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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小饭馆——by樱桃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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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吃面,沈韶光先用勺喝一口汤,嗯,羊肉末炝锅,加了足够量的胡椒粉,香!
  面也不错,宽面条,很劲道,沈韶光自谓做不出这个样儿来,别的不说,力气就不够。
  沈韶光很是赞了两句,于三只淡淡的,但看到一锅索饼都被吃光了,便是平时吃饭少的沈韶光也吃了一大碗,另外两个货更是捧着肚子,于三到底露出自得的笑容。
  早晨吃的着实有些多了,沈韶光站在门口,看看外面没脚面的雪,到底息了出去散步的心。
  于三道:“今日卖鱼的曲大郎恐怕来不了了,不知道卖肉和卖菜的能不能送来。好在这两日天阴,屯了一些菜肉,米粮柴炭也足够。”
  自生意越发忙起来,沈韶光便不自家去买菜了,只挑着两个老成厚道的菜贩肉商让他们送来,豆腐坊也每日送一板豆腐过来。
  “无妨,有什么做什么,偶尔缺货也不要紧,这叫饥饿营销……”沈韶光吃饱了没事,今日这样的大雪必然影响生意,故而越发散漫地胡扯起来。
  阿圆摸摸肚子,实在找不到“饥饿”的感觉。
  于三预料得不差,卖鱼的确实没来,卖肉卖菜的却来了。肉不过是猪肉、羊肉,平时泛善可陈,只有葱、蒜、菘菜、萝卜、芋头的菜贩今天却带来了惊喜——一小篓新鲜山楂果子。
  “这可是稀罕物!”沈韶光先笑了。
  山楂秋天时街上时有售卖的,但本朝人对这个似乎很一般,买的人并不多,沈韶光偶尔买些回来做山楂糕,感觉上似乎大多的山楂果都进了药饮铺子。
  “这是京郊窖藏这些菘菜、萝卜的窖子主人放的,原是他家娘子害喜,最爱这个,怕冬天吃不着便收在窖里一些,我看见红艳艳的可喜,便强买了这多半篓。”
  “山楂活血化瘀,有喜的娘子们不适合多吃,你回去了,跟这窖子主人说——”
  菜贩赶忙替那窖子主人道谢,没想到这位小娘子接着问:“他那儿还有多少你再帮我多买些可使得”
  菜贩突然有点怀疑,沈小娘子刚才所说,不会是为了要人家的果子吧
  于三“嗤”地笑了,提着一筐菘菜萝卜回厨房。
  菜贩赶忙赔笑:“这个包在小老儿身上。”
  被怀疑孕妇嘴里夺食儿的沈韶光买了这果子,嘴里哼着小调倒在温水盆里洗干净,这果子真不错,当时放进窖里时应该是挑过的,一个个又大又饱满,还没有虫子窟窿。
  “小娘子是要做山楂糕吃吗”阿圆笑呵呵地问。小娘子说过,山楂糕助消化,想来是看大家朝食吃多了,要做点这个助一助。
  “山楂糕有什么好吃”沈韶光一副拜了官授了印的得意,“给你们做冰糖葫芦尝尝。”
  听名字就是好吃的小食,阿圆期待起来。
  沈韶光让他们自去忙切菜切肉和面准备午餐,自己却偷得浮生半日闲地拿刀儿剔核、塞豆沙馅儿、穿竹签子地做起了冰糖葫芦。
  糖葫芦儿大约在每个八九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心目中都占据着一席之地。在那个零食还不五花八门,零花钱也不足够多的年代,夏天的雪糕,冬天的糖葫芦堪称零食界的两大杠把子。
  天寒地冻的时候,有人骑着自行车,后面绑着草把子,“糖墩儿——”
  那草把子上插满了一串串“糖墩儿”,有纯山楂的、有夹豆沙的、有山药的、山药豆的、橘子苹果的,都裹着亮晶晶的透明糖皮儿,旁边还挂着糖刺儿。
  关于这东西的名字,离着不很远的京城就叫“冰糖葫芦儿”,另一个同学则说她家乡管这个叫“糖球儿”,不管叫什么,大家提起来都一嘴的口水。
  冰糖葫芦好不好吃,关键在熬糖的火候上,小火慢熬,等拿筷子挑一下,能拔丝了,就是差不多了,如果不放心,挑一点放在凉水中冷却一下,一咬,嘎嘣脆,那就正好。
