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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酥腰——by镜里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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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慈父严母,庄夫人性子急躁,庄怀菁和庄鸿轩都挨过骂,相府丫鬟小厮都敬畏她,连外边铺子的管家都不敢闹事。
  她的腿在上次庄戚被带走时摔的,至今不良于行。皇帝念旧情,罚了冒犯的人,下令不许动庄家的东西。
  庄怀菁快步过去扶住她,庄鸿轩去倒了杯水,肉乎乎的小手将水递过来,她伸手接过。
  庄夫人出身高贵,是太皇太后亲妹妹的侄孙女,少有人会招惹,平日虽强势,但受不了刺激。
  庄丞相被擒进天牢,相府失了主心骨,还没有消息传回,她身子却先撑不下去。
  庄夫人时常问庄怀菁情况如何,庄丞相在狱中可好,如此等等,庄怀菁回答不出来,为庄夫人身子着想,只能虚虚应过。
  “母亲别急,”她让下人退下,又转头道,“轩儿,你已经几日没认真读书,夫子在书房,快去找他。”
  庄鸿轩个子小,脾气却挺拗,不愿离开,苦着脸道:“夫子说我可以在母亲这里看书,我要陪母亲。”
  府内上下敢出去的人没几个,生怕惹事端,最后丢了性命,他知道姐姐是冒着性命危险救父亲。
  庄怀菁心叹一声,不想他小小年纪就扯上这些事,又道:“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素来听话,这才不情不愿地被丫鬟领下去。
  “菁儿,事情怎么样了?”庄夫人紧紧攥住庄怀菁的手,她眼中焦虑快要化为实质,“你父亲是吃不了苦的,我平日让他戒酒几天他就要闹得要上房揭瓦,现在已经几个月了,你说怎么办好?”
  庄夫人想去找太皇太后,可她身子实在不行,一见风就发热咳嗽,脑子时常糊涂,屋里透气都得数着时间来。
  庄怀菁坐在床榻旁,脚踩刻核桃纹脚踏,嫩|白的手背被庄夫人攥得微红,她也不抽出来,只是道:“师兄托人照顾,不会有大碍。我明日再去求太子,母亲且放心,父亲定不是做那种事的人。”
  庄丞相平日在家不谈政事,他会不会做那些事,庄怀菁不敢确定。她非偏拗之人,看得到证据,信与不信那些和旁人都没关系,她一定会会救庄丞相。

  地板干净,脚踏镂刻桃纹,黄花梨木架子上搭有外衣,屋子里干净整洁,两侧有珊瑚玉石盆景。
  庄夫人听过太子性子,又知庄丞相转到太子手上,慌忙说道:“让临风多帮些,他点子多,太子他过于执着,从前太皇太后便说……”
  “太子明事理,只要找出证据,他不会错判。”庄怀菁顿了顿,轻声说,“师兄会帮我们的,我待会便要出去,母亲不要在这事上心神,安心养病即可,其余事我来处理。”
  她语气有种令人信服的柔意,庄夫人手有些颤抖,她脸色苍白,“菁儿,是母亲没用,可你父亲对你们那么好,你一定要救他出来。”
  如果庄夫人还是以前那个庄夫人,庄怀菁不一定骗得过她。
  她温和地笑了笑,只是轻搭庄夫人的手,拍了拍,回庄夫人道:“您不用这么担心,菁儿都明白。”
  ……
  灵佛寺在京城小有名气,后山有条曲径通幽的小路,旁有一指路亭,寓指引迷途,坐落于山路边。亭有四角,绿瓦红柱,石凳石桌干净,常有人打扫。
  前朝百姓民不安康,先祖帝乃异性王,起兵时正值动乱之际,先皇后曾来此寺避难。
  太子十八岁前养在宫外,回京之后,几乎每隔三月都会来此处悼念,下山之时便会路过这条小道。
  他行踪隐秘,鲜少有人知道,身边也只带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  是青梅竹马,当然没有失忆梗
 
 
第4章 
  灵佛寺后院门。
  门槛下五阶干净台阶,两扇漆红大门敞开,小门紧闭,两旁种有对称的几颗翠绿松树,高大挺拔,沿路有条下山小道。
  云空老住持慈眉善目,身着朴素袈裟,挂珠光滑圆润。
  他面前的男人身体颀长,相貌不凡,眉目中贵气凛然,单手背于身后,有一拆过的信封。
  “殿下心障太深。”老住持合掌弯腰,“老衲无能为力,愧对殿下与空无大师。”
  程启玉摇头道:“多谢住持几年相助。”
