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不是特别,是不是唯一,是不是独占?
还是有没有都无所谓?
不想懦弱,
却太狼狈;
不要施舍,
却太贫穷;
不愿依靠,
却太冰冷。
定位是谁来定位?
平衡由谁来平衡?
告诉我,
在我们相识第八年的现在,
对你来说,
我,
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
蓝色,代表忧郁。
深蓝如墨的夜空,月亮被黑云遮去了一半的容貌,若起来像是在哭泣。
路灯晕泽的公园,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宁静,被一阵脚步声打乱,带着急促的喘息,划破无波的孤绝,那么样地令人感觉突兀。
瘦削修长的身影用尽全力奔跑,直到自己的胸腔因为疼痛而没办法呼吸,才带着狂傲的笑声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
少年抚着自己的腰部,弯身几近疯狂地放声大笑,回荡在子夜清冷的公园,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跟略显苍白的脸色同步,红色的血液从他按着腰部的指缝中流出,丝丝狰狞,滴滴热烫。
他不管伤口有多痛,也不管额际上出了冷汗,只是昂首笑着,越笑越大声,越笑越不能停止。
忽然,他奋力地将手中所持的铁棍向前丢去,发出响彻耳膜的撞击声。
“去死!所有人都***统统去死!”他对着空气怒骂、挥拳,而后又大笑起来。
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最好黑暗把他吞噬,最好魔鬼将他占领,反正也是烂命一条,有没有根本无所谓!
无法抑制的狂乱。
他觉得自己在笑,他也让自己看起来是在笑,但是,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
“你吵不吵!”要发神经不会滚远一点。
冷冽的一道低沉嗓音,插入他没有节制的情绪发泄。
易陌谦朝着声音来源迅速转头,这才发现后方草丛的公园椅上坐着一个人,因为背光的关系,看不清样子,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个男人。
凌晨十二点的鬼公园里居然还有人!?
“你***少管老子闲事!”他放下按着腰部的手,挺直背脊对着黑影狠骂。披散前额的黑发和身上血迹斑斑又凌乱的衣服,聪明人都该知道少惹他一点。
可惜那个黑影不。
“老子?”低低地冷笑一声。本来坐着的人站了起来,而且开始朝他接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易陌谦先看到的是一双宛若在夜空中点亮星辉的黑眸,深的有如一泓泉水,却也同水过无痕般,没有感情,冷漠深沉。
男人走到灯光下,深黄色的晕芒笼罩在他的四周,让人看得很不真切。
他的英俊,也完全不真实。
除了颀长伟岸的身型,沉稳内敛的气质,男人还有一张极其俊逸冷然的脸孔,细微的举手投足间也有种吸引人的洒脱不羁。
易陌谦微微一愣,他本来以为是个欠揍的流浪汉,没想到是个眼神犀利的高大男人。
“明明手都还没长齐,还敢自称老子?”男人睇着他身上穿着的高中制服,唇角画出讥剌的弧线。
“干你屁事?”易陌谦回神,狠戾地瞪着他。“识相的就滚远一点,惹火了我,要你好看!”腰上的伤让他皱了眉头,不过他还是死撑着摆出无所谓的样子。
“哦?”男人轻瞥,“你想怎么‘要我好看’?”看着他因而逐渐失血褪色的面容,男人的表情没有半点波动。
易陌谦瞠着一双怒目,心里只想刚刚为何把铁棍给丢了,不然就可以痛扁他一顿。
“小朋友晚上不回家睡觉不太好吧?”男人冷冷地道。
“谁是你***小朋友!?”易陌谦闻言气得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沾染了血迹的手印上男人的衣。“给你三秒钟,立刻消失在我视线之内!”
