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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好合——by咬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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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太可怕了。赵西音没憋住,笑出了声,然后神色狡黠,明眸善睐地望着他,轻声说:“好吧,你不穿秋裤。”
  周启深愣了愣,才明白,赵西音是故意骗他的。
  赵西音伸手把桌上的止痛药都拿了过来,“你把它们当糖吃么,治标不治本,吃再多也好不了。我爸的一个朋友,是中医大学的教授,如果你需要,我帮你问号码。”
  周启深嗓子哽得难受,半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赵西音倒很放松,环抱手臂,往沙发上仰了仰,“其实你应该多跟我爸学学,他别的方面都挺好,就是人特谨慎,一点点的不舒服都如临大敌,脚趾头疼了,都要上医院拍片儿怕骨折。你得信医生,别总自己拿主意。”
  周启深刚想开口解释几句。赵西音睨他一眼,直接复制了他的心思,“我知道你要说你忙。”
  周启深嘴角扯了扯,像受训的学生。
  赵西音见他乖了,也差不多了,只把那些治头疼的药塞到了最底下。她说:“你睡一会吧,周叔下去了,我去帮你找找他。”
  “不用,我让人去了,给他找个酒店,随便怎么折腾吧。”周启深是真累了,抬手盖着眼睛,下颚线条紧绷,“欠着吧,我跟他之间还不清的。”
  “你找人的事,有进展么?”
  “托战友,找关系,全国各地基本上都跑遍了,前阵子来了三个大致符合要求的,我见了。”周启深长吁一口气,眼底无望,“一问细节,就都对不上。”
  周启深的母亲在他五岁时,受不了周伯宁每次酗酒后的暴力对待,忍无可忍地离家出走。其实记忆已经很模糊,但周启深始终记得,母亲是位美人,家在陕北某村庄,因为饥荒一路流浪南下,后遇见周伯宁,大概也是一饭之恩的报答,两人稀里糊涂地结了婚。之前具体不尽其详,但依这老头今时今日的德性,周母当年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周启深从抽屉里拿出几页资料,不隐不瞒地递给赵西音。
  赵西音翻了翻,三位妇人的照片,出生年月大致相同。周启深母亲走时,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两岁多的孩童被抱在怀里,与母亲脸贴脸,望着镜头笑。
  周母气质温婉贤淑,眉眼尤其勾人,周启深的英俊面容大抵就是承自母亲。再对比他找到的那三位妇人,面相轮廓依稀是按着这张照片来找的。
  周母走得焚舟破釜,走得恩断义绝,没给留下哪怕半点念想与线索。周启深大海捞针,水中捞月,懂事起,就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赵西音把资料放回桌面,压下心头五味杂陈,说:“慢慢来,你自己也当心身体。”
  周启深看着她,点了点头,“小西,谢谢你。”
  赵西音笑了笑,“担不起,我也没帮你什么忙。”
  他俩镜破钗分,只有往日旧情。赵西音不管真客气还是假客套,周启深分辨的出,她今时今日的态度,顶多只是恻隐之心怦动。他一直知道,赵西音心存善意,做不出死生不复相见的绝情|事。
  他也知道,自己心底的渴望在疯狂滋生,也曾控制不住地利用她的善意,一遍遍地产生交集。比如顾和平拿他开玩笑给赵西音打电话时,他从未拒绝。比如自己头疼并未严重到吃药的程度时,他也要脆而不坚。
  只要她在身边,只要能看着她,心里就踏实了。
  周启深清楚,自己只剩这么一点可怜虚薄的筹码了。
  后来赵文春给赵西音打来电话,她就借此回了家。周启深没送她,只是安排了车在楼下候着。不多时,秘书过来,逐一汇报:“周总,您父亲下榻在国贸酒店,晚饭暂时备的是北京菜。我联系了徐大夫,明早九点钟看诊,公司派了位司机全程接送。”
  周启深负手而立于落地窗边,神情幽深,不发一语。
  秘书犹豫半秒,“周总,您父亲提了个要求。”
  周启深侧过头,“什么?”
  “他问,能不能不安排看诊,他的腿其实没事,他说假装他去看了病,让我把看病的钱都给他,并且不告诉您。”秘书一五一十道:“我试探他要多少,他说两万。”
  周启深操了一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实木凳子,“他大爷的!都他妈不想过好日子了!”
