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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by玖月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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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起起先还觉得站一站不要紧,可渐渐就开始吃力了。她不知还有多久下课,她脚板心越来越酸痛,背后都要出汗了。
  实在太酸了,忍不了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想移动重心缓解一下。忽然,梁水伸手过来,指尖勾了下她的手心。她一愣,他已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一股向上的力量涌上来,将她撑了起来。
  苏起被他的手掌撑着,脚上的压力瞬间减轻。
  她微微扭头看梁水,他正视着前方的楼梯,侧脸平定而淡漠,仿佛没事人一样。但她的手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他手臂因发力而轻轻震颤着,一股紧绷的力量源源不断托举着她,支撑着她。
  苏起眨巴眼睛,看向前方。她觉得有些热,他的手好热,滚烫而有力。那股热度顺着手心直抵心间。太热了,她的手心出汗了,心也快沸腾了。
  奇怪,小时候不是这样子的呀。
  阳光在招摇,风在吹,老师在讲秦始皇。
  世界好安静啊。
  她的心跳声在耳边扑通扑通,扑通扑通。直到叮铃铃,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梁水松松地往后一落,下了台阶,手还撑着她,问:“脚麻了?”
  苏起握着他的手回头,活动一下腿脚,摇了摇:“没有。”
  “那就好。”他松了她的手,回教室去了。一边走一边无意识甩了甩酸痛的手臂。
  她却站在原地,脑袋空空的,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第32章 秘密(2)
  秋风一卷,窗外的树叶又掉光了。
  苏起最后压了一下腿,抬头时,见练功房外的树木光秃秃的。
  下课了,她换衣服鞋子时冷得瑟瑟发抖。
  付茜忽问:“苏起,你以后想读哪个高中?”
  云西中心城区有五所高中,好学校只有云西市第一高级中学。另外几所升学率低,学风也差。
  苏起想也不想,说:“我要上一中。”
  “除了体育生,高中不招其他特长生了,你知道吗?”付茜忧伤地说。
  艺体班只有一届,更像是个试验。在她们之后,实验中学没再招过专门的特长生班。艺体班里很多是低分进来的,如今面临高中,没这个优惠了。
  “不过你成绩好,肯定能考上。”付茜说。
  苏起说:“还有一个多学期呢,你加油复习嘛。”
  “但学习好难呀,我的脑袋转不动。”
  苏起不知道怎么接话,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走出练功房,天色昏暗。
  他班的学生早放学回家了。
  苏起今天要做值日,得回趟教室。
  她有些忧心,路子灏和李枫然的成绩都不错,梁水马马虎虎,但他拿了好几个短道速滑的奖项,上一中是板上钉钉的。她担心林声,林声的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数学尤其差。路子深给她补了一个暑假后,这学期好点儿了。要是寒假能继续补就好了。
  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四十几张椅子齐齐倒立在课桌上,四脚朝天的样子。
  苏起看其他人下课时间还早,也不急着做值日,把自己的椅子放下来,拿出刚买的新本子。她最近喜欢收集漂亮本子,总忍不住买,零花钱都花光了。
  下午她给王衣衣写了封信,现在检查下错别字,就可以寄了。
