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小饭馆——by樱桃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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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想见她馋嘴样儿,林晏唇角弯幅度更大了一点,片刻道“听你说,就想吃了。”
沈韶光眯眼一笑,那是,术业有专攻,描述吃,才是我看家本事。
沈韶光又拿火箸子拨那个芋头。
在她把自己吃得满手满嘴黑之前,林晏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沈韶光挑眉笑问“什么”
打开房契
昨天阿圆说她在新宅门口碰见林少尹了,又把两人说了什么与沈韶光学了一遍,沈韶光便有预感,谁想到林少尹醋得这么花本钱
“我就是告诉林郎君,小娘子买了这宅子,邵郎君帮着买,省了不少银钱。并没说旁。”阿圆如是说。
沈韶光“……”
沈韶光小心地看林晏脸色,还是那温润润微笑,看不出什么。
“吓我一跳,还只当你要把坊里大宅屋契送我呢。”沈韶光笑道。
“自己家,有什么送不送。”
沈韶光“……”这话语带双关得厉害。
“那这个呢”沈韶光指指终南山别墅房契。
林晏抿抿嘴“夏日时候,买了博你开心。”
沈韶光是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是我思虑不周全”林晏轻声道。
林晏到底带着世家子习惯,又有点文人洒脱,对买田宅没什么执念,有闲钱了,宁可买宝马买名剑、买古琴买孤本,与那些斗鸡走狗买绝色婢子比,虽然品位上略高那么一点点,其实都是不过日子。
对沈韶光爱买田宅,林晏原本没往深处想,就像有人爱收集宝刀一样,她可能就是爱买宅子呢直到看她买了同坊凶宅,林晏才想到,她这般,或许是因为没有家了又所以格外爱买崇贤坊宅子。
至于醋,自然也是有,但更多是心疼。
林晏柔声哄她“等过年发了年俸,就去渭水边儿买几间屋,或许不会很大,但也够我们偶尔去钓鱼住。”
第89章 林晏温居礼
冬至日是大节气,仅次于新年元正,有“亚岁”之称,许多礼仪一如元正,皇帝要去南郊圜丘祭天,要举行大朝会接受百官和使节朝贺,要举行大宴,民间也各致礼贺。
如今出宫时日长了,认得人多了,买卖做得大了,再不能如去年一般,几个人吃顿饺子就算过节了当然饺子还是要吃。沈韶光提前打点出礼物来长公主处和邵家,几个大供货商,还有交往比较密切左邻右舍,当然林府也要送。
送什么也不过是茶酒糕点之类,另外加上沈记自己腌野味和腊肉。各家送节礼过来,大致也是这种东西大路货再加上一点自己特色,比如米粮铺子就加几样御米,水产铺子则加几只甲鱼、两篓极大螃蟹。
福慧长公主则不同,她回给沈韶光一匣子脂粉,都是内造东西,白玉盒子盛面脂,碧镂牙筒装口脂,宝钿盒子装青黛和香粉唐代版高奢化妆品礼盒。
匣内又有一笺。
“点朱唇,匀粉面,顾盼怡然明镜前,何必檀郎观”
“何必檀郎观”沈韶光笑起来,到底是长公主,自己打扮给自己看大女人先驱。
邵家回礼则添了常绸苏纱并两匹缭绫,想来是从南边运粮顺便带回来,丝绸颜色都很亮眼,适合年轻女子,邵家人做事里外透着体贴。
林家回礼最典雅贵重,但要说特色嘛沈韶光估摸着这是管家备办东西。
沈韶光还真猜到了,周管家收到沈记送节礼,当晚林晏回来,便把礼单呈送了上去。
周管家笑问“阿郎看,该怎么还礼”自家阿郎心思,周管家岂有不知道,但两人未定亲,不好正经按亲家回礼;沈家没有大人,不好按官面阶品回;当普通商家更不行
“你备一份上等礼回过去就是。”林晏道。
周管家叉手称是,退了出去。
冬至节礼倒没什么,林晏在想送她什么温居。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冬至节就到了。过节酒肆冷清,沈韶光与邵杰商量着,干脆给几家店都放三天大假,让大家松快松快,趁着这工夫,自己正好搬家。
