是占他便宜。滕洛书心想,被他粗枝大叶的无赖样逗得又是觉得无奈又是想笑,

怒气早不知跑哪去了。
  只是,他还不想太早绕过他忘记约定这件事,也无法不去锱铢计较两人中谁用情最早也最深。
  因为不管是比较哪个,投注最多的都是他。
  别怪他小心眼,谁教当他在为情所苦,不顾身子拔山涉水寻找他的时候,这块千年老木头还在当他的

木头人,天天窝在凤凰山观风赏景好不惬意地混日子。
  不计较,实在太对不起自己。

  ☆  ☆  ☆

  公孙别院主房窗口照例纵入一道喳呼吵的黑影——
  「滕洛书,我又来了!这次你别想再拒绝我——人呢?」空房一间只有灰狼窝在梁柱底下打盹。
  哈——呼,狼爪抠抠头顶,又趴下去。
  冬天快来了,未脱凡形的灰狼仍保有原始的天性:过冬便想眠,尤其几天前又打了一场与牠无关偏被

拖下水硬干的架,一整年的精神几乎全耗在上头了。「滕公子在客房,火逍醒了他去看哈——呼……」睡

着。
  公孙白一听牠提到火逍的名字就冲了出去。寻到客房,听见里头有谈话声,急忙煞住脚步,偷偷躲了

起来。
  「你不杀我,我还会再来。」固执的火逍即使败了也不改其志。
  「火逍,我不会让你借我的手寻死的念头得逞。」滕洛书坐在床边的木凳,苦笑:「死了就失去所有

的感觉,再也不必为爱恨所苦——你真以为是这样?」
  被看透心事,火逍的面容划过一道惨白。
  「你想让我杀你,却没想过杀了你的我如何自处?我曾是一族之长,若是杀了你,我将来如何面对族

人?何况——我不恼怒你的穷追不舍,因为我知你情有可原,我只是心疼——」
  喂喂喂,什么叫心疼他!那只火狐狸有什么地方好值得你心疼的!公孙白差点按捺不住冲进房。
  「——同样是为情爱所苦的人,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有些时候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事情顺己意,

倘若对方真的无意,放手对自己来说会是一种解脱。」
  「同样……」火逍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你离开栖霞山是为了那只树精?」
  ,他能算「只」吗?门外的公孙白咬牙,暗誓将来一定找机会整那「只」火狐狸。
  当事人不在场,滕洛书很坦率地承认:「我找了他一百年。」他端起汤药送到他手上。
  火逍接下,神色已由方才的严厉转而哀愁。「我爱般若已过两百多个春秋,从我未脱凡体就——」
  「情关常是英雄断魂处。我甚至怀疑,我们之所以无法修炼成仙是因为对凡间还有牵绊挂念难舍。」

接回空碗,滕洛书又道:「我有时会想,真舍下好吗?登入仙界名列仙班之后又如何?无情无欲、无限无

爱真的好吗?如果没有遇见他,我不会知道什么叫相思苦,或许永远会留在栖霞山上也不一定。但我毕竟

是遇见他了,或许这是上天有意考验我而安排的情劫,就算因为陷入而不得正果我也甘愿,世间难得有情

人,鬼魅精怪亦若是,我深作此想。」
  「若他不回报你同等的感情,你能说得像现在这样风轻云淡吗?」
  「你以为是什么原因让我花上百年寻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探寻有千年银杏的山野林地,在可能永远也

找不到他的忧心下,我仍然找了一百年;如果这次没找到他,我还是会带着琥珀继续找下去,就算只有一

点微薄的希望。」
  说穿了,就是「无悔」二字。
  是以说明用情之深的字句让房外偷听的公孙白就像脸皮厚如城墙,也蹲在地上汗颜不已。
  难怪滕洛书对于他忘记他这件事耿耿于怀;换作是他,一定先把对方打成猪头消消满肚子的怨气再说


  滕洛书只是冷着脸不理睬他,已经很仁慈了。
  火逍深深地看着曾经让族人引领仰望、全心信赖的首领,现在的滕洛书只是一个涉情论爱的寻常男子


  「你很爱他?」
  外头的公孙白听见这句,赶紧跳起来,耳朵贴在窗上,一颗心因期待滕洛书的答案吊得老高。
  「很爱。」坦然向族人承认。滕洛书眼角瞥见纸窗外跳得花枝乱颤的黑影。
  果然是脑袋中空的木头人。暗暗摇头,空有个儿不长脑,月明星稀,影子映在纸窗上还不自知,这叫

哪门子的偷听。
  他爱他!他说爱他!窗外的公孙白怕自己大笑出声,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最后又忍不住跳上跳下,