  家里的实木家具扎扎实实,周启深这一下劲大,估计腿也不好受。秘书好心劝慰:“老人家的想法可能不一样,周总,钱是小事。”
  “要是能用钱换一年相安无事,老子给他一千万!”周启深连操三声,摔门走了。
  他把车开出,出三环,出四环,一路往西边开。一小时有余的车程,路虎开进庄园里头。周启深下车往竹阁走,林医生正在给助理交待工作,见到人着实惊讶,“咦?你怎么来了?”
  “没预约,我不占你时间。”周启深松开polo衫的领扣,往休息室的沙发一头栽下去,“钱我照付,让我睡两个小时。”
  小助理们面面相觑,林医生吩咐说:“去把窗帘拉上,再放架子上顺数的第二碟钢琴曲。”
  周启深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刀光剑影,人间炼狱,他深陷噩魇,几度挣扎却醒不过来,最后跌入一个温柔怀抱,他以为没事了,不料怀抱猛地松开,他下坠的速度更快了。
  周启深睁眼弹坐而起,背上大汗淋漓。他抵着头,指甲都快掐进眉骨。他清醒一阵后,这特么睡了比不睡还难受。手机被林医生调了静音,秘书的三条信息——
  “周总,您父亲连夜回了西安。”
  “按吩咐,已给他两万。”
  “查了,您父亲之前在老家似乎是出了点事。”
  林依站在门口,轻轻叩了叩门板,笑着问周启深,“不管睡得好不好,出来喝点热牛奶。”
  周启深接过,一口气吞下。
  林依递他纸巾,“适当放慢节奏去生活,世界不需要你这么赶时间。”
  周启深揉了揉眉心,“你们文化人讲话精致,一时半会悟不出个意思。”
  林依笑,“那就多喝两杯牛奶。”
  周启深又不是奶牛,他对这些本没太多兴趣,以前是被赵西音逼着喝,他总说,我一爷们儿,总喝奶像什么话。

  赵西音便气定神闲地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往上勾,嘴角的笑也意味深长。
  周启深被他勾走了魂,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走过去,把人往桌沿子上顶,顶到无路可退了,便低下头满嘴跑火车,“牛奶不好喝,要喝也得喝这里的。”
  赵西音红着脸骂他无耻狂徒,却也不由分说地搂紧了他的脖颈。
  那时他们最好的时候,与有情人,共快乐事。
  ——
  戴云心从美国出席交流会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门去看赵西音。
  赵西音身体抱恙,团里给批了五天假,戴云心没有反对,她心里还是疼徒儿,也记挂着她曾经受过伤的事。能得戴老师亲自上门探望的年轻辈里,估计也就赵西音一个了。
  赵文春极度热情,大概他自己也是老师的缘故,对“恩师”这个身份更加敬重。戴云心礼貌客气,称呼赵文春为赵大哥。赵文春受宠若惊,忙不迭地下楼买水果去。
  赵西音看得直笑,被戴云心一眼瞪住,“你怎么回事儿?不就一个排练,是被苏颖吓着了,还是没见过场面?还能跳得进医院!”
  赵西音表情憨厚,“我错了,师傅。”
  戴云心更不高兴了,“不是怨你休假,是怨你不注意分寸,身体不适,就不能逞强。”
  赵西音乖巧点头,“我记住了。”
  “腿没事吧?”戴云心面色缓了缓,目光不放心地落到她左腿,“那年你跳伤了,跟我犟,我也不知道你恢复得到底怎么样。”
  “没事,多久了,挺好的。”
  “复诊过没有?”
  “有啊,片子照了好多张,也做过康复训练,真挺好的。”赵西音没骗人。
  戴云心又想了想,忽然神情严肃,问:“你生理期疼痛这么厉害?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哪敢啊。”
  戴云心目光狐疑,“你和周启深结婚那两年,就没打算要孩子?”