  她看着看着,发现“梁水”出现的频率有点儿高。从生活小事到心情感叹,哪儿都有“梁水”。
  她愣了一下,心跳有点加快。
  梁水……
  这两个字真好看,她无意识在空白信纸上写,写了一遍,觉得“梁”下边的“木”写大了;又写一遍,“水”字的一撇撇远了;她一遍遍地练,写啊写,终于写了一个完美而潇洒的“梁水”。
  真好看。
  那两个字飘逸地站在纸上,像一个挺拔的人儿。
  她很满意,原来她这个手残也能把字写得这么好看。
  正开心瞧着,走廊上有人走过。苏起猛回神,只是隔壁班逗留的同学。苏起一看满纸的“梁水”,吓一跳,赶紧把纸撕了,丢去垃圾桶。她怕被倒垃圾的人发现,又把那张纸撕成了无数个写着“梁”和“水”的小方块,再把每个小方块撕得粉末末,跟下雪似的洒进垃圾桶。
  最后拿扫帚把里头的垃圾跟炒菜似的翻了一道,这才落下一大口气。
  她放下扫帚走回来,经过梁水的课桌,心头忽地一动。一个小小的心思冒出来。
  她跑出教室,在走廊上、楼梯间、栏杆边望了一遭,到处都没人。
  她回到梁水课桌前,丢了本自己的书在地上,打算如果有人进来,她就假装捡书。一切准备好,她把挂在课桌上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偷偷往里边瞄。
  梁水的课桌抽屉不算整齐,但也不凌乱,左边胡乱堆了一摞课本,右边一摞作业本和《灌篮高手》还有《犬夜叉》漫画书。上头放着一包薯片和绿箭口香糖。
  很普通的男生抽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苏起觉得很稀奇,甚至觉得他抽屉里有木头香和书香,她好奇心爆棚,仿佛这里是秘密花园。
  她抽出他的数学书翻看,上头居然有很多笔记和公式,男孩的字飘逸潦草,看着很利落,特立独行。他的数字,尤其是4,5,9写得特别好看,还有字母xyzπaβ都写得很潇洒。
  她仿佛在欣赏名家大作,开心地看了好一会儿,又翻出英语课本,只见很多分辨不出来的鬼画符和蚊香乱圈圈,一看就是上课打瞌睡手指不受控制留下的印迹。
  但她忽然看到了她的名字,
  “su qiqi”
  是用艺术体写的,字母s写得尤其洒脱漂亮。她还来不及惊讶欣喜,发现下面还有其他人的。
  “liang shui”
  “li fengran”
  “lin sheng”
  “lu zihao”
  原来是上课的时候无聊在画字体。
  苏起把他的课本原封不动放回去,捡起自己的书,起身,又见他课桌上画了个憨头憨脑的光头小和尚,旁边站着一只狗。
  苏起:“……”
  再一看,前边自己的椅子背上有一行字:
  “苏七七是只猪。”旁边画了个小猪头。
  苏起:“……”
  鬼知道那是他上什么课的时候刻上去的。
  她坐回座位,掏出草稿纸,学着梁水的笔迹在上头练习abcd英文字母,写了没一会儿,窗外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一步两台阶,很轻跃。
  苏起听得出脚步声是谁,假装没听到,飞速掏出英语单词本抄单词写作业。
  等等,她为什么要装?
  脑子还没转过来,梁水已走进教室。
  她没抬头,仿佛此刻写的是重大机密,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梁水走下讲台,穿过通道,纳闷道:“今天不是你值日吗?还没扫地?”
  苏起陡然想起正事,猛地抬头。
  梁水刚训练完,一脸潮红,发带箍在额头上,头发湿成一簇簇的,手臂上还挂着几滴汗珠。
  苏起说:“你别着凉了。”
  他呼吸声很重,把运动包放在桌上,拿毛巾擦了下汗,又把发带扯下来,揉头发。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运动过的蓬勃少年的味道。
  她回头看他,他拿毛巾搓着自己的头发,像搓着一只大狗头。
  他拿眼角斜她:“看什么?”
  苏起眼神慌忙落桌上,见他的腕带和发带堆在那里,胡乱说:“臭死了。”
  “臭么?”他漫不经心的,随口说,“你帮我洗啊。”
  苏起:“行啊。”
  梁水倒愣了一下,狐疑:“真的假的?”