以手舞足蹈取代满肚子得意的笑气。
  他爱他!跳跳跳……他说了他爱他!他跳跳跳跳跳……
  要好好谢谢那只火狐狸啊!方才还说要整人的公孙白立刻改变心意。
  要不是他,滕洛书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肯老实说,他也不晓得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搞清楚滕洛书的

心意,改天定找个机会谢谢他,哈哈哈……
  他动心、他爱他!继续跳跳跳!
  火逍注意到纸窗忽上忽下像妖鹰乱舞的黑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木头到底是木头,永远别巴望他长脑子。火逍觉得前任族长是一朵鲜花插在——啧,不屑说那脏字眼


  但,有个想法萌生。
  「你不回栖霞山?」
  「一山岂能容二虎?有我在,江岩在族中的地位无法确立,手脚也无从施展,我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今后你打算怎过?」
  另一个让公孙白关切到不惜天天挂在嘴边的问题。纸窗上的黑影突然安静下来,也在等待滕洛书的回

复。
  「我想应该还会在这多留一些时候。」纸窗上的黑影又开始手舞足蹈,真让人受不了。
  跳跳跳……就说嘛,滕洛书不可能离开他、弃他于不顾,哈哈……他跳跳跳,开开心心地大跳特跳。
  躺在床上的火逍也瞧见那抹安静不了多久的黑影,邪笑轻扬。「只有琥珀照应我不放心,干脆我也留

下来——」
  什、么!公孙白倏地停住,两眼用力盯着窗子彷佛这样视线就能透窗而入,射中说话的火逍,将他锉

骨扬灰。
  「——一方面是我担心琥珀照顾不了你,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心,我还不想回栖霞山,看见般若我就

——」
  「我懂。」滕洛书出于体谅打断他的话,未愈的情伤没有一提再提加重其伤势的必要。「那你就留下

来陪我,直到你想离——」
  「慢着!」大步踩破纸糊的木窗杀了进来,只差没拿把刀架在火逍脖子上。「我这个凤凰山庄的主人

可没说欢迎你啊!」想分食滕洛害的注意——休想!
  容忍一个琥珀已经仁至义尽,再来一个火逍就太过份了。
  「那么敢问凤凰山庄的主人,你是否欢迎我的族人到此长住?」滕洛书挡在两人之间,十分有礼(?

)地问道。
  破窗倒柜而来的庞然大物气势顿减,被吃定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舍不得对虚弱的心上人扯开喉咙大吼

大叫。
  「没说话就表示你答应了?」
  「不是,我——」在紫眸别具暗示的一瞥下收口。「唉、唉……」
  仔细回想,从他上山至今,好象没一回居于上风处,真是窝囊啊……
  「火逍在此谢过。」火上巴不得再添油,人逍突然变得多礼。
  一如所料,夹带调侃的谢意当场烧得千年银杏精啪啦作响,为自己换来两记饱含杀气的怒瞪。
  情场的失意或许可用作弄这「只」树精来宣泄吧?他想。对于未来的日子忽然开始有了期待。
  「还不快送进去。」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公孙白只能对好脾气的灰狼老弟和琥珀发挥他傲慢的大爷样

。「记住,一定要亲眼看他把药喝下去。」
  「……喔。」琥珀古怪地看看气焰高张的公孙白,迫于淫威不得不点点头,端汤药进火逍的房间时与

听见声音出来的滕洛书擦肩而过。「爷。」
  滕洛书应了声,走向大嗓门的公孙白。「你刚跟琥珀说了什么?让他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什么。
  滕洛书哪里会看不出他藏得拙劣的得意。「那敢问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藏不住话。」
  「哈哈哈哈……」公孙白故意笑得很大声,用力抱紧为看顾火逍冷落他好些时日的滕洛书。「知我莫

若你,滕洛书,我要你要定了,永生永世!」这话朝着怀中人、也对着房里的人说,暗示「此人吾有,休

想垂涎」。
  滕洛书已经不想解释他与火逍之间的事,那颗木头脑袋压根听不进去。
  这么想当头,他人已经被公孙白强行搂至主房,靠着他牛躺床榻。「你做什么?」
  「让你休息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照顾火逍这几日都没睡好。」
  坦率的关切暖进心头,但想移转他注意力,他功力还不到火候。「别打岔话题,我问的是你刚做了什

么。」
  「我什么都——好嘛,我是做了点小动作。」怪怪,为什么他只消轻轻一瞟就能让他气弱,再这么下

去铁定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难得公孙白这么有忧患意识,只可惜作用不到言行上,还是乖乖当起老实的木头人。「我只不过是把

