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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好合——by咬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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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了好多年,也冷了好多年。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电梯里,中间空空荡荡。所谓一别两宽,却无法各自从容。孟惟悉低眉垂眼,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电梯指示灯往下,叮的一声,门开时,他突然牵住了赵西音的手。
  赵西音皱着眉,手腕挣了下。
  孟惟悉牵得紧,面容像是深山静海,眼神七分用情三分乞求,他哑着声音说:“再牵一会儿,行吗?”
  赵西音也不挣了,皮肤一片凉,像是一潭死水。
  外面霓虹映天,风却是寒的,就这么十几秒的沉默与顺从里,他能感受到赵西音的不为所动。
  指尖再热,也焐不热那颗真心。
  赵西音不费一个字,十分残忍地传递了真相。
  她默着脸,忍了一路的话还是问出了口,“孟惟悉,你做什么我管不了,但你可不可以顾着点底线,周启深真没了命,你就能撇得干净么?”
  一句成伤,撕开遮掩,门外风雪汹涌而入。
  孟惟悉沉着目光,“我做什么了?”
  赵西音直视于他,“他在停车场被人捅了两刀,孟惟悉,这样就真没意思了。”
  孟惟悉寒着脸,“他做多了亏心事被哪路仇家寻仇,可能他自己都想不起。我要真想杀他,他就没这个机会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了。”
  再温润和气的人,狂妄起来也能把人噎死。态度都不好,一个直来直往,一个心狠不屑,怎么谈?还能谈么?孟惟悉难受得跟被刀子扎似的,血肉之躯上全是窟窿。
  赵西音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情绪,“孟惟悉,你这样搭上自己,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孟惟悉眼底都是颓意,望着赵西音的目光能滴血,“他周启深遭什么报应都是应该的,他就是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当年,当年要不是他!”
  孟惟悉声音哽咽,目光碎裂。眼前人是心上人,也是他再也无法圆满的一个梦。
  谈旧情,总会几度唏嘘,赵西音坦然诚恳地望着他,目光中的温度像是被四起的风蒸干,怅然与迷惘交织,却织不出一张能托举住彼此的网,只能任往日美好如流沙飞逝,抓不住。
  赵西音心平静气地说:“孟惟悉,就算没有周启深,我和你也不回去了。问题不在这个人是谁,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孟惟悉向前一步,冷静自持都丢去了一边,他呢喃保证,“小西,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可以的,我们一定可以的。”
  承诺听来就是一纸诳语,有些人命中注定于生命中,老天爷说,她只能陪你这一程,那就只有这一程。她是福祉,也是劫数,是遥不可及的梦,也是永生难忘的疤。
  一曲终了,人该散了。
  赵西音抬起头,忽然说了句,“我不是被逼,也不是找替身,我嫁他嫁的心甘情愿,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从来都是我自己说了算。孟惟悉,没有那么多复杂原因,如果有——
  我爱这个男人。”
  感情这种事,无疾而终也好,未得善果也罢,但真的不能说成假的,或许没有还爱着,但至少,爱过。
  “触犯底线的事,别再做了。”赵西音说:“你把周启深弄伤弄残,我和你也没有可能的,孟惟悉,你好好的。就当我求你了。”
  最后一根弦,断了。
  孟惟悉忽然撂开手,转身就往马路上走。
  马咽车阗,纷至踏来,鸣笛骤然尖锐,此起彼伏瞬间乱成一锅。孟惟悉连背影都写着伤心欲绝,那种无望与心死,让这一幕看起来壮烈悲情。
  “孟惟悉!!”赵西音脸色发白,声嘶力竭地跑过去扯住他的胳膊,“你不要命了啊!!”
