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禁忌——by若然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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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怀疑老李探花当年被贬回乡是他自己暗中操作的了。
李慎说道:“不是这样,我明年派官时是准备外放出去做官的,在京城空置个房子也是浪费,何况为人子尚不能孝顺父母,还要累得家里为我变卖祖业,实在是……”
他话还没说完,老管家疑惑地问道:“祖业?什么祖业?”
李慎说道:“上次来信,爹说家里卖了几个田庄和铺子……”
老管家想了想,才说道:“那两个绸缎铺子是邯郸的,老爷嫌远,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正好那边有行商想盘,就顺手卖了,至于田庄,咱家最多的就是田庄了,也很不好打理,每年有人买就卖几个,老爷可能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吧。”
李慎一时没有说话。
我问老管家,“是要买这里附近的房子?”
老管家也认识我,笑着说道:“对对对,老奴来之前夫人还吩咐过了,让二少爷带着表姑娘去看,表姑娘看好了再买,老奴这次来其实带的银钱不少,夫人说了,能买多大买多大。当初大少爷买得急,没买着好的,往后也是要换的。”
我突然怀疑李家可能不是什么言情书网,而是河北豪强。
李慎拗不过老管家,只得同意。
打理了李家产业半辈子的老管家第二天就雷厉风行地找齐了“官邸区域”准备出售的房产清单,筛去面积太小的,采光不好的,附近邻居脾气不好的,出售人身上有麻烦的,最后剩下三家。
李慎对这个其实没多大兴趣,我拿过清单看了看,第一眼看的是面积最大的,足有三进,还带一个后花园,是个国公府的夫人给自家弟弟置的宅子,这国公夫人的弟弟在京城混了几年混不下去了,准备带着妻妾儿女归乡,想要卖宅子,价格压得偏低,另外两家则都是两进的宅子,都是官员告老后卖的私产。
老管家说道:“老奴都去看过了,程家的宅子是最好的,风水也是原先请人看过的,许家虽说也是两进的宅子,但里头太挤,想清理出来还得费一番工夫,那杨家的宅子和大少爷这里差不多,稍微大点,挑不出错来。”
我问李慎,“你觉得哪个好?”
李慎摇了摇头,说道:“住也只住一间屋,睡也只睡一张床,住什么宅子都是一样的。”
老管家连忙说道:“二少爷可不能这么想,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就不为以后的夫人和小孙少爷想一想?咱们这样的人家住的是气派,住的是面子,老爷当年负气离京,这么些年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气的,不然也犯不上为一个探花名头气出病来,现如今两位少爷都在京城做官,当然要风风光光地住着。”
李慎一时没有说话。
我说道:“京城里三进的宅子可遇不可求,这次买了,往后就算住不上,再卖也不吃亏,就定程家的宅子吧。”
老管家立刻无视了李慎,连忙点头哈腰,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办事了。
我勾了勾李慎的手指,说道:“不要想太多,他也只是想让你住得好一点。”
李慎轻声说道:“但他们想的,不是我想要的。”
我说道:“就算是江湖人,也得有个家住,连街头的乞丐都有桥洞睡,偏你什么都不要?”
李慎半垂下眸子,说道:“你明知我说的是什么。”
我把他的手拉到面前来,仰着头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京官风光,前途大好,不管是你爹还是你娘,还是看着你长大的老管家,都希望你留在京城,像大表哥那样。”
李慎说道:“我和大哥不一样。”
我点点头,说道:“如果你跟大表哥一样,我现在应该和诗音一起挑嫁妆了。”
李慎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你也和他们一样吗?觉得我不该任性,应该留在京城,做个风光的京官?”
