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今夜想你/撒旦今夜想你——by藤萝为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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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驰厌知道,再也没有比这更好更平静的告别方式。
他眼里坚冰慢慢没了,带上近乎温柔的光。
身边的世界充满欢声笑语,甚至还有人提着年货走在路上,每个人都是笑着的模样。
她上楼,渐渐要走出他的视线了。
驰厌一瞬几乎肝胆俱裂,大声喊:“穗穗!”
车窗隔绝下,少女听不见,他抖着手降下车窗,冬天的寒风一瞬间刮进来。
刮得他脸颊和眼眶生疼,也让他清醒过来。
他声音也降了下去,变得低哑起来:“穗穗。”
少女越走越远了。
他温柔地说:“我爱你。”
2006年的街头,大雪飘扬,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却心都要碎了。
驰厌很想来一支烟,一摸口袋什么都没有,驰厌才记起自己已经很久不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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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穗好半天才悄悄从楼上阳台看下去,驰厌的车子已经走了,雪地里留下整齐的车轮印,她一下子丧了气。
姜雪好奇问她:“看什么呢小表妹?眼巴巴的小模样。”
姜穗摇摇头。
在大伯家住了几天,姜雪某天突然说:“想回去你就回去吧,我爸这边我帮你瞒着。”她冲姜穗眨眨眼。
姜穗忍不住扑哧一笑。
姜雪夸张的声音像是华丽的咏叹调:“哪个男人这么坏,让我们家小仙女不高兴了,真是没有眼光。”
姜穗:“姐你别乱说话。”
“啧,长大了胳膊肘往外拐。”
姜穗说:“我们家好多人可以一起过年呢,他就一个人。”
孤零零的,让她生气都生不起来。
无论如何,在驰厌身边,真是她长大以后度过最安稳的时光了,不会在夜里被姜水生疾病的噩梦吓醒,也不会在每一天出门的时候面临驰一铭带来的压力。
驰厌好像从不表现得多么喜欢她,可是仔细想来,他其实什么都已经做了。
能在他庇护下安睡,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姜穗收拾好自己小包包:“那我真的走啦姐姐?”
“唉走走走快走。”姜雪摆摆手,她深深爱过一个人,就知道女孩子的心会变得柔软怜惜。
姜穗走出门前,又把自己的小鹿帽子和围巾戴好,穿上雪地靴。
这一晚已经是除夕前夜了,花园小洋房外面却安安静静。
屋子里亮着温暖的灯光。
她小心拍干净身上的雪花,露出纤秀柔软的脸颊。
万籁俱寂,小洋房周围不如大伯家热闹,毕竟也算富人区,少有几家人带着浓郁过年氛围。
姜穗心脏砰砰跳,她在想一会儿见到驰厌该说些什么。
他们前几天那样算是冷战?还是吵架?
按理说她应该等着他接她回家,可是他烟灰一样的瞳孔,莫名就让她觉得孤单极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天生就会爱人的,她总得给驰厌一些时间。
姜穗心柔软起来,她没有用钥匙开门,上前敲了敲门。
驰厌听见了敲门声。
他与水阳他们,最后期限是明天。
等天一亮,他就要走了。
他不该喝酒,他应该理智又清醒,把什么乱七八糟的脆弱情绪都收敛起来,竖起自己的铠甲去战斗。可他的心太难受了,到底还是喝了点酒,房子空荡荡的,她不会回来,他知道。
他已经见不到她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冷静地想,天已经亮了吗?
驰厌起身,拉开了门,今夜是二月最后一场风雪。
再过不久,春天就要来临了。
猝不及防,他怀里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姑娘,她那样热情,莽撞冲进他怀里。
他抱着她缓冲了下力道,怀里一片香。
少女勾住他脖子,纤细的双腿缠住他腰,整个娇滴滴的姑娘几乎挂在他身上。
她知道自己突袭成功了,抬眸看他,眼里带着一个星河的光,那么那么亮。
“驰厌!新年快乐!我回家了。”
他活过来了,又仿佛已经死在了这一夜。
他撕心裂肺才武装起来的铠甲一下子被她撞碎,她怎么就那么不懂事?