  赵西音是真怕了,几乎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把他给拖回了马路边。她又气又急,眼泪都给吓了出来,朝他大吼:“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手还没松,就被孟惟悉一把搂进了怀中。
  他的头埋在脖颈间,男人心碎压抑的哭声就这么传进耳朵里。孟惟悉崩溃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小西,我好不了了……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西风飒飒,冬寒挫骨。
  君子如玉不知情起。
  而世事难料,什么初心深情,早就变了。
  ——
  晚上七点一刻,周启深看了好几遍时间,赵西音电话也没接。他正郁闷呢,敲门声就来了。周启深心情一下子转了性,悠哉哉地去开门,“赵小妞,今天迟到了啊,饿死你丈……”
  恬不知耻的“夫”字幸亏没说出口。
  赵文春一张严肃脸,似笑非笑地站在门边,晃了晃保温瓶,“小西有事儿去了,托我给你送个饭。”
  周启深站得笔直,没了方才的不正经,就差没给他敬个礼。
  赵文春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哎,病号服大了啊,疾病把你折磨得都瘦了。”
  周启深笑了笑,“吃您做的饭,三天就能补回来。”
  赵文春就呵呵了。
  周启深可紧张,也不知这声呵呵是什么意思。
  赵文春又忽然一声叹气,把保温瓶搁桌上,“受着伤,别站着,躺会儿吧。”
  周启深也不勉强,顺从地坐在床边。
  “牛腩清炖白萝卜,提气的,淮山排骨汤,养胃的,这道牡蛎,特地给你做的。你肾不好,就得补补。年纪轻轻,别落了一身病根,当然也别讳疾忌医,别信什么难言之隐,积极治疗,早点儿好,记住了没?”
  赵文春就是操心命,那天赵西音一说,他总记得这些事。周启深当过兵,看身材也是很结实,记得以前还勤于健身,应该不是花架子。想不到内里这么虚……难怪结婚两年,都没动静。
  赵老师愁容满面,他闺女命真苦。
  周启深皱着眉,听着这些总觉得不太对劲。但赵老师的关心都落到了实处,言之也挺有理。
  两人对视一眼,暖黄灯光映着赵老师的眼睛,越看周启深这张脸就越心塞,然后又是一阵无奈叹气,“……哎。”
  岳父大人这反应,着实让人心慌。
  周启深一时也搞不懂赵老师在哎什么,只知道心里忐忑、犯怵。怕好不容易转圜的余地,又给收走了。他心里到底记挂着一桩大事,被眼下这气氛一激,便克制不住地说出了口。
  “……您知道,小西给您生了个外孙吗?”
  赵文春屁股长了刺似的,差点没坐住板凳,他猛地站起,巴掌都举到了半空,“你说什么混账话?!”
  周启深目光真诚,坚韧,跟他摊牌,“三岁,男孩儿,英文名vivi,中文名叫周什么……暂时不详,一直在美国。”
  赵文春被周启深的目光给震住了,举高的手微微发抖,越来越低,然后垂落在腿侧,“我,我真,真有个外孙?”
  周启深点头,“是真的。”
  赵文春捂着心脏,一下一下给自己顺气,“外孙啊,我,我没听小西说过啊。”
  周启深心塞,“连我这个亲生父亲她都不告诉,又怎么会告诉您呢。”
  “这样啊……”赵文春连连点头,好像也有道理。
  “哎,不对啊。”头点了一半,赵老师就抓住了漏洞,十分严谨严肃地看着周启深,“你不是肾不好吗?小西说你总尿频,五分钟跑三趟洗手间,你应该生不出孩子啊?”
  周启深:“……”
  赵文春抬手看了看时间,关切道:“我来都有十分钟了吧,你要不要去洗手间?别不好意思,赵叔能扶着你。”
  周启深:“…………”
 
 
第54章 尽余欢(5)
  什么叫气到七窍生烟, 现在就是。
  周启深回过味来, 暗骂小丫头记仇,什么都能鬼扯一通。是不是再得罪她几次,就能把他看黄片儿的事告诉赵文春啊!
