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完本——by海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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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澈归府时,正瞧见周学义在花厅闷闷吃茶。
连襟两个对视片刻。
周学义此前见过桓澈一两次,想了一想便也记了起来,忙上前打恭。
桓澈对这个姐夫无甚印象,还是听小厮说王妃娘家胞姐与姐夫来了才对上号。
两厢坐下说话不多时,顾淑郁便被顾云容送了过来。
待出得王府大门,顾淑郁转头道:“你当真不打算将那件事说出来?”
周学义为她紧了紧披风:“王爷临近就藩,必定事繁,还是莫说了。”
顾淑郁沉默一下,道:“那我回去跟母亲他们合计合计。”
送客罢,桓澈问顾云容方才都听顾淑郁说了甚,怎生看着蔫哒哒的。
顾云容唇角微压:“就是女人家常说的那一套……”她转了话茬,问皇帝唤他入宫作甚。
桓澈拉她往卧房去:“父皇说要将我的就藩之期后延,我拒了。”
顾云容一愣。
“父皇已经动了废储之心了,只是顾虑重重,尚未下定决心。我猜,太子近来怕是又干了什么不识好赖的事。”
顾云容问那他们究竟是否要往封地去,桓澈在她后脑勺轻轻一拍:“先收拾着。”
重阳节前日,顾云容正预备明日的登高出游,秋棠忽递来一份帖子,说是外头有个穿戴齐整的小厮送来的。
顾云容接过,先看了帖夹上的署名。
施敏。
她一顿,又去看内中的单帖。
但见上面写着,家祖殿阁大学士施公,明日重九,伏望允妾访谒。
寥寥几字,顾云容却是反复看了三遍。
她其实不看单帖内的介绍也知施敏是谁。那是当朝首辅施骥的孙女,京师有名的才貌双全的美人。
她前世就知道这么个人,因她前世在京中冒头后,听人说有好事者将她与施敏合称燕京嫱施。
她前世曾见过施敏一面,不知这个跟西施一个姓的姑娘的容貌是否堪与西施比肩,也不知自己是否真能及得上毛嫱。
反正她前世将此事说与桓澈时,记得他皱了皱眉。
“你比她貌美得多,她哪能与你合而称之,莫理那帮好事之人。”他这样说道。
顾云容觉得那是他前世鲜少说过的令她看他顺眼的话。
晚夕,顾云容将施敏的帖子拿与桓澈看。
桓澈浏览罢,沉吟。
施骥原本是次辅,杨遂倒台后,施骥便顺理成章地顶替了杨遂成为新任首辅。
在满朝清流都在卯着劲扳倒杨遂时,施骥却与杨遂关系颇好,时人谓施骥圆融,他觉得或许称之为笑里藏刀更贴切。
施敏显然是得了施骥的意思,不然她是断不敢擅自给顾云容下帖子的。
在他即将就藩的这个时候,施骥忽然来这么一手是何意呢,是施骥本人的计较,还是有人授意?
少顷,桓澈将帖子掷到案上:“明天我出门后,倘若施敏登门,容容便设法将她挡在门外。”
顾云容点头,又道:“宗承那头有回信了么?”
桓澈面色一黑:“你镇日就盼着他来信?”