  他不像平常人传那般矜傲,却也实在让人不敢接近。
  世人皆知嘉朝太子处事不惊,为人严正,是难得的清廉之人。
  老住持参悟佛经多年,隐居寺庙,偶经旁人引荐,为太子疏忧解难。然而太子在寺中只听佛经讲授,旁余杂事从未透露,纵使他的佛法再精妙,却也未曾达到读心一步。
  “殿下若不想违逆自己心中想法,何必处处拘着自己?”老住持道,“殿下是聪慧之人。”
  天气逐渐开始变凉,地上有几片落叶。
  程启玉不语。
  老住持道:“殿下总该试试。”
  能令这位备受圣宠的太子殿下心生烦闷的,大抵是同皇帝的关系。先皇后早逝,他养在宫外,赏赐再多,父子之间怕也仍有隙然存在。
  程启玉手中信件有淡淡皱痕,只隐约看得到“亲启”二字,簪花小字秀丽端美。
  后边有脚步声,程启玉微微转过头,穿直领黑袍的侍卫突然过来禀报,抱拳道:“庄家大小姐在指路亭,只带两个下人……”
  程启玉慢慢抬手,止住了侍卫的话,他眉眼间有英气风骨,通体矜然。
  侍卫微愣,还想多说时,看见太子面色,又闭了嘴。太子寡言少语,他的侍卫也不多话,只低头恭敬退到他身后。
  ……
  下午的山风微凉,日头正在慢慢西下,徐徐清风吹拂树枝上繁盛的绿叶。
  庄怀菁穿着湖色素净襦裙,身形曼妙,站在指路亭旁,柔软的发丝搭于细肩,她苍白的脸色愈显虚弱,小厮和丫鬟在远处侯着。
  她抬眸望上山的路,见到来人之后,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林中树叶发出飒飒响声,庄怀菁已经等了大半天。
  陶临风昨晚突然来信,说了庄丞相近况,虽是寥寥几句,但看得出父亲境况不怎么好,天牢重地,谁进去待几个月都得出事,何况是上了年纪的庄丞相?
  程启玉一国太子,底下侍卫武功高强,保护严密,不可能连她在这里也不知道。与其被他刻意避让,不如早早递上信呈。
  如果他以后不想再见到她,这一次,他必定会来。
  程启玉性情正直,不喜奸佞,从不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任何罪人。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庄丞相不承认,庄怀菁愿放下身份,四处求人。
  庄丞相那些弟子赤胆,但依旧不够,证据明晃晃摆在面上。他入狱以来有两月多,庄怀菁没见过人,自然也不知那些在大理寺的证据是不是真的。
  即便是从庄家搜出来,也不一定代表没别人的手脚。
  来人慢慢走近,气宇轩昂,精致玉冠束发,站在指路亭前边。
  她低垂眸眼,上前行礼,恭敬道:“恭请太子金安,臣女私自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程启玉长身正立,站在不远处,抬眸静静看她,带刀侍卫围在周边。青石板地冰凉坚硬,庄怀菁行礼之后,没吵没闹,面色安静。云鬟垂长发,脖颈纤细白皙,淡青襦裙色正。
  他慢慢收回了视线,走进亭子。
  “你信中说孤若赴约,以后便不会再来找孤。”程启玉手臂搭在石桌上,正襟危坐,“庄丞相一事证据确凿,望你勿要纠缠不清。”
  他声音清悦,仿若有磁性,正经自持又坚韧有力,同庄怀菁相识的一位不在世的故人很相像,初相见时,她还差点认错了人。
  “父亲乃股肱之臣,”她跪在地上,背影纤细,“殿下所说的证据,臣女只觉是外人的陷害。父亲谨慎入微,嘉朝皆知,几封信件伪造容易,心腹也可以拿钱收买,就如同上次所做,字迹相同,臣女也可做到。”
  庄丞相教过她习字,她学得好,又有旁人教,仿字时能以假乱真。
  程启玉没说话。
  “知道殿下不想听,臣女也不多言,”庄怀菁垂眸,心知他不信这些,“陛下曾下圣旨,外人不得入内看望,但要是生了重病,派大夫进去并不为过。”
  程启玉盯着她单薄衣物下的膝盖,指尖轻敲桌面,微沉眸眼,道:“狱中有大夫。”
  “那些都只会些表面功夫,”庄怀菁身子吹了半天的凉风,膝盖隐隐作痛,她咳了两声,又说道,“若真出了事,耽误了案审,谁也担不起责任。”
  大理寺关压的罪人大多犯了重罪,便是有人得病,大夫也绝不会医好他们,只会吊着性命,让人求死不得。
  这种事情她听得太多。
  程启玉的修长手指整绣金线袖口,心里不知道在想些是什么。
  庄怀菁感受到他视线的打量,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却莫名令她心中紧张,只得硬着头皮再道:“臣女所言,皆为肺腑所出,不敢有半分欺骗。”