我隐约觉得这是一道送命题。
我连忙摇了摇头,用诚恳的目光看着他,说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金榜题名,仕途大好,只是喜欢你这个人,假如你什么都不是,也没有家业,我也还是喜欢你。”
李慎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怔怔地说道:“但这些和我本就是一体的。”
我有些奇怪,“功名富贵都是死物,怎么会和人是一体的?就像我,离开林家,我也还是我,我总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李慎顿了顿,没有再开口。
我把他的手贴到脸颊上,感受到他手背上温热的触感,我小声地说道:“假如你可以活很久很久,中途遇到过很多很多人,每一个人都会早早地离你而去,一次,两次,三次……你还会用心对待下一个人,认认真真去经营这一段感情吗?”
李慎眉头微微蹙起,说道:“你最近又看了什么话本?”
我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
我松开他的手,瞪起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不要管我看了什么,我只问你,如果是你,你会不会?”
李慎拧着好看的眉头,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会。”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我也一样。”
李慎大约并不能理解我的话,但他也没有抓着这个不放,被我开解了之后,他的心情缓和了不少,眼见天色黑沉,他起身送我回林府。
明知我轻功如飞,但每日都要送我到家门口。
踏着月色,我侧过头看着李慎,忽然问他,“如果以后你不做官了,想要浪迹江湖,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李慎静静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眸里倒映出我的脸庞。
我假装那个丑丫头不是我,继续说道:“我也很好奇江湖是什么样子,你都看到了,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会拖你后腿,而且一个人走江湖会很寂寞。”
李慎轻声说道:“你还小……”
我瞪起眼睛,不知道他的脑回路为什么转到了这里。
李慎的眼睛泛起笑意来,仍旧是那种轻轻的语气,说道:“你还小,不知道我说的都是什么样的傻话,你说跟我走,也只是因为你还不懂。”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小,我只是看上去小,很多人的长相年纪和脑子没什么关系,我不觉得你说的是傻话,把一个人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本来就是一件很反常,很不应该的事,你会想要反抗,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我抬起头看着李慎,说道:“我说过,功名富贵都是死物,束缚不了一个人,你会觉得自己说的是傻话,会觉得自己任性,只是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就像京城,明明是个又小又破的地方,却还是有无数的人挤破了头想把自己圈进来,为虚无缥缈的风光劳累一生。”
我说道:“人本来就应该想做什么做什么,得到的是什么,也该由他自己一力承担,和他人无关。”
李慎长出一口气,看着我的眸子里满是异彩。
第115章 李某某与巨佬表妹(18)
也许是天赋异禀, 我很少劝说别人, 基本上所有的劝说都能成功。
可惜我遇到的是李慎。
李慎一点都不愧对他的名字,明明他也是同意我的看法的,但就是做不出个决断来。
我也明白,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江湖, 尤其是李慎这样的官家子弟,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要背负的东西也太多, 听我一席话, 立刻收拾东西去走江湖才是不现实的事情。
可能是这些年心态渐变,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人都有缺点,相爱是一个磨合的过程。
老管家来京城的第五天,程家的宅子就正式挂到了李慎名下, 可惜的是附近再没有第二家愿意卖三进或者以上大小的宅子, 老管家有些失望, 临行前还吩咐了府内人手,让他们警醒些打探房产买卖的消息,有合适的立刻给家里传信。