都走了,他那么对她,还回来做什么?在姜穗这样明亮温柔的眸光下,他手渐渐收紧。
驰厌知道自己没醉,他清醒着。
“穗穗。”可他何必清醒,“回家就好。”
第62章 羁绊
驰厌就着这个姿势抱住她, 怀里的姑娘小声抱怨:“外面可真是冷啊驰厌,我手都快冻僵了。”
驰厌把她放下, 无声握住她的一双手。在他掌心,一双小手凉得像冰一样。
她却笑盈盈的, 长睫上雪花融化,变成晶莹的水珠, 她简单又好懂, 驰厌几乎一下子看懂了她的情绪——还说不心疼我。
驰厌低眸笑了笑:“在你大伯家不好玩吗, 他们对你不好?为什么会回来?”
姜穗摇摇头:“大伯很好的, 只是我一想到你一个人, 就特别想回来。”
走出门后, 冬夜的风雪似乎也不冷, 心里燃烧着一个念头, 想要陪在他身边。
驰厌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穗夜里匆忙赶过来, 早就困倦了,她揉揉眼睛:“驰厌,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啊, 我好困。”
驰厌注视着她, 低声说:“穗穗,新年快乐。”
她笑了:“明天才过年呀,现在都还没过十二点, 你怎么也像我一样口不择言?”
驰厌便也笑了:“嗯。”
姜穗回房间之前, 驰厌叫住她:“穗穗!”
少女回眸。
驰厌道:“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吗?”
姜穗愣了愣, 随即认真摇摇头:“没有了, 我心很小的,爸爸能健康起来,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他眸色像夜,倒映出她的模样,姜穗见他只是注视着自己,于是又往房间走。
驰厌突然几步追上来,他喘息着,捧住她脸颊。
姜穗困惑道:“驰厌,你怎么啦?”
男人一言不发,却骤然抬手关了灯。
冬夜没有月光,花园小洋房外漆黑一片,这样的夜里,谁也看不见谁。
他声音喑哑:“我只想看看你。”
姜穗糯声道:“可是关了灯就看不见了。”
“那就给我抱一抱,我有些想你了。”
男人嗓音又低又沉,姜穗疑惑极了,她抬手想开在身边的灯。
驰厌握住她的手,骤然附身抱住她。
这个怀抱极其漫长,像是要就这么过一辈子。
他下巴搁在她肩窝,姜穗看不见他早已经红透的眼眶,只能听见他紊乱的呼吸。
还有这个冬夜里,她肩膀上突如其来浅浅的湿润感。
是还有雪才化吗?
黎明以前,驰厌走出了房子。
雪已经停了,铺天盖地满世界都是白色,这个冬天可真是冷。他失控也只有那么一瞬间,随即把她哄睡着了。
一墙之隔,温暖的房子里面,睡着他最喜欢的人。而一墙之外的风雪中,他选择一步步离开她。
他的神情重新变得冷漠起来,显得尖锐又轻慢。
一行车停在一里之外,安静地等着他。
他走过去了,众人冲他微微鞠躬。
驰厌坐上车,水阳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而严肃。驰厌说:“开车。”
回横霞岛屿,先要坐飞机,然后转水路。
水阳一直没说,驰厌晚来了好几个小时。
好在现在驰厌看上去冷沉毫无情绪,似乎并没有任何懦弱的情绪可以影响他。
然而车子启动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花园那边,走过来一个穿着冬天睡衣和棉拖鞋的姑娘。
水阳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boss。”
驰厌转头,就看见了车窗的她。
冬夜里,只有路灯有昏黄的光,少女眸中渐渐蔓延上水汽。看着他们的方向——
一行整整齐齐的车,还有为首坐得端端正正的男人,他瞳孔里盛满烟灰色,里面淡得像没有任何东西。
姜穗想,她踏过冬天厚厚的积雪,来到他身边,那时候她多希望他这辈子能够不再孤独,开心一些。
可他却不要她了。
甚至没有解释,也没有离别。
第一次,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驰厌离开以后到底要怎么逃开驰一铭,而是驰厌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石头也该捂化了啊。
驰厌转过头,冷静地命令道:“开车。”
司机得了令,踩下离合。
车子开始慢慢启动了。
少女跑向他:“驰厌!”