手指头放进汤药里洗了几下而已。」
  这人,真是孩子气。滕洛书好气又好笑,挣开他想去阻止火逍喝药。
  公孙白当然不让他如愿,唯一占优势的蛮力终于找到用武之地,紧扣住他不让离。「听我说完嘛。之

前也说过了,银杏是药,银杏叶贝敛肺平喘、活血化瘀止痛的功效,所结的白果也能敛肺定喘——我的手

脚就等于本尊的枝叶,同样具有疗效。」他已经算客气了,没请火逍喝他的洗脚水。
  当然,公孙白也不排除哪天请他喝上一盅,如果他再这么瓜分滕洛书的注意力的话……
  「谁知道。」答案一如他的性子,髓性且完全不经大脑。「说不定是你先厌倦我,就算你我能与天地

同寿,也不能未卜先知是不?我只知道就现在的我而言,若有人逼我放手让你离开,我宁可被烧成灰烬。

」那个「有人」,首推火逍无疑。
  粗鲁的告白激起听者满溢的情感,才明白自己要的,不过就是他这么一句话。
  先前的计较倒真像是自己在无端闹脾气了,滕洛书自省道。
  这几天还真冷落他了是不?轻抬手,贴上近在眼前的脸侧,指头轻撩。
  「你拿我的脸当筝弹吗?」嗓音渐沉,他手指的动作很——「你在挑逗我?」
  「从一开始就在这么做了,」情人在公孙白应和的抚摸下缓缓燃起。「是你迟钝没有发现。」
  「现在发现还来得及,嘻,你还在我身边。」俯首吮咬带香气的颈侧,还是忍不住感叹:「你真的太

瘦了。」
  底下情火蒸软的身子忽地一僵,响应的双手垂落身侧。
  可惜千年老木头浑然未觉,继续发表感言:「抱起来轻如鸿毛——倒不是说非要你重如泰山不可,要

真成了泰山我也抱不动;但还是希望你多长生肉好,抱起来不会骨头碰得喀啦响。」
  「喔,是么?」
  应声带寒,可惜听者是个迟钝的木头人,完全没感觉,用力抱了抱身下人,好心「安慰」地说:
  「放心,虽然你是只『身虚体弱』的『老』狐狸,但我不在乎——甚至可以说,其实我是庆幸的。」
  「庆幸什么?」询问几乎成冰了。
  木头人躺在他胸膛大笑,觉得能想出这番见解的自己相当了不起,应该被奖赏鼓励。「你们妖狐一族

是吃肉的嘛!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真如方才所说一口吃了我,我也不必担心将来有一天被你啃得一乾二净,

要你是鹿或马之属的精怪我才要担心——」公孙白眼尖地抓住怀中人蠢蠢欲「挥」的双手,不让动弹。「

嘿,别想打我第二——哦!」
  手不能动,还有头。滕洛书只消弯腰往前仰,额头重重敲上他鼻梁。
  痛得公孙白当场飘出男儿泪,倒在滕洛书单薄的胸膛。
  好痛!
  但——值得,真的值得!

【完】


后记

  意外吗?我自己也感到很意外。
  对于认识两极体的成员,结交为友,到成为其中的一员——一连串的演变只能用「意外」——「机缘

」来形容,更别说是以合同志的方式出现,涉身进入另一片BL小说的天空了。
  在这里,我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也常要蠢,感谢同社友人们不辞辛劳、发挥莫大耐心地教我,关

于同人志、合同志(可耻的我到加入后才知这两者有何差别……),也关于许多许多我问过的那些笨不可

言的蠢问题……谢谢大家了!
  这个世界之于我而言是如此的新鲜有趣,自由且多元得令我咋舌不已;慢慢的,我越来越可以了解为

何大家会热衷于这方发表己作的天地,无论是同人志、合同志,或者衍生志,它的自由、它的取决于已在

在吸引人,而除了单纯的创作外,还需要学习更多不曾接触过的事物,又是多么诱人的一件事吶!
  我想,小说的创作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呈现,都是写作者为抒发自己的想法或者自己所欲与人分享的故

事,有悲亦有喜,若能感染读者,哪怕只是一丝丝,之于写作者而言都是莫大的快慰,都是目的的达成—


  现在的我,单纯如是想而已。
  《公孙》一书,谈树精、谈狐精、谈狼族,就是不谈人;没有人味,也就少了人世的枷锁束缚,可以

自由自在无视规范;于是乎,我让它走向明朗欢喜的曲调,希望这则故事能给予阅读者片刻短暂开怀的时

光,或微笑,或捧腹大笑,皆是成趣。
  如此,我所赋予《公孙》的想法便达成了。
  粉墨登场,望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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