  如果火候欠了,则粘牙;如果过了,那更要命,发苦。
  有做拔丝山药的底子,沈韶光熬糖工夫不差。试一试,糖好了,拿糖葫芦在锅里滚一下,摔在旁边抹了油的大平底盘子上,漂亮的糖刺儿就出来了,阿圆过来帮忙插在简单绑就的草把子上。
  不一会儿小草把子就插满了,足有二三十串。
  红艳艳,冰亮亮,好看得很。莫说阿圆和阿昌,便是于三也扭过头来看。
  沈韶光吩咐阿圆:“先拿到屋檐下凉一凉,避着些风雪,等这糖凉了才好吃呢。”
  阿圆如得了圣旨一般,捧着草把子就出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店里老板娘和伙计们便都吃上了这冰糖葫芦儿,就连于三都忍不住来了一串儿,小娘子在这些花俏吃食上着实有天赋。
  沈韶光举着糖葫芦儿,站在门前边吃边赏景儿,雪色茫茫,白墙黛瓦,行人车马,还有两个举着伞的小娘子,多像一副古画卷,或者传奇故事。
  谁想那车马刚过去,却又停了下来,从车里走出一个熟人,林少尹。
  今天没上朝沈韶光算一算,哦,休沐的日子。这样的天气还出门了
  林晏晨间去探国子监四门博士苏贞的病,老先生病来得急且重,下午去恐怕招人忌讳,若挪到下个休沐又怕等不到了,故而不顾风雪出了门。
  适才回来,似有所感地撩开帘子,恰看见一身利落胡服,盘潇洒胡髻,却滑稽地举着串红果子的沈小娘子。
  这样的雨雪天气,又刚从愁云惨淡的病人床榻前离开,突然看见这悠然安乐甚至有些活泼的场景,林晏皱了一路的眉头终于松开,嘴角也微微翘起,这沈小娘子啊,是真会找乐子……
  “林郎君——这是出门赏雪去了果真雅人啊。”沈韶光笑着打招呼。
  “不及沈小娘子。”林晏微笑着回一句,目光转过她手里的糖葫芦儿。
  “……”这是反讽,还是玩笑,还是反讽式的玩笑沈韶光看着林晏的后脑勺,没想到那般正经的林少尹竟然还会这样说话……
  “我们午餐还没出来,不过可以现给郎君下点馎饦。”沈韶光把还没吃完的半串儿糖葫芦先放一边,来招呼这位不大好伺候的客人。
  林晏有些沉吟。
  “要不也来根糖葫芦吃着,慢慢想”此一问纯是使促狭,报他刚才那句“不及”之仇。
  林晏抬头看沈韶光。
  沈韶光回以客气殷勤的笑。
  “好。”
  “……”沈韶光顿一下,点点头,笑道,“郎君稍候。”
  然后就是屋内五人各自吃糖葫芦儿的诡异时间。
  于三三口两口吃完,领着还想再摸一根的阿昌回了厨房间,阿圆又抽了一根,也去了厨房,沈韶光到底是老板娘,比他们掌得住,在柜台后,接着吃她那半串儿糖葫芦儿。
  倒是林少尹,毕竟是经科考、站朝堂的大官,吃得又自然,又优雅,似无半点儿尴尬。
  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两个小娘子,从那青绸伞上看,便是沈韶光刚才在外面看见那两位。
 
 
第35章 雪天的远客
  两个小娘子,看打扮便知是主仆,不只这女郎长得眉眼如画,便是小婢也清清秀秀的。只是两人形容着实狼狈,那女郎裹着翠羽氅裘,原本不知有多鲜亮好看,如今下缘已经脏污不堪,婢子没穿外罩的避雪之物,绵绫裙子湿到了小腿,露出的鞋子头儿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
  “天气冷,女郎来炉边烤一烤吧。” 把自己弄得这般模样,想来不是出门赏雪的……沈韶光最不爱问人苦衷,便直接招呼人烤火。
  那女郎对沈韶光感激一笑,道声谢。婢子很活泼,也道了谢,然后便忙着收拾她家女郎。两人说话莺声呖呖的,好听得很,不似长安音这般方正。
  “小娘子把这氅衣脱了吧,屋里暖和,穿着不方便。”婢子说着便帮忙解氅衣的系带。
  看一眼那边坐着吃糖葫芦的林晏,女郎面色微微发红,轻轻拍开婢子的手,只来到炉边伸出手来。
  婢子有些愕然,后知后觉地也看一眼林晏,然后便知道,自家小娘子是见有年轻郎君在,不好意思露出更狼狈的裙子鞋子来。