  赵老师为人师表, 满腹经纶, 骨子里十分传统正义。当初见家长的时候, 当兵经历没少为他加分。周启深想解释, 但这种事儿怎么解释都是不明不暗。
  赵文春愁是愁,一边惋惜心疼女儿的婚姻生活,一边还消化不了这个叫vivi的外孙。一番脑补后,赵老师黯然失色, 忽地感慨了句,“如果那时候她要结婚,我反对一下就好了。”
  周启深汗毛都立起来了。
  赵文春幽幽道:“女孩儿太早结婚有什么好,桩桩事情不如意,小西的性格我太了解, 这几年看着心平气和, 其实都是强颜欢笑。”
  眼神转到周启深身上, 怅然若失,“启深,也许你俩有缘,但缘分还不够深, 这么多事经历下来,我觉得我女闺女吃了大亏。”
  周启深不反驳, 真诚坦然地看着老人家,他伸出手,凑近脸,没点含糊,“您往我这儿打,狠狠打,我欠小西的,我还不清。”
  赵文春抡起巴掌,起势猛,下去的时候力道却收了,掌心刮了刮他的脸,“赵叔知道你的情况,从小到大也是个苦孩子。”
  周启深笑得霁月清风,眸子亮堂,难得的少年气流露出来,他说:“男人肩上得扛大事,那点苦,不算什么。”
  赵文春看破,不说破。
  这人和赵西音还挺像,某些时候,都很逞强。
  “哎,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我怕小西着急。”赵文春撑着膝盖站起,站得直,但岁月不饶人,背脊弧度下弯,肩膀瘦骨嶙峋。
  周启深赶忙道:“我开车送您。”
  “我天,歇着歇着!”赵文春不停摆手,“都这样了,你敢开,我可不敢坐啊。”
  “行,我不开,我让司机来接您。”
  赵文春已走到门边,“啰嗦,我坐公交车挺自在。”
  周启深便没再坚持,赵文春背着手,转过身,指了指桌上的碗筷,“洗干净,下次自个儿送屋里来,记着没?”
  赵老师心软施恩,其实还是想给他创造机会的。
  周启深躺病床上,从没像这一刻这么踏实。他又看了好几眼手机,起疑,赵西音是怎么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若即若离的,他还就吃这套。
  后来周启深睡了一觉,醒来时,护士正巧进来量体温。体温计还没搁好,赵西音的电话便回了过来。周启深接得快,“手机调静音了?等你一晚……”
  句子没说完整,赵西音火急火燎地打断:“我爸呢?我爸还在你那儿吗?”
  周启深下意识地看了眼电子钟,十一点了,他皱眉,“赵叔八点不到就走了,没在家?”
  赵西音气息都是喘的,“一直没回来,小区我找遍了,没人影,他手机放家里头没带。”
  “你别急,可能是去老朋友那了。”说实话,周启深心里还是有谱的,不至于出事。
  但赵西音这一刻的情绪特别差,三两句就炸了,带着哭腔语气失控,“周启深你怎么能这样啊?!你就是不让人省心,你天天不是这儿受伤,就是那儿出毛病,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住在医院好了,你别回来了!”
  这话冲,狠,绝。换做任何一个旁人敢这么横,周启深把他脑袋拧下来。而且平心而论,这也算是无妄指责,帽子扣得莫名其妙。
  静了几秒,周启深的嘴唇几乎贴住手机,只沉声说:“小西,别哭。”
  赵西音挂了电话,不用想,一定哭得更伤心了。周启深没耽误,动手脱病号服,护士急急道:“哎哎哎!周先生,您要干嘛呀?”
  话刚落音,他手机又响。
  这次是赵文春,语气愧疚得不行,“对不住啊启深,我,我回家晚了,西儿吓着了。刚到刚到,没事……我就是坐错公交车了,大晚上的看不清楚,坐到终点才想起来,嗐!老了老了,不顶用了。”
  忧心落了地,周启深暗暗松气,问:“赵叔,小西还哭吗?”
  赵文春哀声,忸怩不安,“她哭得好难受,止都止不住,不说了啊,我给她认错去。”
  挂完电话,赵老师围着闺女团团转,赵西音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呜咽怎么都收不得声。赵文春手足无措地站在卧室门口,一会儿觉得是自己的错,一会儿又觉得,赵西音好像是为了别的事。
  ——
  周启深已经住了三天院,没敢耽误,次日就回去了公司。
  也不是铁人,血肉之躯哪有不疼的,但公司事情多,几个项目的审核都压在那,他不参与压根运转不了。徐秘书体恤老板,说是日程安排大幅减少。
  怎么个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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