沈韶光搬家很简单,干活人多,新宅旧宅在同坊,关键,就那点东西,搁后世都不用请搬家公司,直接两辆出租车就拉走了。
酒肆后院留给了管事陈兴,一应家具也留给了他,他有家眷,住起来方便。未婚小伙计们崇贤坊酒肆配备,新买了还在“实习”,都跟着搬去新宅,好几个偏院呢,添点人气儿。
家里这么些人,总要有个管事,自己不在时,能拿主意。这人非于三公主莫属三公主脾气是臭了些,但做事很靠谱,其实他本来也担着这个差事呢,现在不过是“正名”而已。
前两天,沈韶光还请邵杰帮着买了几个膀大腰圆护院,再算上伙计们,还有我们可以拿剁排骨大刀砍人于三公主,来他十个八个贼人也不怕。
邵杰又另送了她几个仆妇婢子,“洒扫庭除,都要人。再说,你出门总要带两个婢女,才是贵女体统。”
沈韶光让他给逗乐了,“我如今不体统吗”
邵杰一脸为难。
沈韶光笑道“不用说了”
阿圆对几个新婢子,颇不以为然,活像新生二胎家庭老大。
沈韶光赶忙哄她“你与旁人不一样。”
阿圆眯眼笑起来,神态上颇有几分似诡计得逞沈韶光。人啊,求不就是这个心头“不一样”吗
因之前已经好好儿地打扫过,没用半天工夫,新家就差不多收拾安插妥当了。至于更细致,墙角小桌上最好摆一盆水仙,右面墙上可以挂个长轴风景图,榻边应该加个屏风之类,那些要有空了慢慢地加,慢慢地堆,然后家就有了自己味道。
中午,一家子不分主人奴仆管事跑堂,一起在新宅吃大偃月馄饨也即后代饺子。
馅儿还是沈韶光这主人亲自调,肥嫩羊肉,加姜末、盐、糖、清酱汁、黄酒、芝麻香油,朝着一个方向搅拌,一边搅拌一边加花椒姜水,所谓羊肉饺子水打馅儿,这样打出来馅子才鲜嫩多汁,一咬流油。
新奴仆们多有没见过沈韶光做饭,此时吃着这样鲜香羊肉大葱馄饨,才知道小娘子做饭也是一把好手。其实沈韶光调馅儿包饺子时也有些恍惚,好像已经很久没进厨房了。
既放了假,沈韶光也不拘着这帮半大小子们,让他们玩去,只不能落单,不能惹事,闭坊之前必须回来。
伙计们欢呼小娘子才发了过节钱,且要出去逛一逛。
阿圆跟婢子们各自收拾了一下自己东西,就在一起打叶子牌。沈韶光哑然失笑,原本还怕她不合群呢就像小朋友打架,家长还惦记着,转眼小朋友已经玩到一块儿去了。
婢子们也拉沈韶光一起打,沈韶光摇头,“赢你们太多,怕你们哭。”
婢子们都笑,阿圆却知道,这是真,小娘子顶会打牌,过年时候把于三郎脸都赢臭了。
沈韶光端着山楂饮子站在正堂门口,掀开厚毡帘子看天,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堂内几个婢子道,“看来这是湿冬干年啊。”
“小娘子说什么”阿圆问。
“我说啊,要下雪了。”外面天灰灰,晨间明明还有太阳呢。
这个点儿,宫中大宴应该还没完吧不知林少尹喝多了没有。
林晏回来时候,果真下起了雪霰子,落在地上沙沙。他坐在车里,倚在车壁上,面颊眼睛都有些红,有人说京官可以不识字,但不能不会喝酒,果然
林晏拿指腹揉揉眉心,阿荠说这两日搬家,不知道搬好了没有。这阵子实在忙,都没空去见一见她,不过好赖休冬至假了
经过坊内街角拐弯处,林晏撩开车帘,如今已经是沈宅门口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有奴仆出入,看来是已经搬好了。阿荠还真是麻利。林晏想起头一回见她样子,背着包袱,梳个锥髻,浑身都透着股子干净利索劲儿,正笑嘻嘻地“蒙骗”几个衙差。
自己问她,她是怎么说“因病弱出宫。”看似乖巧笑里带着点狡黠得意甚至挑衅,似是在说,“你还能把我塞回皇宫去不成”
林晏在车里无声地笑了。
回到家里,林晏洗漱过,换了衣服,先去看祖母,陪着说了两句话,然后便告退,说吃饭时候再过来。
江太夫人笑道“你便是不回来吃饭也没什么,我自家还能多吃些。”
林晏垂着眼微笑,给祖母行了礼出来。
林晏也没上马,牵着走去沈宅。
门上奴仆一个接过马来,一个带他进去。
沈韶光站在廊下迎他,觑着眼看,“喝了不少,脸都红了。”
“推辞不过。”林晏微笑道,又看看她穿胡式夹衫子,“你没穿外氅,快进去吧。”
有客人至,婢子们已经把牌局收了,又端上茶饮来。