  他一言不发,片刻后才淡声道:“起来吧,庄小姐若是跪坏了身子,孤担待不起。”
  带刀侍卫守在四周,庄怀菁的丫鬟和小厮在远处。地上长着不知名的花草,暖黄的夕阳慢慢落下,天色昏暗起来。
  庄怀菁的手攥紧襦裙,深呼口气后,又慢慢放开。太子这句担待不起,是因为年迈多病的太皇太后。
  她回道:“殿下说笑。”
  太子认定庄戚有罪,自是不喜太皇太后过于护着庄家,只是碍于长辈情面,故而什么也不说。
  庄怀菁觍脸求人不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种话,心中没那么多失落的想法。她若处在太子这一角度,恐怕也是不愿见自己,皇上赦了庄家已是大恩。
  这条后山里平日就少人,今日因太子缘故禁了路,此时又是日落时分,更加没有人影。
  旁侧的侍卫安静谨慎,程启玉也并未多说,庄怀菁仍然跪在地上,他便慢慢起身,淡道:“庄怀菁,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第一次叫她全名,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李正富说太子脾气不好,庄怀菁其实没感觉,要真是坏脾气,不可能有这样的耐心在这时候还平心静气见她。
  “二皇子西南剿匪有功,不久便可回朝,”庄怀菁低头静道,“他心悦臣女,早早便来了信,若您饶家父一命,臣女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二皇子乃柳贵妃所生,自幼在皇帝面前长大,比起程启玉,他反倒更像嘉朝太子。只不过每次见庄怀菁时都拘手拘脚,不像个背后有权势的。
  庄家谨慎,不想卷入这些皇子们的斗争——二皇子与太子势不两立。
  太子处事从不看人脸面,先是办了贪污的礼部尚书,又处斩私下杀人犯事的给事中,贬谪受贿刑部侍郎……其中不少是二皇子亲信。
  太子对事不对人,旁人牵扯的也不是少数,所拿出的证据都是真的,无论是谁想报复,也找不到理由。
  二皇子耐住了性子,但柳贵妃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而庄怀菁婚事耽搁至今,有一部分原因在他,但实在要说起来,她和二皇子见面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偶遇。
  即使到了现在,庄家也不太想和二皇子有上牵扯,谁都知道圣上属意太子。庄怀菁倒是想破釜沉舟,求他相助,然而来不及。
  庄丞相狱中突然重病,情势危急。
  穷途末路之际,谁都是最后的稻草,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干净的靴履站在圆石桌旁,她的这番话说得突然,让程启玉微微抬起了头,他一步步走近。
  庄怀菁看着他平整的衣摆,心下直跳,她的话确实托大,但也不至于让人不信。
  程启玉在她面前停了会,他微弯下腰,佩环精致贵气,衣襟绣金线,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臂。温热的暖意透过夏日单薄的衣服,庄怀菁抬眸看他。
  他却只是将她扶起来,随后又退后一步,松了手,走出这间亭子。
  青石板路上有些落叶杂草,小径弯曲,昏暗的天色笼罩后山树木。
  “送庄大小姐回去,看紧庄家,”程启玉淡声道,“未得孤手谕,不得放出任何一人。”
  庄怀菁稍显愕然,她跟上前步,湖色绣蝶裙摆轻动,咬唇道:“若臣女有冒犯之处,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庄丞相还在天牢身生重病,庄怀菁没傲气真正去触怒太子。
  程启玉头也不回,背手道:“但凡有一人踏出相府,无论是谁,当作叛贼处治,一律格杀勿论。”
  庄怀菁心倏地一沉,她的脚步定在原地,指尖抵住柔|软的手心,按出微红指印。
  凝净白透的皓腕如玉般,淡色襦裙下裹窈窕纤细的身子,她开口道:“往后不得出府,也不会再找殿下,不知臣女今日是否有这份殊荣,邀殿下城西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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