啧,衣服被死小鬼弄脏了。男人垂首凝睇着矮了将近一个头的他,怵目惊心的红,并没让他有半点慌吓之色。
他拿下易陌谦的手,缓慢地启唇:“这地方是我先来的,要走也是你走。”今晚的清静都教这小子毁了,没要他赔偿已经不错。
“操!”这家伙说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在激怒他!易陌谦握紧了拳就要挥过去,“你真的不相信我会教训你!?”这年头无聊的家伙越来越多!
“不。”男人勾唇,“我不相信你能打赢我。”这种小鬼头。
易陌谦气炸了口
“那我们就来试试看!”怒咆一声,抡起右拳,他没有思考地就打向男人的脸。
男人举起手 张开掌心硬生生地接下易陌谦因为腰伤而显得有些偏离的劲道。
拳头打在手心上的声响不小,但是男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哼,花拳绣腿。”这是唯一评语。
花拳绣腿!?他竟敢这么说他!易陌谦本来苍白的脸气得都红了。
从小到大,他干过的架不知有多少,参加过的械斗也多的数不清,哪一次不是真枪实弹上场?而今,这个男人居然说他的拳头像是在绣花!
“我操!”挣脱不了被他箝制的右拳,他索性握起左手击向他腹部。
男人比他快一步,先抓住他的手腕,然后用力反剪,将他整个人勒在胸前。
“小孩子不回家睡觉不好,还有——”他扭着他的手臂。“满口脏话也令人讨厌。”
易陌谦因为难受的姿势,加上使力过大,腰际的伤口更加疼痛,他咬紧了牙关不想让自己呻吟出声,颤抖的身体和大粒的汗珠却泄漏了他的逞强。
“放开……”他愤恨的话语尚未出口,就被越来越接近公园的警笛声给切断。
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嗯?”察觉到他身体瞬间僵硬,男人贴近他的脸低讽:“好象有人在找漏网的小鱼。”
被他吹抚到头问的热气撩动了一下,易陌谦发现这个男人太过于靠近自己。
“放手、放手!”他拼命地扭动想要挣脱,可惜男人的力气在他之上,换来的只有自己皮肤上的红痕。“你妈的快点放开我!”他气喘吁吁,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头晕。
一定要趁意识清楚的时候逃走,绝对不能被警察抓到!
“刚刚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做了之后才怕被逮,幼稚,还说不是小孩子。
“你……”易陌谦气得眼红,要是手上有一把刀,他肯定会让眼前的人开膛剖腹。
流血过多让他身体冰冷,凭着意志力强撑的结果,是几乎无力的双腿。
逼近的警车闪光,劈开他沉重的眼皮。他要逃,绝对不能被抓住!
双手都不得自由,易陌谦脚一抬,狠狠地往男人的小腿骨踹去。
“原来你喜欢玩阴的。”
他一有动作,男人就察觉到,大手按上他腰间的伤口,易陌谦立刻痛得收回脚,连站都站不稳。
“卑鄙!”他冷汗直流,嘴唇也发白。
“彼此。”看见血滴到地上,男人仍是一张冷脸。“不乖的孩子要受罚,送去警察局如何?”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实则是在说给已经快要神智溃散的易陌谦听。
“你……”他深吸一口气。“你敢!”他要是真的这样做,日后他一定会找上门杀了他!
“有什么不敢?”男人反问,冰寒的眸没有起伏。
额上的汗水湿了易陌谦的视线,知觉逐渐碎裂的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是靠在男人身上,整个人头晕目眩,不知是否夜色太暗的关系,连景物都看不清楚。
“我——”他想要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却无力唤出恶狠的语气。“我……一定会……杀……了你……”
绝对!
话才落下,他整个人就再也忍受不住地昏厥过去。
男人顺手扶了一把,抵在身上的重量更重了。他微微皱眉,似是十分不悦。
看到巡逻的警车掠过公园前,他冷然地睇向怀中紧闭着眼的少年。
“……麻烦。”
他最痛恨的,就是麻烦。
肩膀一沉,他扛起不省人事的累赘物,往出口走去。
高挂天空的月,有点蓝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