也不怪老管家急, 李恬和林诗音的婚事就定在明年三月初, 如今已经入秋了, 两家都在备婚, 婚事总要办得体面一些。
我有些羡慕林诗音,毕竟这个世上能像她一样的人不多。
但也只是羡慕了。
李慎倒不急着搬家,他花了两天时间把他和李恬的藏书从书房里分开, 然后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去整理,其余的零碎物件只用了半天时间收拾停当,才带着他那张睡惯的床慢悠悠地搬进了新家。
程家的人早在几天前卖了宅子后就搬离了京城,府内一些不算贵重的桌椅摆设都没算价钱,李慎对这些没什么要求,甚至有些不像富家公子了,他全身上下唯一娇气的地方就是认床,一张床从小睡到大,不知道添了多少料子修修补补,打从进京城那会儿就搬了过来,从外祖家又搬到李恬家,又从李恬家搬到了新家。
李慎对他的新家没什么感觉,我却是最高兴的那个了,倒不是别的,而是每天晚上来找他的时候就不用避着人了。
李慎不大习惯用近仆,几乎所有的仆从都被他安置在外院耳房里,从外面想闯进他的房间至少要跑十五息,说句不好听的,假如这里有补天阁,一个普通杀手就够杀他三个来回,再从容脱身了。
好在这里没有。
在见到王怜花之前,我甚至都怀疑这里有没有江湖,李慎说的江湖,更不是我说的那个江湖,而是真正的江河湖海。
他只是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
我总觉得世界和世界之间应当是有一种规则存在的,就像我所出身的那个世界,虽然破碎强者鲜有传闻,但毕竟是有过才会流传下来,我还怀疑过向雨田就是离我最近的一个破碎强者,石之轩更是在我眼前破碎虚空,而其他的那些世界,有的武道传承很多,大宗师不止一两个,却不曾有过什么破碎传闻,有的世界武道传承近乎断绝,武者只是肉身强横,练得出内力练不出内气,更别提我所熟悉的那些功法。
这里则更像是两个极端之间的中和地带,武者有,不算强,但可以练得出内气,像王怜花这样天资优异的武者能理解透彻我的自创轻功,但一定要找出个规律来,我却没有头绪。
我一向不把需要费心思考的事留过夜,想不出个所以然,那就不再去想。
自从和李家退了婚事,林大人对我的管教放宽了许多,他以前不许我天黑后在外逗留,现在渐渐成了只要和李慎在一起就可以,说到底他也是一片真心为我好,想要让我得偿所愿,又格外相信自家外甥的人品。
我提着两包白糖糕,从屋顶一跃而下,听动静,李慎正在书房里看书。
程家人几乎都是草包,一书房三面书柜的藏书基本上都是买来附庸风雅压根没翻过的,刨去一部分没什么价值的画本话本诗集,一部分李家早就有的藏书,还剩下了不少好书,李慎这几天连他的飞刀都不练了,每天晚上都在书房里看书。
我熟门熟路地进去,见他只点了一盏灯,又找了两根蜡烛来,指尖搓出火苗来点上,书房里顿时亮堂了不少。
李慎微微抬了一下头,眼睛仍盯在书页上,说道:“晃眼,放那边去。”
我把蜡烛放在远处的烛台架子上,然后离他近了一些,见他看的是一部《沈公游记》,顿时失了兴致,说道:“游记有什么好看的?”
李慎说道:“沉下心去看,自然别有景致。”
我问他,“什么景致?”
李慎又翻了一页纸,说道:“锦绣山河,宛如亲眼所见。”
我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年纪对不上号,这里的很多山川河流和我见过的也对不上号,我倒是很想给李慎讲一讲我亲眼见过的锦绣山河。
我把椅子搬到他身边,半靠着他看他翻阅那本在我看来乱糟糟全是字连个画都没有的破游记。
李慎被我靠着的一侧肩膀起初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任由我靠着他。
我头一次这么干的时候靠了个空,我当时脑子就是一转,连人带椅子摔了一下,第二次的时候,李慎犹豫了一下,就没再避开了。
人的习惯都是养出来的。
人的胃口都是被喂出来的。
我来的时候已经打算好今天一定要再进一步。
亲一下他的脸。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划定的亲昵范围,毕竟亲吻嘴唇太过敏感,只拉一下手程度太轻,亲一下脸是最好的更进一步的选择,进可攻退可守,就算他反应激烈,好好狡辩的话,明天再见也不尴尬,还可以试探一下他现在的底线。
烛光昏黄,我靠着李慎的肩膀轻轻地蹭了几下,比常人发丝略细的浅黄微卷的头发顿时就有些散了,但和我以前的散不同,以前那是稻草窝窝,现在纯粹是因为头发比较细滑,簪子发带系不紧,这么个容易散。
我从散乱的头发上薅下一根簪子,又薅下一条发带,最后拿下来两个短钗。
李慎从书页上移开视线,看向我,说道:“怎么把头发拆了?”