  赵西音面色不改,“没。”
  戴云心不再追问,站起身,“团里还有工作,我不留了。哦对了,明天我要去一趟西安,帮一个情景剧盯一下编舞,几个指导老师都挺有名,本来想带你去,算了,你还是休息吧。”
  人走后,赵西音躺床上对墙倒立,拿着手机放训练视频。手正按播放键,有电话进来,一下子按了接听。赵西音诶了一声,都没看清是谁。
  但声音很耳熟,是周启深的秘书。
  赵西音盘腿坐在床上,挺意外的, “徐哥?”
  秘书比周启深好像还大两岁,赵西音这么一称呼,他也就不拘于形式,直接说事:“小西,本来这个电话我不该打给你,但周总回了西安,半小时前,他老家打来电话,具体的我不方便问,但接完电话后,周总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订了机票往机场赶。”
  “他爸爸不是在北京吗?”
  “下午就回去了。小西,今天周总状态实在不好,你也知道他家的情况,我担心他出事。”
  赵西音当然知道,中午周启深对周伯宁提刀相向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个点他还要往西安赶,出的一定不是小事。
  周启深性子里阴鸷失控的那部分,遇到周伯宁就点燃爆炸,她真不怀疑他会做出亡命徒的极端行为。赵西音看了看时间,“徐哥,我现在看看高铁票。”
  “小西,你下楼,机票买好了,我现在送你去机场。”
  周启深这位秘书也是经历传奇,不是正儿八经的金融院校出来,据说还当过健身房教练,这人是典型的蒙尘明珠,后被周启深慧眼识人,做事稳妥靠谱,极得信赖。
  他载着赵西音往首都机场方向,同时给老板发了一条短信,是赵西音的航班号以及到达时间。也没什么好怕的,周启深现在在飞机上,下飞机后也拿他不能怎么办。
  他心尖尖上的宝贝,他一定舍不得坐视不管。
  果不其然,周启深下飞机后,看到这条信息气得脸色发绿,气势汹汹的电话拨回来,直言他明天就从公司滚蛋!
  徐秘书冷静极了,要滚也是明天,他说,周总,今天你别忘记接小西。
  赵西音的航班时间差也就二十来分钟,周启深黑着一张脸,直楞楞地杵在接机口。人出来了,一袭白裙的姑娘神色焦急,东张西望,柔软的长发随着奔跑的动作轻漾。
  周启深不能不承认,这一刻,他眼眶都要湿了。
  赵西音见到他了,目光亮得像小太阳,气鼓鼓地直呼其名:“周启深!”
  周启深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给了她一个勉强的笑脸。
  赵西音双手搁腰上,跑得肚子又有点疼了,“你家出什么事了?”
  “没事。”
  “你骗人。”
  周启深挪开眼,沉声说:“不想告诉你。”
  “行啊,那你说句话,我立刻坐飞机回北京。”赵西音比他犟,犟字头上一个强,对付周启深,就得遇强则强。
  见他不说话,赵西音还真转过身。可脚没迈出一步,手臂就被拽住了。
  周启深掌心滚热,低声说:“别走。”
  赵西音一下子软了心,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那你现在回家?”
  周启深疲惫不堪,回家,那算哪门子家,不过是个麻烦遍地,馊了的臭了的垃圾场。赵西音看出了他的无奈与倦怠,静了会儿,说:“我没吃晚饭,周哥,你带我去吃饭吧。”
  周启深沉默地点了下头,两人往外走。
  车已候在停车坪,一路上,周启深的电话根本就没停过。声音大,本地口音,赵西音坐旁边都能听个七八分。周家的堂兄堂弟,三姑六婆,跟轰炸机似的一遍遍催促。
  赵西音伸手一捞,把手机从周启深手里拿过来,管对方说没说完,直接挂了,关机。
  “声音这么难听就没点自知之明吗?公鸡下蛋都比你好听!这么会催命,去接阎王爷的班好了。还搁你面前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啊!”赵西音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一顿骂,“成天到晚没事干,挖空心思就想着怎么从周老板身上抠点钱,是智障还是残障啊,我看也别要脸了,毕竟周老板这么帅,一般人在他面前必须得无地自容。”
  本还心情低落的周启深,听到这,眼角眉梢都飞了起来。赵西音偷偷瞄他一眼,成就感十足道:“嗯,笑了。”
  她又作势寻找他的行李,“没藏菜刀什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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