她声音并不够大,甚至因为碍事的棉拖鞋,她跑得并不快,小小一个人影,渺小地像一只飞蛾。
她看着他走远,到底还是哭了。
水阳用尽意志力,没敢看姜穗一眼。
驰厌坐得端端正正,像是没有感受到这一切,他神色冷静得要命。仿佛这不是别离,也不是不辞而别的抛弃,而是一场路过的风,一滴冰冷的雨,不能阻挡他脚步的尘埃。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听不到车窗外的风声。
他们渐渐看不到那个柔软又可爱的少女了。
水阳才听见他boss淡声问:“雪是不是快化了?新年到了吧。”
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在这样的夜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水阳侧头看驰厌,正在小心翼翼斟酌用词。却一时惊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驰厌怔愣着,拇指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姜穗站了许久,大风把她眼泪吹干,眼里干涩又难受。
她知道他不会回头。
驰厌这辈子,从来没有回过头。他苦过累过,被人折辱耻笑,可他没有哭过,也从未回过头。
这场奇怪的羁绊,伴随着新年的离别结束了。
她的人生还得继续,姜穗蹲在路灯旁哭完了,站起来回到房子里。
她蜷缩着躺回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
姜穗想,她明天就离开!
然后明天就把驰厌忘掉。她才不是姜雪,被高均放弃一万次,像不知道伤痛一样,还要往上凑。
而且她明白,她找不到驰厌了。
她浑浑噩噩睡了一夜,醒来眼睛肿了,姜穗摸摸湿透的枕头,才知道梦里原来也哭了。
这世上没人爱她了,除了爸爸。
她坚强地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驰厌给她的卡、给她买的衣服饰品,她一样没拿。
等关好了门,姜穗把钥匙从窗户里扔了进去。
他不要她了,也不要这个房子。所以这里也不是她的家了。
姜穗知道自己状态不太好,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回大院儿。不管是姜水生还是姜雪,看见她红通通的眼睛一定会担心。
她今天就会好起来了。
然后有更重要的事情,爸爸还得治病呢。
今天是除夕,大院里却安安静静。几颗榆树堆满了积雪,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才恍然记起,这里也不是小时候热闹的模样了,它已经被驰厌收购,住的人寥寥无几。
姜穗为自己下了一碗面,她暖了暖手,又轻轻挨了挨脸颊,感受到了暖和舒服。
姜穗笑了。
谁都会长大,是不是?好像这些事情,一个没多爱她的人,也没那么大不了。
窗外摄像头一闪,在雪地中微不可察。
驰厌看着手机里发过来的电子照片,他手指挨着嘴唇,克制着没过多的表情。
再过不久,他们就抵达横霞岛屿了。
发电子邮件的人说:她没有冷着,也没有饿着,回家了。
那就好,这就很好了。他庆幸她没有自己这样极端的感情,驰厌平静地关了手机,将号码永久清除。
穗穗,回家就好。
春节时,姜穗状态已经好起来了。
她打算去医院陪着姜水生。
这次姜水生高兴地冲她挥挥手:“穗穗来了。”
姜穗点点头,见爸爸吃力要下床的模样,她赶紧过去扶住他。
她见他身体这样虚弱,眸中露出一丝惊怕。
姜水生却笑得开怀:“我的病好了,只是手术以后还不太能走动,但是我感觉自己好多了。穗穗,等身体恢复了,爸爸觉得还能再养你几年。”
姜穗怔住:“爸爸病好了?”
姜水生乐呵呵说:“对,前段时间复查没有问题,手术很成功。吓坏了你吗?我怕你担心,驰先生也建议完全确认好起来再告诉你。”
“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十二月的时候。”
姜穗轻轻抿了抿唇,心里到底还是喜悦居多,眼里也带上了笑意。
姜水生拍拍她肩膀:“我知道你把房子什么的都卖了,拜托驰先生帮忙,他也确实尽心尽力,可惜了你妈妈留下的房子。但是没关系,我们都努力一点,以后也能住上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