  “真的。”苏起一把抓住那团黑色,手心的触感温热而湿润,塞进自己的书包里,“明天给你。”
  梁水还不相信:“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
  苏起不搭理他,也不看他眼神,继续假装非常认真地写作业。
  梁水收好毛巾,灌了瓶水进肚,见她还坐在位置上写作业,走到教室后头去,拿起扫把,从一组开始扫地。
  苏起听到动静,这才想起自己又忘了,忙起身说:“还是我来扫吧。”
  “少给我装。”梁水哼一声,他弯着腰扫地,头也不抬,“一值日就偷懒。我算摸透你了。”
  苏起吐吐舌头,偷笑着拎了拖把出去。她轻快地走上走廊,哼起了歌:“我的世界变得奇妙而难以言喻……”
  水池在走廊尽头三班的门旁,她拧开水冲洗拖把,一边冲一边晃着拖把杆扭腰跳舞:
  “一开始我只顾着看你,装作不经意心却飘过去,还窃喜你没发现我,躲在角——”
  梁水拎着垃圾桶过来倒垃圾,一副看着傻子的表情。
  “……”苏起闭嘴,收表情,用力地挤拖把,水龙头流水哗哗。
  梁水对她这样子早习以为常,白眼都懒得翻,他把垃圾从楼道里倒下去,见她洗拖把洗得费劲,从她手中拿过拖把杆,说:“我来。你把垃圾桶拖回去。”
  “哦。”苏起拖着空桶子回去,脚步轻得能起飞。
  回到教室,李枫然刚好上楼来。不到半分钟,梁水拎着拖把回来了,路子灏林声和他一起。
  大家收拾好教室,关上门窗回家。
  深秋初冬,夜风寒凉。
  梁水用力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苏起刚把自行车推出车棚,猛地一顿:“完了,我手套忘在教室了。”
  梁水皱眉:“你怎么不把自己丢教室啊?”

  李枫然正要说什么,梁水已褪下自己的手套,不客气地砸苏起脑门上。苏起哀怨地瞪他一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套戴好:“哇,你手怎么这么大?”
  梁水没搭理她。
  “感觉你手套也是臭的。”她故意说。
  梁水忍不了她了,回头要抢自己的手套。苏起已迅速溜走,一踩自行车骑过了操场。
  她心情很好,踩着单车,忽然提议:“我们去玩赛车机和篮球机吧。”
  路子灏说:“哎,不行。我爸最近在家,回去迟了会训我的。”
  大家同情地叹了口气。
  暑假路子深上大学时路耀国回来过一次,国庆假期回来一次,前段时间又回来一次。特别勤。
  林声说:“看来你爸爸很想你和你妈妈。”
  路子灏吐苦水:“但他管我管得太严了。”
  一路聊着天回了家。
  苏起一进门就拿了水盆和香皂,蹲在厕所里给梁水洗腕带和发带。
  苏落走进来,说:“姐姐,你在干嘛?”
  苏起吓了一跳,说:“不要你管。”
  可苏落那小崽子眯着眼睛打量几下:“这是水哥的吧?”
  苏起心里一惊,慌得像做贼一样。没想苏落接下来说:“你怎么这么好,帮他洗东西?是不是你干了什么坏事,被他抓住把柄了?”
  苏起说:“大人的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嗯?作业写完了吗?课文背诵了吗?明年小升初考试准备好了吗?”
  苏落挠挠头,说:“操心你的中考吧。切。”
  苏起扬手:“你跟我说什么?‘切’?苏落你是不是没大没小了?!”
  苏落抱着脑袋逃走了。
  “下次给我等着。”苏起重新蹲下洗带子,洗着洗着,想起苏落说的话。
  抓住了把柄?
  唔,如果她是一只猫,她一定被梁水揪住了尾巴。
  苏起:“喵~~”
  她开心地喵喵叫着,把腕带洗得喷喷香,又担心天气冷迟迟不干,把小太阳拿出来烤火。
  她守在旁边跟翻煎饼一样,又怕烤不干又怕烤坏。
  隔着木窗玻璃,巷子里几个妈妈在交谈。
  “转过年就中考了,又不能特招,我快急死了。”这是沈卉兰的声音,“等寒假再请子深帮她补习。最近在家也别画画了。”
  康提不担心梁水,问:“七七成绩还行吧?”
  程英英说:“考一中应该没什么问题。她最近学习也勤奋了点儿,不过老师说上课还是喜欢讲小话,还偷吃零食。这孩子啊,说不听。”
  正说着,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是花瓶砸在电视机上。
  谈话声戛然而止,巷子里各家的窗户都静了一秒。只有李枫然的窗口传出钢琴声。
  下一秒,女人愤怒而悲怨的哭嚎声刺破夜空:“路耀国你这个狗杂种,我捅你先人!”
  琴声骤停。
  漆黑的冬夜,昏暗的巷子,尽头那户人家,椅子砸墙声,玻璃崩裂声,仿佛要拆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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