顾云容理直气壮:“当然。我想知道他查证的后续,而且……你让我把信写成那样,我想看看他怎么回。”
桓澈上回将她硬拉到书房,逼她写了一封她有生以来写过最惨不忍睹的一封信。
他口述,让她写什么他跟她朝夕相对、形影不离,自成婚以来益发情浓意恰,道不尽的千恩万爱。
他还逼着她写他们镇日出双入对,一起游园赏景,一起看书对弈,一起用膳盥洗,就差写一起去方便了。
前面秀了一大段恩爱,后面才开始说正事。末尾又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加了段“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与桓郎绝。”
顾云容最后落笔写到“桓郎”二字时,手抖了一抖,险些将写好的信洇毁。
现在想想毁了也挺好,她如今都恨不能追到倭国去把那封信烧了。
桓澈鼻子里“哼”了声:“我让你说的都是实话。等回头我们有了孩子,看他又能说甚。”
顾云容听见他说起这一茬,禁不住心里发憷。
早知道那一日就不问那么多了。
重阳这日,桓澈跟几个讲官告了半日假,提早从春坊出来。
顾云容也在府内闷了不少时日,他与顾云容说好,今日出城登高去。
他往东华门去的路上,迎面碰见了孙吉。
孙吉说陛下正找他,让他现下往勤政轩去一趟。
桓澈无法,使小厮回去跟顾云容说他回府会晚一些,这便转身折往勤政轩。
季秋天气,并不算冷,但他一入殿就感到热气袭面,飞速掠视,但见殿内居然摆了个掐丝珐琅金蟾熏炉,炉内焚着银丝炭。
再一抬眼,发现太子也在。
贞元帝示意他上前,让他看几份敷陈增产丝绸的奏章。
太子一直安静立在一旁,待到桓澈拿起奏章细看,太子忽命人将殿门关严,又亲自过去关窗:“这几日风冷,父皇与七弟仔细着凉。”
窗牖阖上,整殿密不透风。
第六十三章
贞元帝皱眉:“你也不嫌闷,把窗子打开。”
太子笑道:“父皇不知,近来连着两位东宫讲官都染了风寒告了假,这秋冬之交,最易染疾,儿子也是为父皇与七弟着想。”
桓澈捏住奏章封皮的手指暗暗攥紧。
顾云容虽则一直在尽力为他施治,但收效甚微。他的状况始终未见明显好转,他近半年又诸事缠身,治疗都是时断时续。
他后来能在密闭的柜子里待的时候稍长一些,但还是无法克服那种深镌入骨的恐惧。
那恐惧自他幼年时便如跗骨之蛆一样纠缠他,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他内心其实已经不抱治愈的希望,但因他这个弱点而起的怪异行径是不可能完全藏住的,他随时都要应对弱点暴露所带来的危机。
幽闭沉闷的殿宇,严丝合缝,棺榇一样将他封在内里。
不见天日。
寒气侵体。
空气似乎即刻就要耗尽。
他已经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渐趋紊乱之势。
呼吸仿似也有些困难,好像被谁扼住咽喉。
贞元帝见小儿子盯着奏章某处半晌不动,蓦地出声:“在想甚想得这般出神?”
桓澈闻声,遽然抬头。
太子步至他面前,眼角余光不动声色打量他,却是对贞元帝打趣似地道:“七弟约莫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父皇可要拘住七弟好生问问,七弟这会儿八成急着回去跟弟妹登高佩萸,可不能让他早早跑了。”
太子回头:“七弟怎半晌不语?怎么,莫非惦记着弟妹,想走?”
桓澈的目光飞速在殿内扫掠,略垂眼帘:“我只是在想,父皇尚在近前,兄长便擅作主张关门掩窗,是否不妥?这里不是兄长的东宫,兄长行事似乎过于随意了。”
太子面色一变。
“再者,”桓澈继续道,“父皇有内热之症,钟道官等人虽则极力调治,但仍未根除,兄长不会不知。殿内已摆着熏炉,兄长又关掩得密不透风,父皇敢怕一会儿便要不适。”
太子看贞元帝面色已是不好看,心道失算,直冒冷汗,连道自家思虑不周,好心办坏事。
他这回先问过贞元帝,得了允后,才吩咐内侍将门窗重新打开。
他转头再去看桓澈,发现对方神色如常。
他愣了一下神。
桓澈方才一直低头不语,显然是反常之举,但若真是有什么异样,不可能这样快消失,为何眼下跟没事人一样?
莫非他是在耍他?
太子暗暗攥拳。
先前荣王跟他说玄清殿那件事时,他未曾上心。但后来眼看着局势对他越发不利,就忽然想起了此事。
今日恰巧他父亲来找他议事,他就借故搬来了个大熏炉,又提议将桓澈宣召过来,为的就是看看他会不会现形。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样看来,不是他猜测有误,便是入了桓澈的套。
太子想到桓澈此刻很可能正在心里笑他,面上愠色几乎掩藏不住。
贞元帝何等眼力,早瞧出了两个儿子之间的机锋,却并不点破,只作不见,仍旧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