  婢子只好掏出帕子给女郎揩手,又朝阿圆借了布巾子擦女郎大氅上的泥水。
  阿圆笑问:“这氅衣这么华贵漂亮,是什么鸟的羽毛做的”又道,“你自己还湿着呢,且先去烤一烤。”
  那女郎也招呼婢子烤火。
  沈韶光去端了两杯红枣枸杞饮子来,“女郎喝一口饮子,暖一暖。”
  那女郎再次道谢,捧了杯子,坐在炉边小口喝起来。婢子感激地对沈韶光一福,也接过杯子。
  阿圆被沈韶光惯出了有什么说什么的毛病,“小娘子怎么这般天气出来听两位口音,不似长安人啊。”
  那女郎俏脸一红,看看沈韶光,又瞥一眼那边的林晏,“我们不是本乡人,是来探亲的,路上车又坏了……”
  “你们是探什么亲啊住在这坊里的吗”
  “阿圆,里边的肉圆子够时辰了吧”沈韶光赶忙阻止她接着探问。
  “哎呦!小娘子不说,我差点忘了。”热衷吃瓜的阿圆赶忙放下好奇,跑回厨房去。
  待她进去,沈韶光轻声致歉,“小婢不懂规矩,女郎不要介意。”
  女郎微微一笑:“不碍的……”又下意识地看一眼那边风姿卓然的身影,抿抿嘴,想说什么又有些踌躇的样子。
  林晏吃完了糖葫芦,正在研究菜单。这样的天气,吃个火锅,倒确实不错。祖母一向爱沈记的东西,只是还没吃过这里的火锅子,莫如点了拿回家去……
  女郎到底开口:“不知小娘子可知道这坊里住着一位姓桓的郎君那是——我的表兄。”
  沈韶光搜索一下知道的食客姓氏,还真没听说谁姓桓。“表兄”……在这个时代含义之暧昧,堪比后代的“同学”,况且这女郎又只带个婢子远路而来,不能不让人多想啊。
  沈韶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若是私奔的,这女郎有公验吗算不算浮逃人口那边坐着的可是长安常务副市长,按唐律,这种无籍人口都得遣送回去……若是被官府遣返,于一个女郎来说,可不只是丢人的事。
  “店主人——”
  沈韶光应声,走到林晏这边,笑问:“郎君要点什么”
  “要一个清汤的,一个奶汤的锅子,羊肉、鱼、并各种肉圆都要一份,菜蔬豆腐也要,放在提盒里,我带回去。”
  哎呦,这位单一食种动物也开始欣赏融合的魅力了沈韶光在心里得意一笑,声音轻快地回答:“好嘞!儿让人随郎君同去,帮着倒汤、点锅子。”
  似是知道被沈韶光在心里揶揄了,林晏静静地看她一眼,然后才道:“好。”
  沈韶光眯眼,露出真切的假笑。
  火锅的东西后厨都备得差不多了,阿圆和阿昌利利索索地收拾了两个大提盒,并拎着两壶奶汤清汤出来。
  林晏对沈韶光点下头,便往外走,阿圆和阿昌在后面跟着,蹭他的车。
  临出酒肆,林晏又回头看沈韶光,“不知可否带两支这种糖葫芦”
  “……郎君请随意自取。”
  林晏点头,果真拔了两支。
  林少尹一走,酒肆里的气氛松下来。
  女郎的婢子笑问:“这郎君好威仪,莫不是个皇亲国戚吧”
  沈韶光失笑,可见,京城扔块瓦片砸着三个系黄带子的这事,古今各地大家都很门儿清啊,但是这回真的猜错了:“皇亲国戚怎么会这样的天气跑到我这小酒肆来”
  女郎笑嗔着婢子,“在外面也胡说。”
  沈韶光又跟那女郎道歉,并不知道谁个是姓桓的。
  女郎脸上的神色黯淡下来,婢子也担忧地看自家主人。
  沈韶光是个实际的人,看这两个弱女子,到底多事问了一嘴:“两位可找到住处了若肯定就在这坊里,就这么大的个地方,总能找到的。”
  女郎听到后一句,先被安慰到了,然后再想头一句,“还不曾找到下处,适才进了坊门,看见酒肆的幌子还有小娘子站在门口,便冒昧进来了。”
  沈韶光皱皱眉,“这坊里并没有客栈。西市附近倒有,但客栈最多的在城东的崇仁坊。”
  那婢子道:“可我们是来寻人的,住远了恐怕不方便。”
  沈韶光琢磨了一下,到底介绍:“本坊有个尼庵,叫光明庵,你们可以去问问。”
  女郎脸上绽开笑容,真真的“色如春晓之花”,“真是多谢店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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