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凯抽了口烟,表示知道了,“这次去多久?“ “不知道,但我估摸,三个月至少。
“ 孙凯点点头,目光下移,陆怀征大剌剌地靠在椅子上,脚驾在床上,军裤兜里鼓鼓囊囊,裤兜边露出红红一角,他狐疑,下巴一指,“那啥。
” 陆怀征顺势低头,悠悠地荡着椅子,转头继续看窗外,猝不防丢出三字:“结婚证。
” “……” 孙凯大惊,五雷轰顶之感,手一抖,烟灰扑簌簌往下落,掉在床上。
陆怀征扬了扬下巴,笑着提醒他:“你别把床单给我烧了。
“ “你跟谁的结婚证?“他追问。
“还能是谁的。
“陆怀征仍是漫不经意地前前后后晃着椅子,“我这么多年,除了于好有过别人吗?” 论起来,孙凯的感情经历比陆怀征丰富,谈过的女朋友也比陆怀征多,他自认对女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当初政委介绍他跟方言认识时,他也是一眼就看出方言这丫头是老实孩子,适合娶回家当媳妇,也答应了政委跟她处处看。
孙凯模样过得去,没陆怀征这么招蜂引蝶,倒也是根正苗红一小伙,用栗鸿文的话说,就是一老实孩子。
方言彻底摧毁了孙凯对女人的信任度。
连方言这种看着这么老实的,都他妈能干出这种事儿,更别说赵黛琳这种看上去精得不能再精得女人了,他不否认自己对赵黛琳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度还绝对不足以让他踏出这一步。
好兄弟领了证,他感觉自己更孤独了,凉凉地吐了口气。
陆怀征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把脚一收,凳子“砰”落回地上,他插兜站起来,“我得走了。
”走到门口,扶着冰凉的门把手,半回头说:“我不在……“ 孙凯不耐烦的挥挥手,“得得得,说了一百遍了。
我以为咱俩之间已经心照不宣了,我爹就是你爹,自然了,你这会添了新成员,你媳妇儿也是我媳妇儿……“ 陆怀征倒也没生气,知道孙凯开玩笑,只是笑着斥了句:“滚你丫的。
” 然后头也没回,懒洋洋一声,“走了。
” 孙凯嘴角衔着烟,看着窗外水润圆滑的月亮,心下孤寂万分,却喜气洋洋地应了声:“好嘞!” 这样的离别经历过无数次,可心中的信仰却未曾变过——两岸隔青山,愿祖国繁昌,百岁常在。
陆怀征走出孙凯的病房,迎头碰见几个相熟的护士,笑盈盈地跟他招呼,“陆队!”他都挺有礼貌地一一颔首,直至拐过一个楼梯口,那不是军官病房,是普通病房。
万籁俱寂的角落里,树影投射在走廊尽头的毛玻璃窗上,摇曳生姿,最里间的病房里,穿出幽幽窸窣的谈话声,静静荡在这如水的夜里。
陆怀征会停下来,是因为,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男人穿着西服,微微勾着背,坐在病床前,低头给老人削苹果,这不是那粉面头子沈希元是谁? “现在还没找到喜欢的女孩子么?”病房里头传来老人压抑不断的咳嗽声以及喑哑撕裂的嗓音。
“暂时还没。
“男人摇头。
老人摇头叹息,“我记得老于家那丫头,虽然没那么讨喜,但好歹看着不讨厌,你俩也没机会了么?” 沈希元:“奶奶,我们已经分手了。
“ 老人悔恨:“当初不是让你不要出国吗,你看看出国回来也没什么变化,还把女朋友弄丢了,多不划算。
“ 沈希元笑笑,把手上的苹果递过去:“您当年不是不喜欢她么?“ “可是,就你谈的那几个女朋友里面,我觉得她最好,简单,省事儿。
“ 走廊阴风阵阵,病房门口影影绰绰斜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男人靠墙站着,双手插兜,仰头抵着墙,自嘲似的笑了下,心闷闷的钝痛,兜里的结婚证在发烫。
原来是谈过的—— 除了他,她还有过别人。
风涌进来,刮着他的发,灌进他的衣领,陆怀征把结婚证掏出来,低头看看。
两人头挨着头,亲亲密密地靠着。
哼。
** 彼时,浑然不觉的于好还在跟赵黛琳煲电话粥。
电话那头的赵黛琳颇不耐烦,却也没挂她电话,翘着脚躺在沙发上,耳边夹着电话,翻着白眼:“知道你结婚了,有了个非常帅气的老公,所以你可以睡觉了吗?“ 于好抱着个枕头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老实说:“睡不着。
” 她现在想陆怀征想得在床上打滚。
只是这会儿他应该在去往图斯兰的飞机上了吧。
“我再给你讲一遍我们高中的故事吧……”于好一个鲤鱼打挺抱着枕头坐起来。
赵黛琳忍无可忍,冲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通大吼:“呸!你还有没有点人性?我失恋了!我他妈失恋了!我他妈一个失恋的人要在这听你讲跟你老公的爱情故事?你信不信,我明天上班捅死你我!” “那你说说你跟孙凯的故事?”于好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那头说。
那边忽然静下来,良久,听她一声叹息,似乎在抽烟,于好侧耳静听。
赵黛琳吞云吐雾道。
“我打算跟他断了。
” “为什么?” “不合适。
” 于好想了想,给了最直观也最中肯的建议,“孙队是个老实人。
” 赵黛琳扑哧一声,“他老实?”顿了顿,谑她:“你看男人的眼光,真不如你挑老公的眼光,你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嫁给陆怀征。
” “陆怀征真有那么好么?” “好不好你自己不知道么?” “不是,我真觉得陆怀征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也可能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可能是我本来也不了解男人,遇上一个对我好的,就会惦记一辈子,我其实对婚姻很恐惧,你知道么,我妈跟我爸,看着很幸福对么,我爸很疼我妈吧,可私底下两人也斗,为了金钱斗,为了父母斗,逢年过节,有时候我妈想给姥姥钱都得算计着不能让我爸知道,我爸就更是了,有时候我妈洗衣服不小心掏出我爸没来得及藏的私房钱,两人又是一通吵,我爸看着很疼我妈,事实上他对我妈是愧疚。
隔壁王叔,不也是这样,成天跟我爸合计着怎么骗我妈。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 却听,赵黛琳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于好,你知道么,这世界上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会转变成亲情,别太理想了。
” …… 于好对此持将信将疑态度,她觉得,就算到七老八十了,她也要做个有少女心的小老太太。
她现在其实就没什么少女心了,偶尔在面对陆怀征的时候能冒出那么一丢丢,比如他吻她时,在她耳边说些不着边际的情话时,他的每一声喘息,或者每个似笑非笑、饱含深意的眼神,都能勾得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
再次见到陆怀征,是在一个月后。
那时,于好跟狄燕妮的战争正式打响,她俩争执的话题甚至上了微博热搜,什么评价都有。
有人认为她是蹭了狄燕妮的热度,想出名。
舆论哗然,如山洪暴发,于好对此不置可否,写论文做报告,每周六按时开讲座,生活丝毫不受影响。
甚至有狄燕妮的狂热粉,跑到她的讲座上泼硫酸。
她都只是淡定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