暖暖地喝了茶,沈韶光问林晏大朝会事,林晏也问沈韶光搬家事。
“收拾得很快,我只当你还要再过两天呢。”
沈韶光笑道“我是看见锅里有肉,不吃睡不着觉脾气,早搬早安生。”
林晏笑起来。
沈韶光看他因为喝了酒,似乎染了两分风流眉眼,心下叹气,这么好吃肉,已经看了这么久了,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吃着
林晏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似短剑来,“这个送你。”
沈韶光微瞪眼睛,然后笑了。
“不是鱼肠之类名剑,但还算锋利,我从一个胡商手里得,你留着防身用。”
沈韶光先看那剑鞘,并没有镶金嵌玉,甚至有些旧,鞘皮软而韧,看这花纹,鳄皮拔出短剑比量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有股寒气。
沈韶光看林晏,林晏对她微笑。
虽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打眼看也知道这件兵器不俗。再想想那躺在梳妆匣里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屋契,沈韶光无奈地笑道,“郎君送我这个做什么我又不会武艺。”
“有备无患。”
林晏想了想,又道“我还听说,放在枕下,可以解梦魇。”
沈韶光“……”这是什么理由
“还有一匹马,我已经让人牵到你厩里,或骑或拉车,总比你平日用骡轻快稳当些。”
沈韶光突然想起曾听人说过,送人礼物,要么送对方喜欢,要么送自己心爱,前者代表了观察力,后者代表着送礼者心意终南山别业是前者,名马宝剑是后者,唉,我们林少尹啊
过了片刻,沈韶光故作轻松地笑道“都说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你这又是送马,又是送剑,莫不是喝醉了,错把我当成了英雄”
“我阿荠本来就是英雄,”林晏微红眼尾上挑,嘴角翘起,轻声道,“佳人里面英雄。”
看着他这半面桃花色,沈韶光咽口唾沫,挑眉笑道“那郎君就是英雄里佳人”
林晏皱起眉头。
沈韶光噗嗤笑了。
林晏瞪她一眼,也笑了。
“其实啊,你送什么都不如”沈韶光目光在他脸上身上扫了一圈,咳嗽一声,低下头喝口山楂饮子。
林晏这回是真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了,半晌,到底笑了,“你啊”
第90章 酒后的真言
晨间,沈韶光拢着被子坐在床上,掀开床帷看窗子,白亮亮,透着一股子寒气,这雪是下大了
门外廊上隐隐声音“小娘子醒了吗今日厨间汤小馄饨,已经包好了,若小娘子起来了,便下了送过来。”
阿圆“再等会儿吧,小娘子还睡着呢。”
沈韶光在屋里扬声儿“起来了。”
阿圆撩开毡帘子,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明奴也跟在她身后。
阿圆刚帮沈韶光把半掩床帷勾好,枕屏收起,明奴便蹿到了沈韶光被子上。沈韶光嫌弃“哎,哎,你身上脏不脏啊往我被子上打滚儿”
明奴用脑袋蹭蹭沈韶光,又舔舔她手,仰过身子,露出肚皮。
沈韶光无奈,你不是一只傲娇高冷猫吗怎么猫设崩塌以后,就破罐破摔了呢又一边摸它头脸,抓它下巴,一边想,要是跟你名字有关联某人也这么会撒娇,我早就缴械投降了。
沈韶光干脆把脸埋在它肚皮上,吸一口气,嗯,没什么泥水气,干干爽爽,看来还没来得及去雪地里打滚。
“它乖滑着呢,只在廊下坐着赏了会子景儿,然后就回了堂屋,跳上榻,在小娘子常用桂布隐囊上趴着。”
沈韶光笑起来,可以想象,一只猫坐在屋门口廊下,平静地严肃地看着白茫茫雪,思考着它猫生。
越想越可乐,沈韶光举起明奴,与它脸对脸“麦格教授,是你吗我们长安雪景儿怎么样”
阿圆是不知麦格教授是谁,只劝她“小娘子别光玩猫了,被窝都豁腾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